第一章 乌云笼罩,天雨欲来,虽然是白天,但韶环宫后山灵地中树影重重,显得阴森恐怖,不远处偶尔传来两声灵兽叫声,格外让人瘆的慌。 此时,一个周身真气稀薄、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正艰难地在山间攀爬着。 他是秦起。 秦起三天之前,早上起来去上班,还没来得及吃完一碗馄饨就从楼上一脚踏空了去。万万没想到吃个早饭也能把自己给吃穿越。等他醒过来,就已经穿越到了他看过的一本书中,并且穿成了即将金手指大开霸气侧漏后宫狂收的主角——当然,既然是“即将”,就说明,苦逼的是现在主角仍然只是个尚未崛起、人见人欺的废柴小毛孩。 废柴到什么程度呢? 修为只有炼气两层,处处被人碾压轻侮,三天前被另一个内门弟子玄远逼迫进了后山灵地采灵芝,遇见了野兽,他被凶恶可怖的野兽追至绝境——差点一命呜呼。 随身的储物袋内装着的东西少得可怜,一套干净的衣物、几片干粮、一壶水、一块传讯玉简,此外,就只有一块下等灵石,和十几块零碎的中等晶石。 这十几块零碎的中等晶石,看起来还不那么完整,估计是男主辛辛苦苦地做了一些宫门弟子简单任务之后,才一块一块积攒起来的。 虽然原作里一笔带过地写过,男主很穷,男主很穷,男主真的很穷。但秦起打开储物袋时,心里的期盼小火花还是如同被一盆瓢泼大雨从头淋下来,修为低浅、还穷,这简直完全不给人活命的机会啊。 他穿过来时,男主正逢逃过了后山野兽的啃噬,从山上滚落至一片荆棘从旁,四周的荆棘几乎将他的肌肤划破。 此刻已经是三日后了,他小心翼翼地从山上爬下来。感觉到身上如同针扎般的疼痛,秦起在一条河边跪下来,撕扯了一块布条,将手臂上和脸上的血迹抹掉,然后将大的伤口包扎好,这灵地里灵兽妖兽无数,大多都是嗜血食肉的,可不能将它们吸引过来。 他就着冰凉刺骨的溪水洗了把脸,溪水倒映出他的脸庞,此刻原主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五官还尚未长成,却是一张剑眉星眸的模子,只不过因为长期受到压迫,再加上修为低浅,此刻显得面黄肌瘦、干瘪单薄。 要是放在自己那个时代,恐怕要被颁发一张被虐童证了。 秦起眼中划过一丝怜悯。 他虽然不是原主,但他穿过来之后可是在这后山灵地里头待了足足三天,亲自目睹那些野兽有多么可怕—— 最可怕的不是灵兽妖兽,最可怕的却是人心。 这三日,有几茬前往后山灵地历练的内门弟子,他们的修为远比秦起高强。秦起那日被一头凶猛的赤足纹象追至死境,命悬一线下向他们寻过求救,那些人却只是冷眼旁观,甚至有人看好戏般的发出嘲讽。 分明是徒手之劳,他们却偏偏落井下石。 若当时自己真的死在那里了,他们恐怕也只会冷漠地看一眼吧,不,可不是呢,原主就是在那里死掉了,如果不是自己穿了进来,只怕原主的尸骨都已经被野兽给四分五裂了。 在这修.□□里,修为不够强,或许连明天都活不过。或许是占据了原主身体的原因,秦起微妙地能感受到原主心中的怨懑之气。 不管怎样,要想活命,就必须趁着此刻天色尚未黑透,早点找到自己要的东西! 原文里面记载,男主这次落入后山灵地,就是在九死一生的陷境之下,在一个山洞中找到了一本韶环宫前人留下来的二级心法,他偷偷练习,之后在宫门大比上一举打败内门弟子,崭露头角,最后被清丹长老收入座下—— 而此刻,秦起便是要找到这本二级心法,无论是按照原剧情走,还是为求自保,这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洗干净脸后,他不太熟练地尝试着发散出真元,很快他感觉丹田处涌上一片温热感,紧接着自己身上缓慢地笼罩起一层肉眼可见的薄如蝉翼的薄膜,这应该就是真气护体了,可惜他修为太低,这么薄弱的护体真气在遇到外敌时,肯定是不堪一击的。 但是再薄弱也终归是一层防御,在这凶险的灵地之中,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他这三天攀爬过了两座山峰,凭借着对剧情的熟知,绕过了所有男主遇到危险的地方,躲过了那群兽潮。 此刻他的面前是一大片荒芜的药田,原主正因为修为低浅、天资奇差,所以才更加努力尝百草读百书,脑内知识十分渊博,眼前的药田他几乎都能认全。 秦起凭借着脑海中对各种药材的熟知,一一辨认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有毒的灵草,随手采摘了些普通的对恢复气血有帮助的药草。 他刚要将那些药草放入储物袋,就听见脑内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 【系统:你刚才采集到的是复血草,可用系统复制,祝贺你触发了系统。本系统开始运作——三、二、一】 身上这具身体尚未辟谷,带的干粮早在三日前就吃光了,三日没进食,肚子里无半点油水,身上更是处处发疼发冷,秦起已经饿得失去了惊讶的能力,他看过不少小说,自然知道这系统是什么玩意儿。 秦起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花了三分钟,仔细研究了一下系统的随身空间,其实就是类似于打网游时右下角的那个包裹按钮,可以用来放一些杂物,和储物袋的功能差不多,但是不会丢失、容量有限。 他的时间有限,必须快点儿! 他将灵芝放进系统随身空间里,很快发现了新大陆,在空间右下角还有两个选项——【复制】【粘贴】。 这是什么? 【系统提示:一些特殊物品可通过复制粘贴来直接增加数量,不过需要消耗宿主一定的精神力。随着宿主的等级增加,能够使用此法的特殊物品种类随之增加。一些基本物品可无限量增加。不过法器、宝器、灵器、仙器、神器都禁用此法。】 秦起:“…………” 这大概就是给穿越者开了个冠冕堂皇的外挂,就是这外挂不那么大罢了,法器以上的物件都不能使用这个外挂。 但是现在秦起没有时间去检验这个外挂了,他离开了这片药田,循着记忆,目标明确地找到了原主找到二级心法的那座山。 山洞在半山腰,被丛生的杂草所掩盖,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任凭目力再好的人都无法察觉到。 秦起手里攥着藤绳,双脚蹬着与地面几乎垂直的峭壁,极其艰难地往上攀爬,虽然小说里写得简单,但是实践过程太难了,他手心都磨破了好几个泡,但是原文中描写的一块红色嶙峋的石头还不见踪影。 而且估计两柱香之后,这里会有一阵巨大的兽潮,他必须抓紧时间,原主可能在尖锐爪牙下活命,但是换做了他可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 可惜他连一张飞行符箓都没有,否则可以用系统复制一张,这时也不必攀爬得这样辛苦了。 一直爬到双手双脚失去知觉,秦起才终于找到了那个山洞,山洞阴冷潮湿,黝黑可怖,人一进到里面来,就仿佛失了明,从外头又不停地刮进阴森冷风,好似狼嚎。秦起打了个寒噤,活动了下僵硬如木的身体,然后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在附近被藤绳土根密布的地面摸索着。 他的双手在攀爬山峰的途中落下伤痕无数,此刻在地上一摸索,便有无数小型蚂蚁闻血前来,这些蚂蚁既然能在后山灵地存活下来,自然也不是什么凡物,他费力地将全身真气汇聚到手上脚上,好不容易才将这些东西赶下去。 若是在从前,秦起接触这些东西定是要戴上手套的,但此刻已经顾不上了。 这山洞仿佛是个风口,冷风犹如冰刀子般卷进来。秦起衣衫单薄,脸上被冻得毫无血色,手也开始哆嗦,甚至毫无知觉,他咬了咬牙,跪下去一寸一寸地在地上摸寻,终于,他似乎摸到了一块凸起,秦起的动作一顿。 第二章 他捏住一个弯角,试着拽了拽那东西。拽不动。 循着这块凸起摸过去,很快便能摸到一整具尸体骸骨,秦起穿越过来之前是医院的实习生,这样的人体图早在大学四年背烂到肚子里了,因此并不畏惧,他一点一点地搜寻,很快摸到了这具尸体的髌骨处,果然有一个硬物,应该正是自己想要得到的那个东西! “前辈,对不住了。”秦起默念了一句,然后就将那块髌骨拆了下来,从下方取出那本秘籍。 说是前辈也并不合适,因为这尸体原是从外面偷渡进韶环宫的贼,偷了韶环宫的二级心法后便想逃出去,奈何韶环宫守卫森严,他要想逃,就只有后山灵地一条路,可是后山灵地哪里是那么容易闯的,最后,他只能在这里为了两本心法,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这秘籍不知在这土里埋了多少年,上面一层除不去的灰。 秦起笨拙地将真气汇聚于手上,然后点起一点微弱的火星子,他虽然是杂灵根,无法吸收纯粹的天地灵气,这导致他的修炼速度非常慢,但是这也正代表着他可以同时修炼金木水火土五种真元。 火星子仅仅亮起了那么一瞬间,但是已经足够秦起看清了。 里面正如原文所言,是一本韶环宫的二级心法,上面还溅了点血,可以想象得出,这位小偷前辈似乎是杀了哪位内门弟子才夺来的宝。 秦起忍不住侧头看了眼已经只剩下白骨的小偷前辈,虽然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就是为了这个东西,这人才丧了命。 悲哀的是—— 虽然韶环宫的二级心法是外面的凡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得到的。但在韶环宫,二级心法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 这是所有的普通弟子的入门心法,人手一本,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乘法口诀,能够帮助修真入门者稳定根基,促进灵根生长,帮助吸收灵气、并且一定程度上加快炼化速度。 虽然二级心法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秦起的身份注定了他连普通弟子都不如,他是虎威城送过来的人质,没被韶环宫处处苛责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奢望什么二级心法。 所以他虽然住在内院,修炼的却是外院干杂活的弟子的三级心法,还被美曰其名为身体弱,需要强身健体。 ——这也是男主一直被人欺负的原因,否则以他的努力程度,就算是杂灵根,也不至于修炼了两三年,还只到炼气二层,处处受人冷嘲热讽。 在得到这本二级心法之前,他虽然勉强引气入体,但却只能称得上修.真的门外汉,正是这本二级心法,直接导致了之后他的崛起。 而现在,这本二级心法正握在秦起的手中。 不管怎样,为了自保他都必须强大起来,或许在回家之前,还能利用熟知剧情的优势,尽量帮男主改善一下处境。 秦起将心法塞进自己的储物袋中,刚想转身离去,突然又回过神来,蹲下身去在小偷前辈的身边找出了一只破旧的储物袋,储物袋认主,若主人死去,则储物袋失去主人,和普通的包袱没什么区别,因此秦起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便打开了这只储物袋。 原主在这山洞里只找到了一本掩藏在尸骸下面的二级心法,秦起却记得,原文里还写过小偷前辈有一本召唤术,也是从别处偷来的,不知道是否带在身上。 果然,秦起从废弃的储物袋中掏出一本召唤术来。 这修.□□向来是杀人夺宝、凶恶残忍,自己虽然没有杀害这位前辈,但是总归是拿了他的东西,甚至拿了原主都没有拿的东西。不过情势所迫,也只能这样了。 —— 秦起在天黑之前从后山灵地爬了出来,来到了之前打赌的那棵大树下,果然,那群同门的内门弟子已经不见了。 原主在几日前,被一个内门弟子玄远轻侮,被逼迫接受了一个赌约——下后山灵地采灵芝,谁能在规定时间内采到十株三瓣灵芝,就算获胜。 原主本不是争强好胜之人,根本不想与玄远打这个赌,他完全是被一脚踹下去的,当然,玄远也下去了。 此刻那群围观他和玄远打赌的内门弟子早就走了,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原文中原主九死一生地从后山灵地回来,带回来十株三瓣灵芝,却没见到一个内门弟子在此等候兑现赌约——本来这些人就是来耍他的罢了,哪里在乎他的生死呢? 但是玄远却没有原主那么幸运,他虽然修为高强,但是不小心被兽群逼进了高危区,差点就在这后山灵地里一命呜呼。原文里,等天亮后内门弟子们才会发现玄远师兄不见了,这才派人去找,但那时玄远已经伤得很重了。 秦起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他提早爬上了后山灵地,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剧情,若是影响了剧情,岂不是会害死还待在后山灵地的玄远的一条人命? 虽然玄远挺讨厌的,但他毕竟是个配角,万一煽动了剧情,以后有得秦起哭了。 秦起犹豫了会儿,拿出一块传信玉简,迅速写下玄远此时身处后山灵地的消息,然后掷向空中,扔给玄远的师父,那老头素来疼爱玄远,让他去救玄远,刚好和原作吻合了。 不过就是可惜自己仅有的一块传讯玉简了。 秦起用了最后一张飞行符箓,只能靠双腿走,他按照对原作的记忆,摸回了男主的那所偏僻的小院子。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夜色已经完全黑透。 韶环宫地大物博,最不缺的就是地方,整个韶环宫几千座山峰,有五座大山峰,分别是执法堂、领事堂、主峰、议事堂、试剑峰,其他大一点的灵气充沛的山头都住着各位长老和一些他们的亲传弟子以及内门弟子。像秦起这种不受待见的,虽然也是内门弟子,但只能和外门的奴仆杂役住到偏远的小山头去。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偏僻,又小,但是十分安静。 此时,秦起敏锐地发现,自己的屋子里一点摇曳的烛火一闪而逝。 他谨慎地推开门,一个笑眯眯的老头正看着他。 秦起一晃神之间,烛火短暂摇曳一下,紧接着那个老头就消失了,而自己身前多了一个影子,脖子上多了一抹萦绕的真气。这抹真气环绕在秦起的脖颈之间,还有丝丝温热,很明显主人的修为非常高深,不仅可以控制真气的厚薄,还恰到好处地控制了力道,使这一抹真气刚好缠绕成一股坚不可摧的绳索,只要秦起不老实,这绳子马上就会勒死他,又或者,变为一把匕首刺进他的动脉。 好高的修为! 秦起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直跳,什么鬼?原文里可没有这一情节! 在强大的真气威压下,秦起完全无法动弹,也无法反抗! 不过,这真气似乎没有恶意。 “你这小娃子,还算不错,给我通风报信,不然我那蠢徒弟就要被灵地的妖兽欺负了。”老头照样是笑眯眯的,缠绕在秦起脖子上的真气却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秦起心中骇然,这人对真气的控制能力竟然这样强大! 秦起瞬间松了一口气,像是吐出了一块梗在喉咙的鱼刺一样,拼命地咳起来。原来是玄远的师父!清丹长老!这位长老素来只潜心在丹药房修炼,所以秦起也没见过他的面容,只听说是非常疼爱玄远的。 没想到自己刚刚在后山才发出一块传讯玉简,这才自己走回来的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在后山灵地那么凶险的地方将玄远救回来了,不过这倒也正常,这老头儿素来把玄远当亲孩子疼,一听到消息肯定就立马冲去后山救人了。 秦起大脑刚开始运转,却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清丹长老便丢下一瓶丹药,手里捏了个诀,眨眼之间,便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既然你救了我徒弟,本来是想勉强收你为徒弟的,但是你实在没有修炼的天分,就赏你一瓶灵气丹罢。”隔着一层土墙传过来的中气十足的声音还震得秦起耳膜发疼。 玄远这师父和他徒弟一个脾性,从来不将人放在眼里,嘴里说着道谢,一见面却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一个救命之恩被他报答得像是赏赐一样,秦起捡起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留在自己鞋子前的灵气丹,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他打开灵气丹瓶子,足足一整瓶灵气丹,这老头儿倒是不太吝啬。 第三章 没有穿越之前,秦起还是个快乐而疲惫的工作狗,直到他那晚熬夜看了《洪荒修真之路》。 原著有几百万字,是传统的七点升级流,要说有那么一点不太传统的地方就是,最后男主虽然已经渡劫化神了,但是却在最后一战中,和最大的反派boss同归于尽了……并且,在嗝屁之前,还没来得及和后宫之一的任何一位滚床单。 这简直是网文界的一股清流,引来底下无数读者哭天抢地。 这本书里,男主历经各种大大小小的boss无数,而且字数太多,秦起几乎不能够完整地记清楚剧情,只是依稀记得,最后一位反派boss,那是相当的凶残变态。 厉害到能和男主的主角光环抗衡,能不厉害吗? 好在现在还只是剧情初期,自己不用面对那么变态的人物。 但仅仅是一个清丹长老,就能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直到这位长老走后,秦起被吓出的一身冷汗还未完全冷却,心脏也以不正常的频率极速跳动。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动了动自己被长老强大修为下的威压吓得不敢动弹的双腿,在简陋的床铺上坐下来。 他们之间的级别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修为强大的人如果不收敛自己强大的真气,他旁边修为低下的人就会仿佛顶了一块巨石,浑身被压得不能动弹。 秦起心里隐隐生出一股子好战的激动情绪来,他渴望着成为那样的人,渴望拥有那样的能力。这到底是受到男主残留的情绪影响,还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秦起也分不出来。 他端起桌子上的煤油灯,添加了点油,放到自己眼前,平静了会儿心情,这才十指伸直,轻轻按在怀里的两本秘籍上。 秦起眼神有点复杂。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原著进行着,他也在努力地走着剧情,但是剧情还是悄悄发生改变了,比如—— 他救了玄远,得到了清丹长老的回馈。 他比男主多得到了一本《召唤术》。 原著不可能事无巨细的描写出来,而没有写出来的部分,对于秦起而言完全是陌生的死角,而他现在身处的又是一个极其真实的世界,这个世界自动细化了原作中未涉及的部分。所以秦起不可能和原主做到一模一样的地步。 那么,剧情总有一天会偏离原先的轨道,而到了那时,自己会是像男主那样一路愈来愈强,还是落得个回不了家死在异世的下场? 秦起一时之间有些理不清思绪,不知道目前剧情的微小改变是福是祸。但是他并不担心,如果系统没有出现提醒,一切都应该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那么接下来,就是真正地变强了! 他记得男主获得二级心法以后,靠着强大的对知识的吸收能力和领悟能力,在短短五个月之间,修炼至炼气六层,也就是说进阶了四层。男主在五个月后的门派测验上大展身手,终于获得门派正式的一级心法。 但是男主在那之后也将遇到一次他人生最重大的危险,若秦起无法避开避开这个危险,很有可能就此魂飞魄散也说不定。所以,首先在时间到来之前,得提前做好准备。 他必须变强,他必须自保。 秦起翻开了那本二级心法。 内容为古文所撰,好在秦起大学时修过古文选修,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基本。看了一会儿,他就入了迷。修.真.世界说到底,也不过是能够自圆其说、自成一套系统的一个世界观。在这个世界,资质按照灵根划分,这是先天性的条件,除非逆天而行,否则很难改变。 而灵根,通俗来说,就是相当于吸收灵气进入人体的过滤器。 人、神、妖、魔,皆有灵根,人神修炼结成灵丹,妖魔修炼结成妖丹和魔丹。 通过灵根,修行者可以探知到空气中存在的无色无味的灵气,并把它吸入体内,炼化为真元,御敌时释放真气。 越高级的灵根,吸收并炼化空气中的灵气的速度越快,相当于开了个外挂。 秦起自身是杂灵根,无法吸收天地间精纯的灵气,这也是他修炼一直进展非常慢的原因之一。 也正因如此,他才被韶环宫内弟子轻侮欺压。 ——别的弟子,只要是内院的,大多都是地灵根、凡灵根,再不济,也是个次一点的虚灵根。韶环宫这样一大宗派,千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接收杂灵根的人进内院。这自然引起了其他弟子的不满。 这种先天性歧视,让秦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他脑海中反复翻腾主角从前受到欺凌的惨状,大概是用了主角身体的原因,那些记忆干扰了他的情绪,他心中动了恻隐之情,翻江倒海地十分难受。 秦起一鼓作气地看下去,按照书中所述的办法,走出门外,他站在院中闭上眼睛,将体内真元汇聚脑内,静悄悄感受了会儿,依稀能感受到这周围的灵气涌动,就如同温热的海水,柔和地包围着自己一样。 这应该就是书中说的感知能力了,勤加修行,以后与灵气的感知能力应该会越来越强。 随着风向走动,还能够产生微弱的感觉,屋檐右侧涌过来的灵气明显比周围其他地方的灵气更加汹涌浓郁,秦起睁开眼睛,将真气汇聚脚底,一跃而起,在屋檐右侧坐下来。 按照书上所说,每个地方都有其风水穴位,这里应该就是整个小山峰上灵气最为丰裕之地了。 秦起盘腿而坐,开始安静地打坐。 —— 对于修行者而言,打坐能够恢复精神力,因此也就不再需要睡眠。当然,这也是根据不同的人来看的。有些从凡人变成修真者的,因为脱离不了凡人时期的习惯,所以仍然保持睡眠的作息,这也是可以的。 大约三个时辰过去以后,天空已经蒙蒙地泛着灰,再过一个时辰,秦起就该早早地起来,干自己昨日未完成的饲养灵宠的活儿了。 秦起睁开眼,双手抱头躺在屋檐上,呼了口气,感觉身体内沸腾的灵气似乎比之前多了那么一点,但又似乎毫无增长。秦起有些丧气,但修行非一日可成,更何况他还没有男主扎实的根基,只能再多多努力了。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本《召唤术》。 原主关于《召唤术》的记忆不少,这算是一种比较普遍的功法,修行者大多数都会有灵宠或者坐骑。他们可以选择在灵兽市场上用相应价格的灵石来购买,也可以使用召唤术直接召唤捕捉。 前者花大价钱买来的灵兽妖兽一般等级较高,但难以驯服,后者召唤来的灵兽妖兽会和召唤者生成契约,互相之间不得背叛,但是这种方法也有缺点,那就是召唤出来的灵兽等级一般都比较低。而等级高的、能力较强的灵兽一般不会轻易地被召唤捕捉。 因此这种召唤术一般只被修为低的修行者使用,常常有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使用这种方法,召唤出灵兽以供玩弄。而修为强大的人,更有甚者,会用自己的精血炼制灵兽,以达到人兽心意相通的地步。 秦起现在手头上只有一块灵石十几块晶石,自然没那个能力去灵兽市场买什么宠物,但是既然他拿到了这本召唤术,不妨试试。 秦起站在屋檐上,冷风啸啸,将他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将召唤术扔至半空,口中念起口诀,根据《召唤术》所言,每本秘法只能发挥一次功效,每次催动召唤术只能召唤出一只距离召唤者最近的灵兽或者妖兽,而且召唤出来的等级比召唤者要低很多,也就是说,秦起现在炼气二层,召唤出来的东西必定修为比炼气二层还低…… 当看到这一页时,秦起猛然后悔了,他不该这么早使用召唤术的!他现在修为只有二级,召唤出来的东西比他的修为还低,还能有什么修行者比他的修为更低?一块石头一棵草吗?!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浮在空中的《召唤术》泛起黯淡的光,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紧接着秦起觉得体内真气似乎被什么在拉扯,存储真元的丹田一阵一阵剧痛传来,几乎快要被拽出体内,这股作用力几乎要将他从屋檐上掀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召唤术》里没说有这种症状啊!原主的知识存储里也没有提到召唤灵兽时有这种状况!还是说因人而异?又或者,他召唤出了什么怪物?! 不可能,即使是什么妖怪,修为也绝不可能高过他,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秦起急忙收心,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迅速想出了对策,将丹田处真元分散至全身,与这股力量全力抗衡。当真元分散后,那股拉扯之力便失去了着力点,逐渐变小,紧接着这股剧痛逐渐减缓,最后趋于平静,而秦起额头上已经满是大汗。 正当秦起稍微放松之时,这股力量再度袭来,而且比刚才更甚。这次不再是剧痛,而是一阵一阵的麻木穿过秦起的脑袋,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神去想任何事情,整个人就如同被放在火里烤一样。他甚至感觉身上已经有部分皮肤变成了黑焦。 操.你大爷的! 秦起意志有些涣散之际,系统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宿主精神力-70,下降为30,如不尽快清醒,可能葬送性命。】 秦起一个激灵,在脑内一片混沌之中隐约抓到了一丝光线,他找不到是谁对他进行攻击,而刚才第一轮时,他自己体内的真元居然想脱离他的身体,这简直太奇怪了,闻所未闻,说明攻击者是他体内的真气。 难道驾驭召唤术不得当,产生了传说中的走火入魔? 秦起忍着一股一股的刺痛,迅速将自己体内所有游走着的真元释为真气,用尽全力,击向前方。如果攻击来自自己体内的真元的话,那么将自己的真元尽数发散出去,一点不留,那么攻击也应该会停止了。 “轰隆”一声,院中的一棵大树应声而倒。 果然,秦起身上的这阵剧痛终于趋于平静,他刚才差点真的以为自己即将失去一条性命。现在他体内仅有丹田内的一点本命真元残存,这一晚上的修炼,算是白炼了! 秦起叹了口气,有点虚弱地坐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没有任何伤口,刚才那股烧灼感应该只是幻觉,这让秦起再次确定了这两轮攻击来自体内。而那本召唤术刚好从空中掉下来,正好砸中他的脖子。 秦起捡起《召唤术》,再次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提到过召唤时会有他这样的症状。 那这真是奇怪了。 此处是他自己的山头,韶环宫山峰无数,应该不会有人半夜过来偷袭,况且韶环宫是修.真正派中的大宗,不可能有这样诡秘的功法。而且那两次攻击分明都来自他的体内,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随意操纵别人的真元,那实在太可怕了。 秦起仔细想了想之后,排出了是韶环宫有人偷袭他的可能性。那么只有可能是走火入魔了…… 难道是和原主身体不匹配?原主身体对自己产生了抗体什么的…… 秦起没再想下去,现在想也想不通,不如随机应变。 他走到那棵倒下的树前,仔细看了看被劈断的横截面,在自己全力一击之下,这棵百年大树居然能被整整齐齐地拦腰切断。 秦起稍微有了点底气,至少,他现在对于使用真气攻击已经更加熟稔了。 对了,召唤的灵兽呢?! 秦起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院子中哪里有灵兽,他想了会儿,从储物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点干粮,掰了一点,又肉痛万分的将剩下的放回去。他现在还没辟谷,一日三餐不吃饿得慌,韶环宫待他又苛刻,粮食能省则省了。 秦起跃上屋檐,绕着圈圈撒了一点粮食,嘴里轻柔地叫道:“快出来,开饭啦!” 他对于养宠物这件事还是很期待的,他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接触的都是些心怀不轨或者轻蔑他憎恶他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如果能养一只宠物就好了,像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曾经养过的猫一样,可以陪陪自己。 想到这里,他眼睛几乎变成星星眼,蹲在屋檐上,期待地“喵呜”了几声,召唤出来的灵兽会是猫吗?不是的话,是狗也行,是其他任何难看的灵兽,他也不会嫌弃。秦起大声道:“快出来呀,开饭了哦。” 被劈倒的大树下,一棵焉瘪的、失水的、毫无生机的小草冷眼看着秦起丢人现眼(……)。 薛不遗藏在韶环宫已经上百年了,花了上百年的时间,集齐了两缕魂魄,才终于修炼出了实体,不再是三魂七魄四处漂浮的状态,但是距离他百年之前渡劫化神的修为,实在差得太远了。 他不得已落脚在韶环宫,一是因为百年以前,他当着正道人士的面,和韶环宫嫡传弟子同归于尽,韶环宫的人都相信他已经死了,甚至将他的尸体都挫骨扬灰,不会相信他还活着。最危险即是最安全的地方。二是韶环宫汇集天地灵气,有利于他快速恢复身体,且地大物博,便于藏匿。三来韶环宫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盘古招魂旗。 盘古招魂旗是上古神器,可以将任何人任何妖的三魂七魄招来,凝聚起来,只要三魂七魄没有灰飞烟灭,便能起死回生。 他若能得到盘古招魂旗,修复魂魄,指日可待。 谁知他正在修炼之时,被秦起使用低劣的召唤术强行召唤了出来,而且秦起还只有炼气二层! 薛不遗自从灵魂破碎之后,千年修为全失,几乎可以说是从头开始修行,何况还拖着当日大战后的重伤。他没想到自己连一个炼气二层的都对付不了,一连发动了两轮攻击,甚至还试图夺取秦起的真元和灵丹,却没想到这个人意志很强,还十分聪明,精准地判断了形势,及时地出了对策,否则他的灵丹现在早已被自己吸收了。 这人一次二次地坏他的好事。薛不遗当年和这个人同归于尽,两人算得上是棋逢敌手,但是终归是薛不遗棋胜一着,他在那场混乱之中,及时将自己的魂魄剥离开来,虽然妖丹自爆,但是却不至于魂飞湮灭。而这个人呢,估计早就在那场大战中灰飞烟灭了。 但是唯一令薛不遗不解的是,不知为何,当他再次醒来时,时间回到了大战的两百年之前,韶环宫的几位长老也年轻不少,而当年和自己大战的人,则变成了眼前的这个傻蛋。 薛不遗有点不敢相信,能够和自己对敌的秦起,年少时期居然是这样一副蠢笨样子……但不管怎样,等他身体修复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秦起。 弱肉强食,不过如此,上天给了他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他又为何不利用? 只是现在,自己似乎“被迫”与他缔结契约了。 薛不遗冷冷看着在屋檐上跳蹿个不停的秦起,心底一片阴翳。 “你大爷的,我召唤出来的还真是一棵草?” 一只手对着薛不遗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他拎了起来。 薛不遗:“……” 第四章 秦起在院子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召唤出来的灵兽,但是既然召唤出来的灵兽和召唤者会签订什么契约,那么就一定有办法找到它才对。 ——除非自己刚才根本就召唤失败了。 秦起有点沮丧,又蹲在墙角,重新仔仔细细重头到尾翻了一遍《召唤术》,召唤出来的灵兽是可以随身携带在主人的空间里的,只要主人的空间足够大,而且只要灵兽处于健康正常状态,随时都可以强制召唤。 秦起默念了一遍召唤口诀,没反应,又念了一遍,还是没反应——除了在他的余光里,不远处的大树下,有一棵又瘦小又枯萎的小草状似苟延残喘地蹦跶了两下之外。 秦起:“……你大爷的,我召唤出来的还真是一棵草?” 他不敢置信地走过去,两手指夹起那棵看起来焉瘪的、失水的、毫无生机的、颤颤悠悠缩成一团的,戳一下还会可怜巴巴地下垂叶柄、缩合叶子的……含羞草。 的确是含羞草没错。躺在自己手上,巴掌大小,叶片泛黄、要死不活。 …… 秦起顿时想在风里裸奔三十圈冷静一下。 真是哗(消音)了狗了。就算他秦起只是一个炼气二层,也不带这么欺负人吧!这破草真的成精了么?就算成精了也是个妖吧,根本就不是灵兽!虽然看起来的确会动的样子……但和他的想象差别太大了!秦起的想象里,自己召唤出来的就算不是威风凛凛的独角兽之类的灵兽,也至少是只可爱卖萌的猫咪之类的…… 谁知这货两边不沾,不威风凛凛,更不可爱。 薛不遗被秦起握在手里,捧到眼前左瞧又瞧,他就好像全身没有一块遮羞布,光着身子被人拿到眼前仔细打量似的,叶子更加控制不住的缩合了。 薛不遗心里更是气得发抖,自己面前这家伙满脸都写着明晃晃的嫌弃:“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怎么会召唤出这种东西一株破草还是快点扔了吧”,他自从修炼成妖后,修为一直碾压其他各界妖魔,还从来没受过这种戳到脸上的侮辱。 他发誓,等他修复魂魄,恢复身体之后,一定要百倍千倍奉还! 秦起突然伸出一根手指。 薛不遗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地将叶子下垂缩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抖了抖。 他突然感到一阵悲凉。他修妖千年,一路斩杀无数,曾经贵为万妖之王,也被五大门派围困整整三年。那时他凭一己之力,重创五大修真派,即使最后四面楚歌,他临死也拉上了韶环宫下任掌门秦起给自己当垫背的。而如今,他功力全失,三魂七魄丢失了三魂五魄,被迫变回本体,且百年前所受重伤还没恢复,今日又遭到秦起重重两击,竟落至如此境地。 如果秦起就此将他随意丢掉,倒是还好,就怕这个自诩名门正派的东西瞧不起妖,要将自己诛杀……今日若逃不过这一劫,可能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但是,若薛不遗就此认命,他就不叫薛不遗了,他暗自运起体内的妖丹碎片,在那次和正派大战上,他的妖丹自爆,有一片碎片刚好飞进了他的两缕魂魄里,用残存的真元温养着他的魂魄,百年之后,他的这两缕魂魄才逐渐被修复,但是妖丹碎片也已经完全灰败了。 之后他潜藏到韶环宫修养,便将妖丹碎片深藏进了体内,以免泄露气息,引起韶环宫人的警觉。 但……如果他运起妖丹碎片,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下一秒,秦起那根手指头却落在了他的花萼上,轻轻碰了碰,以非常温柔、完全不会伤害到他的力度。 “听说含羞草盛夏的时候会开花,我还没见过,先养着吧,谁叫我倒霉,修为浅呢。”秦起一边自嘲,声音却带着雀跃,黑色的眸子满是期待,小心翼翼地捧着含羞草回了屋子。 薛不遗顿时愣住。 秦起好不容易召唤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宠物”,虽然是只妖,还是只含羞草变成的可怜小妖,而且目前看来能力似乎非常弱,连说话都不会说,但他第一次有了一种真实感。 他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身上的储物袋、所居住的院落、脑海中的记忆,都是原主角的,甚至连“秦起”这个身份都是主角的,然而,就因为他无意中改变了微小的剧情,而获得了召唤术,无论召唤出了什么东西,都是属于他秦起的,而不是别人的。 这让秦起终于有了归属感。 而且无论是灵兽也好,还是妖魔也好,在秦起这个穿越者眼里,并没有什么高贵卑贱之分。 秦起快步走回屋子,先将含羞草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平日提水的桶,他跑出去,在大树生长的那片土壤上移了些干净湿润的土壤过来,然后将花桶放在窗台上。 含羞草喜温暖湿润,对土地要求一般,所以这棵大树下的土壤应该是足够它生长了。 薛不遗用精神力观察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有些谨慎,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人要做什么,这人是真蠢还是假蠢,莫名其妙地用桶装土做什么,用来吃么? 秦起又捧起含羞草,念叨道:“就是长得丑了点,叶子还有点黄,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薛不遗:“……”他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秦起将含羞草移栽了进去,最后又特意松了松土。他找来一根棍子,戳进土里,东戳戳西戳戳,好几次都戳到薛不遗的脚,有时候像是被踢碎了膝盖骨一般,非常痛,有时候又像是*般的暧昧挠痒痒。薛不遗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如果现在他能恢复身体,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扔出一道妖火,将秦起烧得渣都不剩。 秦起这么忙活了一阵子,天便开始蒙蒙亮了,他一夜未睡,但是精神尚佳。 门外已经响起了韶环宫的号角声,吹号角者修为极高,号角声响彻层层山峰,吹得秦起耳膜都疼,更别提现如今修为更加低下的薛不遗,只不过他也在这韶环宫待了快百年,所以早就习惯了。 秦起现在虽然是内门弟子,但是根本没有参与同门师兄弟修炼的资格,更没有师父,他只相当于一个外门仆役,还总被克扣月例,所以他省吃俭用攒了这么久,也才攒了一块下等灵石、十几块晶石。 秦起打开储物袋,将里面的那套干净衣物拿出来,因为这整个山头都没别人,他也没关门,就大喇喇地将全身脱光光,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没有来得及收回神识的薛不遗顿时:“……” 他没想到,穿上衣服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秦起,脱了衣服之后,居然也有着匀称修长的肌肉,看来平时也是有认真修炼的,就是水平不怎么样罢了。薛不遗在心底冷嘲一声,看秦起的外形,应该十五六岁了,十五六岁居然还只有炼气二层,三十岁之前还不知道能否顺利筑基,这要是在修妖界,简直笑掉诸妖的大牙。 这样的他,若是从前的自己,一根小指头就可以肆意碾碎。所以今天,他不小心败给秦起,一定是个意外…… 薛不遗心情稍稍由多云转晴了点。 秦起今天的活儿和往日一样,上午去给灵兽峰的灵兽送饲料,下午去灵草田照看灵草。他在这韶环宫里,平时其实没什么存在感,毕竟修为低,又不爱说话,只不过以玄远和五师弟为首的,总爱主动来找他麻烦罢了。 秦起离开屋子,尝试着运起真气汇聚脚底,歪歪扭扭地飞了一段距离,虽然速度比用脚走路快不了多少,但是多加练习,以后等修为提升了,他的飞行技巧一定会更加熟练。 他刚没飞出多远,忽然猛地掉头折返了回去。 薛不遗等秦起走后,刚想安静地开始修炼,没想到不过几分钟,那人又笨头笨脑地冲了回来,门被他哐当一撞。 薛不遗这几千年来都是独自修行,大部分时间,他都将自己关在洞府之中,修行无岁月,眼睛一闭一睁,几百年已过,所以他格外喜欢安静。但是跟这人缔结召唤契约之后,恐怕是安静不了了。 薛不遗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冷眼瞧着秦起冲进门来,不知道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秦起折返回来,是意识到自己有事没做完。现在是腊月寒冬,屋子外头呵气成冰,修为低下的韶环宫弟子都早早穿上了妖兽皮衣来御寒,自己怎么能忘记关窗呢?含羞草这种植物,喜爱温暖湿润,畏惧寒冷,再加上自己这株修为比自己还低,又是新移植的,换了个地方折腾一番肯定很虚弱。自己再不关门窗,指不定等今晚自己回来,它就冻死了。 秦起小心翼翼地将花盆搬到床边,然后将窗门关紧,确定不漏风之后,又跑到院子中去。 薛不遗看着他这一来一回的动作,心底已经知晓他这是在做什么,一时之间心绪千回百转,十分复杂。千百年之前,他还在妖界时,身边凶妖恶灵无数,他艰难地挣扎着活下来,最后终于一步一步变强,后来他偶进修.真界,被人发现妖修身份之后,才意识到,这些人自诩名门正派,不对魔修妖修赶尽杀绝誓不罢休,只可惜他修为高深,这些人奈何不了他罢了。 所以,若换了别人,召唤出一只妖修来,应当立即将其诛杀才对,可秦起这蠢蛋,不仅不杀了他,居然还真的把他当作花花草草来照顾。他的本体为含羞草,喜暖畏寒,但是他既已是妖修,即使千年功力尽失,也不会像那些凡间的俗花凡草一样易折。 但是……不得不承认,门窗关闭之后,屋子里迅速暖和了起来,这让他感觉到一丝丝舒适。 那笨小子,以后就给他留个全尸吧。 薛不遗动了动身子,刚打算开始修炼,却听见门又吱呀一声,秦起手中拿着一只木管,管中两条蠕动的蚯蚓,正朝自己走过来。 秦起将两条蚯蚓放进了桶里,还顺便拨了拨含羞草的叶子,满意地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尘土,笑道:“冬天冻土太硬,我好不容易捉到的蚯蚓,刚好可以松松土。” 薛不遗:“……!” 那两条蚯蚓钻入木桶之后,瞬间化为粉亟,薛不遗冷静了三分钟,等秦起彻底离去之后,才化为人形,黑着脸从木桶中跳了出来,随手一劈,床前的桌子登时碎为两段。 他发誓,他日后一定要让秦起亲口将这两条蚯蚓吃下去! 第五章 韶环宫立于虎威城东山头,后有灵地凶险诡秘,无人可接近,左侧半壁临江,壁立千仞,唯有正面毗邻虎威城,是外界出入韶环宫的唯一通道。 虎威城在韶环宫山脚,是普通人居住之地,繁华程度不亚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都,虎威将军麾下的士兵能力也非常卓越。但是普通凡人自然和修士不能相提并论,一旦遇到妖修魔修来袭,便十分危险。 虎威城忌惮韶环宫修真者的法力,而韶环宫忌惮虎威将军大杀四方的威名,于是虎威城和韶环宫订下盟约,互相守望,韶环宫救治虎威城的伤兵,而虎威城向韶环宫进贡,并且下达法令约束城民靠近韶环宫。 而这个盟约之间的牺牲者,就是原主——虎威城虎威将军的次子,也就是秦起。 他从小被送上韶环宫,虽然对外界说是修炼,但是只有韶环宫的人和虎威城贵族才知道,他根本就是被送来当人质的。所以韶环宫里上上下下的人才不待见他。 原主因为这件事情曾经怨恨过自己的父亲,但是对于秦起而言,虎威将军和他其实是没有半分关系的,他甚至没有见过“父亲”的面,只在原主的记忆中,辨认过他几次而已。 所以,当秦起去领事堂拿木牌,领取今天收割灵草的任务时,听见有下等仆役在墙角边偷偷议论,今日韶环宫来客人了,听说是虎威将军秦战和其长子秦开前来拜访,宫内三大长老半柱香前全都赶往主峰迎接。秦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下完蛋了,他穿越过来不太久,因为原主和韶环宫这些人本来没什么交情,平时又少言寡语,他在他们面前还可以装装样子、不露马脚,但是遇见原主的父亲和大哥的话…… 秦起心里十分发虚,拿着任务牌呆立了好一会儿,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他十岁被送上这韶环宫修炼,如今已有五载,在这五年里,秦战和秦开分别来过两次,都是为了虎威城和韶环宫之间的盟约,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原主一面。 十二岁那年,原主得知父亲来了韶环宫,那时他年岁尚小,心底还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在议事堂外足足跪着等了一天,等到的结果却是,秦战宁愿从后山离开也不愿出来见他一面。反倒是他,经过那件事后,被韶环宫内弟子欺负得更厉害了,以前还有些人忌惮他是虎威城将军的儿子,这下见识过秦战对他不理不睬的态度,嘲讽起他来更是肆无忌惮。男主也因此更加沉默隐忍。 秦起回忆着,不禁为男主感到有些难过,世上竟然有这种薄情的父亲,但是同时心底有些庆幸,这次但愿秦战也不要见他,最好想都别想起他来。 试剑锋旁有一片广阔的灵田,位于韶环宫几千座山峰之中,如同凹陷进去的一块盆地,这里风向下沉,汇聚天地灵气,乃是各种天才地宝、灵草灵芝生长的绝佳场所。由于这得天独厚的浓郁灵气的条件,韶环宫专门在旁边开辟出一座平坦山头,命为试剑锋,一些亲传弟子和长老在此开辟洞府修炼,能够事半功倍。 外门弟子和仆役则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他们的山头都零散分布在灵气稀薄的地方,如果有外地入侵的话,他们就是韶环宫第一道人肉屏障。 不过,秦起因为是专门负责打理灵田的,所以和所有灵田仆役一样,住所在距离灵田并不远、和试剑锋遥遥相对的几处小山头上,因为这个原因,秦起所居住的山头,灵气倒也算是充沛。 秦起按照平时的步骤,拿着从领事堂那里拿到的花草符箓,蹲下身去,沿着灵草田梗,给这些花花草草补给水分元素和灵气。只见他手下的一株灵草自在地动了动腰肢,仿佛吃饱喝足一般,叶片变得更加饱满,花瓣也精神奕奕地颜色更加深了一点。 花草符箓是专门用于培植灵草的一种符箓,这里灵气虽然充沛,还有着一切适宜各种灵草生长的环境,但是花草符箓能够促进灵草更快地吸收,帮助它们更加茁壮,并在灵草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天然灵气罩,为畏寒的灵草供暖,为喜旱的灵草除去水分。 秦起一边细心拨弄着手下的灵草,一边想起了自己屋子里的那株小可怜,不仅没有充沛的灵气,更没有人细心照顾,根本无法和其他长势好的灵草争夺灵气,怪不得虽然勉强修炼成了妖,但看起来还是瘦小枯黄、弱不拉唧。 想着想着,他趁着周围没人,召唤来系统,使用了复制粘贴法,将每种花草符箓分别复制一张,放进空间,等回去后好好研究研究。他现在修为浅,画不出这种高级的符箓,但是等以后修为高了,应该可以自己画,那么便再也不需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系统提示:水分符箓增加一株,元素符箓增加一株,灵气罩符箓增加一株。】 昨晚秦起仔细研究过这个外挂,他分别尝试着复制粘贴了灵石、晶石,却得到系统提示,这种用来作为货币流通的东西无法增加。于是他又尝试着复制粘贴了一些杂物,比如他的衣服和一块石头、一只爬虫,却发现爬虫无法复制,衣服和石头却都可以复制,这说明具有生命力的东西都无法复制。而当时他能够复制三瓣灵芝,大概是因为三瓣灵芝早在他摘下来时就已经失去了生命力。 除此之外,能够复制的东西就是一些基础的符箓、药材了。 他昨天还嫌弃这个外挂太鸡肋,但今天就派上了用场,一些基本的符箓可以复制的话,最起码在他修为还不高、也没能力用灵石兑换符箓之前,可以帮上忙。 “臭小子,今天来得这么晚,我倒要瞧瞧你今天的活儿到底干不干得完!”一个身穿玄色大马褂的人飞来悬浮在灵田之上,手中持了采药奴仆的身份牌,居高临下地对秦起骂骂咧咧。 负责其他区域灵草的仆役见怪不怪地继续低头干着手中的活儿,这热闹早就不新鲜了,每天王管事都要挑几句秦起的刺,他们只需要专注手下的灵草,在规定的时间内把活儿干完就行了,不然一天的工资又没了,他们可等着攒够了灵石,下山去娶媳妇儿呢。 秦起粗略在脑海中一回忆,便知道这王管事是谁,原主在他手下干了多年的活儿,两人怎么说也认识多年了,他看着原主从十岁长大到十五岁,怎么说也应该处出半点情谊来,可这人却偏不,每天固定地挑原主的刺,并乐此不疲。 秦起对他不搭不理,只管低头拼命干活儿。 见秦起不理会,王管事更嘚瑟了,咧开他那一嘴黄牙:“你可是足足四日没来做工了,听说你和一群内门弟子打赌去了后山灵地?怎么样,没输得裤子都脱了吧!听说大名鼎鼎的虎威将军又来咱们宫了,居然也不找自己的亲儿子见上一面,我瞧着你也挺可怜的,有个父亲跟没有父亲的野种似的,这四日本管事就不扣你工资了……” 秦起十分想不拿这人当一回儿事,但是虎威将军秦战对原主的抛弃是原主内心最深的伤口,秦起似乎能够感同身受,感觉到心中凭空多出一股子阴郁来,他好不容易才把这种感觉按捺下去。 这王管事就是爱落井下石,嘴巴十分毒,但是要说对原主做出什么特别刻薄的事情,倒也没有。因此秦起也就能忍则忍了。 王管事倒是敏锐地感觉到今日的秦起和以往有所不同,以往自己训他时,这小娃都会抬起头用那种像幼狼一样凶狠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简直每次都能成功地激起自己心中的怒火。哼,只不过一个被虎威城遗弃的弃子,有什么本事在自己面前逞能斗狠?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百般□□都不服个软。 但今日秦起仍然是一声不吭,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无害了很多,就像一颗锋利的石头突然变得温润了似的。无论你骂他什么,他都纹丝不动,像是服了软吧,却又像是硬到了骨子里。 王管事反倒骂不下去了,觉得没意思,甩了秦起几个眼刀便转到了别出去,盯着其他不老实的人干活儿了。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哇”地一声,秦起皱了下眉头,刚一抬头,就见王管家从三四米高的地方重重掉落在地,压在了自己隔壁的一块灵田上,将一片药草碾出一个不小的坑。 ……幸好没砸在自己的灵田上。 紧接着玄远轻飘飘地落在王管事面前,踹了他肚皮一脚,骂道:“还不滚去干活儿,挡着小爷路了!”他抬头十分随意地睨了一眼,被惊到的一众仆役赶紧怕死地纷纷低下头,用灵草挡住自己的脸,奋力干起活儿来,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王管事哎哟哎呦的叫唤声迅速停止,忙不迭爬起来,用了一张飞行符箓迅速遁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哪里让这位内门弟子看不顺眼了,但是这灾祸还是及时躲避的好。他虽然在外门仆役中算是个管事的,但是在内门弟子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惹到了这些小祖宗,几条命都不够。 “看什么看。”玄远面无表情地从空中落下来,对着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的秦起嘲了一句:“我只是看他不爽,你不会以为我在替你出头吧,少妄想了。” 这么说着,他看见秦起傻不拉几地站在泥土之中,脸上灰扑扑的,又有点嘲讽不下去了。 昨天他从师父那里得知,是秦起发出传讯玉简通知师父来救自己,他就感到非常懊恼。他堂堂炼丹长老的亲传弟子,炼气七层!在整个内院弟子中,他的修为也是排得上名号的,绝对没有人敢小觑,却没想到一不小心马失前蹄,不仅采摘三瓣灵芝的比试输给了秦起,而且居然还间接的被他救了! 虽然他绝不承认,他在后山灵地中不小心受了伤,和一只炼气八层的独角兽比斗,命悬一线、差点要放弃希望时,见到前来搭救的师父有多高兴。 但是这份高兴的心情在得知是秦起通风报信之后,立马变成了叫人犯恶心的吐不出来的隔夜馊饭,只让人懊恼无比。 秦起只当他昨天没找茬成功,今天又来找茬,本着忍一时海阔天空的原则,他沉默着低下头去,继续完成手上的工作。 但是他这一不搭理,又让玄远觉得更加烦躁了,总感觉对方瞧不起自己…… “喂,我刚才救了你,没有人教过你谢谢两个字怎么说吗?”玄远像只被自己扎到的刺猬,浑身难受,忍不住冲到秦起面前去,粗暴地抢过他手中的药娄。 秦起诧异地抬起头:“……你刚才不是说只是看他不爽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玄远瞬间涨红了脸,他身穿红色衣袍,发髻上又绑了根朱色发带,脸一涨红,整个人便如同烧起来的猴屁股一般,年少张扬的横眉倒竖,气得发抖,又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他一想到自己昨天是被秦起这种炼气二层的废柴给救了,就觉得耻辱得不行。 再加上,他平时交好的那么多同门弟子,平时有什么好的功法和诀窍,自己都毫不吝啬地分享给他们,在自己遭遇危险的关键时刻,这群人却屁都不放一个,转身就把自己忘在了九霄云后。这让玄远觉得更加愤怒了。 “算了。”玄远冷冷说道:“当做你救……”他艰难而又耻辱地把那个字咽了下去,往秦起身上扔了个东西,“当做你给我师父通风报信的报酬,这个给你,前提条件是,昨晚你传讯给我师父的事情,不准告诉任何人!”玄远恶狠狠地威胁道,他被秦起这种废柴救了的事情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他会马上沦为韶环宫的笑柄! 真不愧是师徒俩,粗暴地扔东西搪塞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秦起看向被玄远强硬粗暴塞过来的七株三瓣灵芝,愣了一秒,心底实在忍不住乐不可支。玄远这家伙号称炼气七层,在韶环宫同辈弟子里头,除了大师兄江浪和二师姐赵红涕,修为最为高深的就是他了,却没想到这位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二世祖,去了后山灵地一趟,不仅差点把命都丢在那里了,辛辛苦苦忙一趟还只找到了七株灵芝。 玄远一看秦起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整个人像是被火烧屁股,俊脸上炸开了一朵红晕,他恼羞成怒,将灵气外放,重重对着秦起一脚踹过去。 秦起反应慢了半拍,躲避不及时,登时被这充斥灵气的一脚踹出三米远,重重砸进泥土里。他爬起来,吐出嘴里的土,心里顿时火冒三丈,他刚才差点忘记了这位可是韶环宫有名的小霸王,且先躲避着,日后早晚要回敬他这一脚。 “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昨天的事我已经忘了,师兄修为高深,自然是轻轻松松地摘到灵芝后,又一路无碍地回来了。”秦起慢里斯条地将掉在地上的灵芝捡起来,也不客气,直接放进自己的储物袋中,冷静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从玄远手里拿过药娄,继续干活儿。 玄远被他的话膈应得不行,但又无法反驳。那一脚踢出去之前他就后悔了,瞧着秦起此刻的表情,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但是想到自己专门跑来一趟,秦起居然还这种态度,就更不爽了,但是一时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 于是他冷冷哼了一声:“看你识趣,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秦起没搭理他。 玄远登时火从心起,但也忍住了没再故意挑衅,于是扔了一瓶丹药过去,脚底真气汇聚,升上半空中,回头冷冷甩下一句:“这是我师父炼制出来的固魂丹,你我扯平了。”说完,他就迅速消失在了天际。 秦起胸口被他扔丹药的力度砸得一疼,倒退几步差点刹不住脚,他揉了揉胸膛,咬了咬牙,还是将丹药留了下来。不要白不要,干嘛和自己过不去! 玄远是韶环宫内第一炼丹长老清丹真人的亲传弟子,十分得师父的宠爱,平时总有些上好的丹药在手上,再加上他修为较高,所以其他弟子们都讨好着他,就养成了他十分跋扈的性子。正因为他目中无人、自视甚高,所以这丹药应该是不可能有假的。 这固魂丹算是十分珍贵的一种丹药,需修为极其高深的修行者,采集齐七十二中珍稀药材,并对炼制手法炉火纯青,遇上天时地利,才能炼制成功。所以在修.真.界,基本上可以说有价无市。 但是这种丹药主要针对渡劫失败灵魂不稳的大能,对普通修行者而言,比较鸡肋,只能起到一点强身健体的作用,所以炼制这种丹药的人就更少了,何必费时费力炼制出没用的东西。因此这种丹药也就更加珍稀。 不过对于玄远而言,这可是他手上最名贵珍稀的丹药了,还是趁着师父不注意,偷偷潜进丹药房偷来的。他原本想偷一点对秦起修炼有帮助的丹药,但是那些丹药师父的丹药房弟子看得紧,根本无从下手,他只好从能够下手的丹药中选了比较拿得出手的一种。 秦起自然不知道玄远连夜偷丹药的事情,他只当玄远一时想不开脑子混沌了,于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丹药。 他趁着四下无人,打开药瓶闻了闻,里面静静躺着一颗朱色丹药,按照男主脑海内对固魂丹的记忆来看,这的确是固魂丹不错,应该还是修.真大能炼制出来的非常纯正的固魂丹。 ……没有生命力的符箓、药材都可以用系统复制,不知道丹药是否可以。 秦起将固魂丹放进系统空间里,尝试着用复制粘贴法试了试,立马将一颗固魂丹复制了十颗,又将一瓶十颗固魂丹复制成了两瓶。看来丹药也是可以的。 秦起十分满意,十分随意地将固魂丹丢进了储物袋,继续劳作。 远远隐藏气息趴在树上的玄远看见了这一幕,顿时肺都气炸了,差点没从树上掉下来。他昨天在后山灵地伤得不轻,半夜还带着伤呢,就偷偷爬起来冒着被师父一颗丹药毒死的危险给秦起偷灵药,虽说这固魂丹没什么实际用处吧,但是在修.真界可珍贵着呢!没想到秦起不仅不感恩戴德,还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就随随便便地瞥了一眼,然后丢进了他那个破烂储物袋,完全不当一回事儿的样子。 玄远觉得这简直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 他涨红着脸从树上下来,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腿脚不便跑得慢的王管家又踹了几脚,权当撒撒气。 第六章 直到日落西山,秦起才将他负责的一大片区域药田全部处理完,他才浑身僵硬地直起腰来。这活儿虽然不难,但是要干上一整天,对他这种修为低浅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挑战。 还是得快些提升修为,否则难道要在这里劳作一辈子,直到老死在这里? 等秦起走后,其他仆役才敢抬起头来,他们基本没什么修为,灵田与灵田之间又相距甚远,根本听不清玄远和秦起说了些什么。只是照今天这事儿看来,玄远分明是为秦起而来,还为他出头,揍了王管事一顿,哦,不,听说是两顿。 就是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有交情了。 这些人也不笨,口风变得很快。平时因为王管家看秦起不顺眼,他们顺势也会踩低捧高,但是如果玄远真的和秦起有点交情的话,这秦起以后也惹不得了。 “没想到咸鱼一朝翻身,也惹不起了,哎。”一个仆役边将手里的灵草分类,边感慨道。 另一个仆役瞥了一眼秦起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谁说得准那位内门弟子和秦起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今天王管事被揍了一顿,瞧见没,脸都肿了,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 因此秦起收拾好药娄,准备回领事堂交差时,一路上遇见的十几个仆役,大部分装作没看见他,居然还有几个抬起头向他笑了笑。 秦起:“……”简直太玄幻了,以前原主可没受到这么好的待遇,不被这些人暗中欺负就不错了…… 秦起先去领事堂交完差,紧接着绕到领事堂后院。这里是能够用灵石兑换丹药符箓的地方,一些亲传弟子领任务之前都会在这里领取丹药,但是一些其他的内门弟子以及仆役受伤了,就只能靠灵石和晶石兑换了。 他打开储物袋翻了翻,愁苦地看着手中仅有的一块灵石和几十块数的过来的晶石。灵石和晶石都分为上中下三品,汇率是十比一,也就是说,一块下等灵石能够兑换十块上等晶石。 今天劳作了一天也才换来了十块下品晶石,原主不知道是攒了多长时间才攒了这么点钱,但是这么点钱也不够换什么。 现在正是腊月时日,天气冷得很,过几天可能要下雪结冰,以他炼气二层的修为根本不够抵御严寒,更别提自己住在那高高的山头上四处漏风的小屋子。再加上他还没有辟谷,每天只吃一点干粮根本没办法度日,原主这身体还在成长期,没有一点油水根本不行。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秦起也就吃了一点储物袋里的干粮,此刻想起吃的,他不禁想起自己穿越过来之前,正好下楼要吃早饭,却没想到一脚踏空,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简直过得猪狗不如。 ……早知道就拼死也要把那碗馄饨吃掉再下楼了。 秦起经过郑重选择,用自己唯一的那一块下等灵石和一些晶石兑换了一张飞行符箓,一瓶灵气丹,一瓶补血丹,然后放进储物袋里。这样一来,他就只剩下十几块晶石了,他想了想,又用剩下的晶石兑换了一袋炭火和一张稍微厚实点的棉被。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些东西都是没有生命力且比较低级的丹药等,应该是可以在系统内无限复制的,所以每种只需要买上一瓶就好,只是他现在没什么灵石,也没办法买比较高级的灵丹妙药。 他又特地向几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仆役打听了下秦战和秦开的事情,那些仆役也不甚清楚,小道消息都是打扫时从一些经过内门弟子口中听闻的,因此一传十十传百,含糊其辞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是听说秦战和他的长子秦开似乎仍然留在这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秦起心里仍有点担忧,但是既然今天一整天都没事,但愿在他们走之前,也都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 秦起归来时,薛不遗正在修炼。 屋外腊梅成霜,早已到了呵气成冰的天气,这山又高,寒风更是呼啸得厉害,寒意不停地从屋子的缝隙渗进去。 屋子里,稻草铺就的简陋的床上,仅有一床朴素薄被,上头盘腿坐着一个粉糯团子,面相精致,身着绿色暗纹衣裳。过了会儿,他睁开眼,眼中却透露着与他年龄极为不符的冷酷高傲。 “啧,这么快就回来了。”薛不遗低低冷笑一声,声音是软软糯糯的娃娃音,眼中却凶光一闪,极为瘆人,还透着几丝不耐烦。 他被迫被召唤出来时,尝试过杀掉秦起,这样一个炼气二层的蠢木头,居然强行把正在修炼养伤的他召唤出来,若是从前的他,必定把这人搓成肉灰不可。 但是—— 无论是几级的召唤术,都注定了主人与召唤兽之间的从属关系,若是召唤兽敢反抗,召唤术自会给它反噬,只不过反噬程度根据召唤术的等级而不同罢了。 他强忍着召唤术的反噬,连续对秦起发起两轮攻击,却没得手,还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而彻底和秦起结下契约关系后,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了。 他两百年前强行将三魂七魄分离,自爆妖丹,才逃过灰飞烟灭的一劫,这之后,要修复魂魄却非常困难。他先是沉睡了一百多年,两缕魂魄得到妖丹碎片的温养,才逐渐有了意识,花了几十年来修炼,又勉强引气入体,偶尔能够化为人形。 但是因为回到了几百年前,他的身体又因为修为尽失,也变回了这幅模样。薛不遗实在气恼,现在这一副样子,实在不方便,不知道何时才能修炼回原来的身体。 现在他体内最大的隐患是,他的两缕魂魄——智魄和恶魄不够稳定,几乎把他变成了两个极端的人格,而身体可以靠努力修炼来恢复,要想找回自己其他的三魂五魄,非得拿到盘古招魂旗不可。 盘古招魂旗是上古神器,供奉在韶环宫禁地,被无数禁制和修为高深者把守,要想夺来,谈何容易。 而这一切,都是秦起造成的。 薛不遗眼中冷意森然。 但是现在的自己杀了他也没有用,召唤术结下的契约除非逆天而行,否则召唤者与被召唤者一损俱损。何况,这个人现在看起来笨头笨脑,可能会有点利用价值。 薛不遗虽然修为尽失,但是精神力还在,他的神识放出去,几乎笼罩整个韶环宫,且能够不被那些精神力远不及他的人察觉,因此,当秦起还在山脚上,匆匆忙忙地沿着小路往回赶时,他就察觉到了。 在秦起一只脚踏入院落时,他已经以看不清的速度从床上一跃而起,恢复成一株安静的小草模样,静候在木桶中,和白天看起来没有丝毫差异,除了经过这一天的修炼叶片变得稍微有生机了一点。 一想到桶里面还有被他碾碎的两条蚯蚓的“尸体”,他就整棵草都浑身不舒服起来。 秦起从山脚爬回山腰,足足花了半个时辰,一路上笨拙地运起真气飞行,还摔了几跤,撞上山壁几次,都给撞得鼻青脸肿了。不过后半段路,他已经比较熟练了,只要速度放慢,基本上能控制好方向,较为稳定地飞行。 秦起一回来就敏锐地察觉到屋子里和白天有什么不同,但是具体有什么变化他也说不上来,似乎床乱了点,花桶里还有些土溢出来了…… 秦起没有多想,他这里非常偏僻,基本不会有人来,肯定是他自己记错了。 秦起第一眼落在了他的含羞草上,这小家伙似乎精神比昨天看起来好了不少,叶片也没有那么黄了,虽然整棵草还是恹恹的,但是已经隐隐透露出些生机来,看来是室内的温暖起了作用。 秦起走过去,将系统里的固魂丹和花草符箓拿出来,顺手将固魂丹丢进了储物袋内,紧接着按照白天照顾灵草的样子,给含羞草补充了点灵气,依次将所有花草符箓都用了一遍。他倒也不吝啬,反正这些普通的符箓都可以在系统内复制上千张百张。 ——就是自己会耗费点精神力罢了,不过这都值得。 而韶环宫是第一大宗,由修为高深的长老亲自绘制的花草符箓自然是非常好的东西,只见自己手下的含羞草立马比刚才褪去了一点黄色,叶尖也稍稍昂扬了起来。 秦起不由得微微一笑,手指抚摸上叶尖,听说妖修是可以变成人形的,这小家伙修为尚浅,等它修为高深了,可以幻化成人形了,自己说不定可以和他说说话,否则在韶环宫这种鬼地方待下去,恐怕他的语言能力都要丧失了。 要不教它英语,一株刚幻化成人形的小妖学起语言来应该非常快。 秦起在心中满满期待,他哪里知道,此刻薛不遗心里一惊,秦起怎么会有固魂丹?而且这种极其珍贵的丹药,他居然有二十颗! 薛不遗自从醒过来以后,便用神识在整个韶环宫内探查过了,他的两缕魂魄不稳定,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再次分离,急需固魂丹来温养。但是整个韶环宫内只有清丹长老手中有一颗,而这清丹长老修为极高,是韶环宫内仅有的三位元婴期的大能之一,自己要想从他手中偷走这一颗固魂丹,几乎毫无活下来的机会,只怕再一次被捉住。 因此薛不遗便打消了固魂丹的希望,只能万分艰难地靠着自己修炼来稳定魂魄,谁知,竟然…… 薛不遗精神力陡然集中,瞬间动了杀心。 一时之间,屋外下起大雪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寒意渗进屋内,如同毒蛇蔓延。 秦起却因修为低浅而毫无察觉,依然自顾自地站在花桶面前念叨:“等你变成人了,得给你起个名字。” 他一下一下地戳着含羞草的叶子,十分新奇地看着含羞草的叶片一遍一遍的蜷缩起来,而且百看不厌。起名字这种事情真是太羞耻了,怎么他心里有种孕育的孩子马上要出生,而他即将要当父亲了一样的感觉? 说起来他倒是在这株草上废了不少心血,不过既然是和自己绑定的召唤妖,希望能够养好点,以后战斗力强点,就算不能像别的男主一样骑上金光闪闪的坐骑神兽,有一个战斗力强的可以随时召唤的妖,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既然是召唤术召唤出来的,有着天定的契约关系,自己永远不必担心它背叛。 名字? 薛不遗有点不悦,他哪里需要一个炼气二层、还处处受人欺负的废物来赏赐名字。 他的杀心稍稍收敛,叶片动了动,羽轴瞬间在秦起来不及缩回的手指上划过,速度非常快,比刀片更加锋利,秦起的指尖顿时渗出小拇指指甲大小的血珠。 哼,让你起名字。薛不遗傲慢而嚣张地张开叶片,大喇喇地晃了晃。 秦起不怒反笑,甚至有点激动,这草果然有灵气,难道是在和自己互动?他瞬间来兴致了,如果含羞草现在能听懂自己的话的话,那离幻化成人应该也不远了吧! “你也想让我快点给你起名字吗?”秦起曲解了薛不遗的意思,也不太在乎手上的伤口,兴致勃勃地伸出手指挑弄含羞草的叶片,“但是我是个取名废,也想不出什么好点的名字……” 取名废,这是什么?薛不遗在心底冷哼一声,蠢蛋。 “你既然是含羞草,叫小草太大众化了,不如咱们取个别致点的,叫阿含?阿羞?小羞羞?” 这头秦起认真地想这名字,那头薛不遗已经气炸了,阿羞?! 他很确定,等身体恢复以后,他会立刻和这人解除召唤关系,然后将他挫骨扬灰! 第七章 秦起给含羞草补完灵气,又将用晶石兑换回来的棉被铺在床上,拍了拍,比之前软多了,之前这么硬的床也不知道男主怎么熬过来的。他也想过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把小命保住,首先在这么冷的地方不被冻死就不错了。 秦起拎起一袋炭火,去屋子外头挖了个坑,然后将柴火扔进去。他是杂灵根,也就是说,不仅吸收转换灵气的速度远远不及天地凡灵根,甚至对每一种五行元素的亲和力也非常弱。 ——灵根从好到坏依次分为天灵根、地灵根、凡灵根、虚灵根、杂灵根、废灵根。 若灵根资质好,则提升修为的速度更快,修炼起来也比别人事半功倍。其中以天灵根最为珍稀罕见,据说近千年的千万个修行者中也不过出了十几个天灵根。 地灵根也是天赋极高的灵根,算是修行者中比较天才的人物了。 而废灵根则几乎无法修行,丹田无法存储灵气,因此这些人大多数选择了做尝百草的药师。 至于秦起的杂灵根,因为不能与单一的元素亲和,所以“杂”。 但是毕竟是男主,所以就注定了能够将逆境转变为顺境。 正因为他无法和单一的元素亲和,这反而促成了他以后成为水金土三系大能修士。 但是那毕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的秦起连个火都升不起来,电视剧里说的钻木取火全都是扯淡,手都磨破皮了也没见半点儿火星子迸出来,他不禁喟叹一声,转身去后院挂晒衣服的地方找火折子。 而与此同时,屋子内烛火摇曳,秦起的储物袋静静放置在桌上,几秒后,袋口轻轻动了下。 薛不遗试图用真气打开储物袋,却发现自己仅仅能扯动袋口,任凭怎么变形,袋口就是紧紧密封,纹丝不动。而真气不能外放太久,虽然秦起修为低浅察觉不到,但是一旦被附近经过的人发现灵气波动,就危险了。 紧接着他收回了真气,凝聚精神力,试图用神识钻入储物袋内,分明可以看到两瓶固魂丹就静静躺在里头。神识无形,源于精神力,只能看而不能触摸,也就是说无法取出固魂丹了。 薛不遗的心绪变了又变,最终趋于嘲弄。 这只储物袋很明显不是秦起的,或者说,不是他自己炼制的,将储物袋交给他的人修为实在不浅,以自己现在的修为还打不开。 薛不遗为人素来高傲,宁愿明抢豪夺,也不愿做出背后偷盗的行为。见到储物袋无法打开,他反而稍稍按捺住心内的躁动。只是,固魂丹,他必须夺过来。 储物袋认主,既然秦起是它的主人,那么便杀了秦起就好了,但是这样一来,作为被秦起召唤出来的妖,薛不遗自身又会被重重反噬,他原本就修为尽失,又受了重伤,这种反噬很可能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薛不遗发现自己陷入了死循环,不杀了秦起就拿不到固魂丹,杀了秦起自己很可能还没拿到固魂丹就被反噬至死,他不禁微微烦躁起来,窗边一棵草也不耐烦地晃了晃。 他发现自己只有一条路,让秦起亲手将固魂丹拱手相“让”。 —— 秦起好不容易烧起了火,雪却又下大了,他无奈之下只好将火架移到了屋檐之下,几根墩柱勉强遮掩寒雪。 今天劳作完后,便被分配了一些干粮,和之前男主存储在储物袋中的一模一样,干硬、枯涩,难以入口。秦起不得已在院墙角拆了块铁块出来,艰难地用真气一点一点拧弯,自制了一口简易的锅,然后用竹条架在升起的火上,舀了些水,将三瓣灵芝放进去。做完这些他已经满头大汗了,蹲在屋子口像条小狗一样伸出舌头气喘吁吁。 薛不遗没有修炼,放出神识冷眼瞧着,却有点瞧不懂这人在做什么。 秦起拿出碗,眼巴巴地等着,就差没流口水了,每隔几秒就将鼻子凑过去闻一闻。虽然没有任何调料,但是不一会儿,锅里的水便烧开了,咕噜咕噜地响起来,灵芝散发出菌类原始而天然的清香。 秦起精神立刻振奋起来。 他在另一个世界不太会做饭,除了下馆子就是吃外卖,手艺也不好,不过做这些普通的菜倒是小菜一碟,只不过条件太差了,也只能做个灵芝汤喝喝罢了。 香气四溢,热气钻入屋内。 薛不遗终于知道这人在做什么了。他自有意识起,便吸收天地灵气长大,之后因为资质超常,又日复一日地修炼,很快便辟谷分神直至渡劫,竟从没吃过凡人修行者的食物。当然,他也从来不屑于凡人的食物,那些不过是庸俗之人无法摆脱的欲念罢了。 他见过无数自以为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修.真之人,将妖魔万物皆视为蝼蚁——却从来没见过谁会花上半个小时,费尽心思拆墙煮水,只为满足口舌之欲。 这人倒是个例外。 ——和两百年前正邪大战中见过的那个韶环宫第一剑修、万人景仰的大侠秦起完全不是一个人,简直就像同一个模子捏出来的,却有着不同的芯子一样。 那个秦起冷冷淡淡,虽然自诩正义之辈,本质却冷硬无情。 这个秦起倒是多了几分生动,就像他此刻端着的碗里冒出的腾腾热气一样。 只见秦起捧着一只碗,蹲在屋檐下,碗里冒着热气,蒸腾着他少年英俊的脸,他不时吸溜几下,最后将热汤一饮而尽,满足地揉了揉肚皮,隔了几秒钟,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大把灵芝来,扔进锅内,再加点水,继续眼巴巴的等着。 从屋内泄出的烛火映着他充满希冀的眸子。 不知道为什么,薛不遗突然有点向往。 转瞬之间,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薛不遗像是被一盆腊月冰水浇下来,迅速收回自己的心思,现在趁着秦起心防松懈,是制服他,令他交出固魂丹的最好时机! 秦起一碗热汤下肚,感觉体内的寒气都被驱逐出去了不少,白天被玄远踹在腰上的那一脚之前还隐隐作痛,现在淤青被化解了一些,已经好多了,因为身体热起来,体内真气也运行得更快了,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不禁斗志满满,抹了抹嘴角,双手撑着膝盖,打算站起来。 正在这一瞬间。 整个宅院的灵气发生若有若无的波动,犹如轻掷入湖面的石子,漾开轻不可察的波纹,几乎只有修为极深的人才能察觉—— 秦起自然毫无察觉,他身后快速闪过一道黑影,在墙角掠起几粒灰尘,速度快得几乎无法用肉眼看清—— 召唤术乃修.真界之法术,召唤者和被召唤者之间存在着不可捉摸的羁绊,召唤术生成之时,便有一股真气形成小剑悬于灵兽心头,如果灵兽背叛了召唤者,那么这股真气之剑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依据召唤术的等级,这股真气之剑有不同的威力大小,小则令灵兽重伤,大则毁灭灵兽的丹元。 ——这便是召唤术的威力,几乎是强制性的,约束灵兽从属于召唤者。 但是,如果不使用真气呢?召唤契约如何就能判定灵兽背叛了召唤者? ——这就是召唤术的漏洞。 薛不遗在几百年前修炼时,曾经得到过一本高级召唤术,当时他去上古海渊找极品法宝时,一时玩心大起,对一只千年难遇的上古海兽下了召唤,却没料到虽然强制召唤出了那只上古海兽,却被重重咬了一口,一时伤得不轻。 如果不使用真气,仅靠体术呢? 电光火石之间,薛不遗手刀已侧于秦起脖颈后方,正待落下。这一招足以让秦起晕上几个小时,等醒过来的时候,薛不遗有的是办法威胁他。 但,几乎就在这一刹那!薛不遗的神识骤然波动,他早就在这座山方圆几百里布下神识,若有人靠近,他一定会发现—— 所以,是谁来了? 无论是谁,都会十分棘手。 薛不遗眸光微厉。 黑影掠过,秦起身后的影子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薛不遗变回自己的本体,收起外放的哪怕一丁点儿的真气,完完全全把自己变回一棵草应有的模样。 秦起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他只觉有一股风吹过去了,后脖颈凉飕飕的,这破地方,不仅冷,连条围巾都没有,哎。 他猛然站起身往前大迈一步,走到院中,对着漫天飘落的雪花,大喊了一句:“喂!我要回去!” 他想回去,也不知道父母怎么样了,上次他们给他介绍的相亲他还赌气没去,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上个月办的健身卡还没开始用,等自己三年五载以后回去估计早就过期了。 吃饱喝足来一嗓子,他心里舒服了许多,反正这山头空空荡荡,也没人听得见——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嗤笑。 “回哪儿去?” 玄远抱臂背靠院门,冷眼斜睨着他,朝他丢了张飞行符箓过来,不耐烦道:“你爹要见你,就现在,随我去主峰。” 秦起:!!! 秦起心头微惊,原作里有这一情节吗?似乎提到过原主的父亲秦战每三年会上一次韶环宫,那么,这次来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原作里秦战从来没想起过召自己这个次子去见面啊! 第八章 秦起按捺下心头的不妙,对玄远道了一声:“烦请师兄等等。”他转身飞快地跑进屋内。 原以为穿越过来,知晓了剧情,就像老天爷为自己安排好了之后的路一样,却没想到这条路岔道丛生。 秦起自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 很危险,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他现在的修为尚且低浅,别说韶环宫里里外外三千守卫,自己没有机会逃出去,就连眼前这个玄远,自己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平时在韶环宫受点欺负没什么,只要忍气吞声就好了,拼命修炼,一定会有转机。但是眼前的路却凭空生出变故来,秦战虽然对自己的次子不甚关心,但好歹也是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万一,万一被他发现自己哪里不对劲,那么自己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秦起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迅速冷静下来,回屋内拿了自己的储物袋,然后将飞行符箓和各种灵气丹补血丹统统复制上几瓶,有备无患。 他这屋子内空空荡荡,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秦起环顾一圈,躬下身将含羞草小心翼翼地从花盆里摘出来,他手指轻柔地拨开下方的黑土,避免伤到含羞草。既然已经修炼成了妖,离开土壤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如果等下情况不妙,要跑路的话,怎么说也得把含羞草带上。 薛不遗神识外放,已经知晓了秦起和门口那位弟子的对话。看秦起这慌里慌张跑进来的架势,薛不遗就猜到了他的意图,只是不知道为何秦起如此畏惧他的父亲,连见上一面也如临大敌。 薛不遗并不知道秦起在韶环宫的处境如何,只是通过刚才那位传话弟子的态度,就约摸可以猜出来,秦起在韶环宫似乎并不受宠爱。 那么他现在是在干什么?把自己带着,要去哪里? 薛不遗倒并不怕被韶环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他虽然受了重伤,真元碎灭,可是修炼千年的精神力还在,神识比韶环宫内任何一位修.真大能都要强大,没有人的神识可以探知到他的存在。只要他不使用真气,没人感知到他的灵气波动,便不会被人发现。 只是,秦起这幅模样,是遭遇了什么危险吗? 薛不遗并不关心秦起的死活,只是自己现在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秦起出了什么意外—— 秦起哪里知道自己手中这棵破草还有这么多心思,他手脚麻利地打开储物袋,打算将含羞草放进去。 薛不遗:“……!” 居然胆敢将本座放进储物袋里!薛不遗平生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这些账他先一笔一笔给秦起记下,日后秦起不知道有几条小命来偿还! 秦起感觉到手中的含羞草动了下,似乎是在抗拒自己的行为,他犹豫了下,这储物袋是灵气炼制之物,密不透风,而且认主,除了自己谁也打不开,不知道植物在里面放上几天会不会被闷死。 秦起一向心细,便将储物袋收起来,打开衣襟将含羞草放了进去。衣襟一开一合,掀起一阵风。 薛不遗的神识短暂地被衣襟阻隔了几秒,意识到秦起干了什么之后,他整棵草都惊住:“!!!” 居然敢将本座放在胸膛前!本座要杀了你!!! 薛不遗整棵草如石头一样僵化住,叶子的敏感部位触到秦起胸膛传来的温热,一点一点缓慢地蜷缩起来。因为贴得极近,连秦起心脏的每一帧跳动“怦、怦、怦”,以及血液流过血管的纹路,都被薛不遗感知得一清二楚。 如果现在他是人形,脸一定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站在院子内的玄远不耐烦了,一枚注入真气的石子横行霸道地丢过来,一声重响,砸穿破门,贴着秦起的耳边飞过。 “别跟婆娘似的磨磨唧唧,怎么还没好?” “对不起,让师兄久等了。”秦起转身出来,感觉到衣襟里的含羞草似乎缩成了一团,但是现在也没功夫管了。如果他知道他刚才把一个大魔头塞进了自己胸口,这个大魔头还在自己胸口小鹿乱撞,他一定会惊恐失色。 秦起刚出去,就被玄远揪住了后领。 玄远一个飞身上屋檐,荡了个优雅又骚包的弧度,带得秦起差点一个趔趄,他挑着剑眉,瞪了秦起一眼,老大不情愿的样子,随手扔出一张飞行符箓。 两人很快与天色融为一体。 薛不遗躺在秦起的衣襟里,很是暖和,不禁放松片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暂时忘了要杀掉秦起的事情。 他放出神识,留了一部分在秦起身上,其他大部分神识悄悄潜进主殿,只听得主座右侧一青衫男子说道:“犬子在韶环宫修炼多年,承蒙诸位长老照顾,不知他的修行进展如何,他虽然天资不好,脾气古怪,平日又教化不灵,但毕竟是我亲子……” 左侧那个老头子薛不遗认得,几百年前曾被他打得屁滚尿流,是韶环宫的执法长老悟元真人,只见悟元老头子面色不善,冷哼一声道:“虎威将军这意思是韶环宫亏待了你儿子?” 清虚长老出来解围:“做父亲的总想瞧瞧儿子功课罢了,悟元师弟,不如让你门下的弟子和秦起比试一番?” 薛不遗收回神识,落在了秦起脸上,怪不得他刚才一听见秦战要见他,马上如临大敌,应该是知道接下来要遭遇的状况了,倒也是个不太蠢的。 薛不遗倒是很好奇,秦起会用什么办法化解危机。 玄远的飞行符箓也是内门弟子专用的,灵气充沛,再加上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卖弄自己的飞行技术,飞行速度极快,还在空中绕了个花式圈圈,秦起只觉眼前一花,俩人就已经到了主峰山腰。 玄远速度降了下来。 “师兄,能放开我的后领吗?”秦起小声说。 两人明明身高相若,玄远非要盛气凌人地揪住他的后领,逼得秦起不得不双膝微曲。这充满王八之气的姿势被玄远这样一张粉嫩脸做出来,不仅不狂霸炫酷拽,还十分草根幼稚和装逼,秦起现在也没心情吐槽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提要求,生怕这位爷一个恼羞成怒,把自己踢下去。 “哼。”玄远昂起俊脸,十分嫌弃地松开秦起的后领。 秦起还没来得及对他道谢,后背就被猛地拍了一下,秦起一个俯冲,差点没栽下去,玄远突然掏出一个丹药瓶来,手指一旋,面无表情地往他口中扔了一颗朱红色的丹药。 秦起:“……咳咳咳。”他差点被呛到,震怒地看向玄远。他给他吃了什么? 玄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不由得冷哼一声,嘴唇不屑地紧抿。平日里秦起像只打不死的小强,都是他打压的对象,但自从被秦起救了一回,他就怎么欺负都起不来儿劲儿了,就像是对棉花使出了一记重拳,不仅没有伤到别人,反倒把自己憋出闷伤。 真是没劲儿。 玄远抱起双臂,十分别扭地扭开脸:“是活血补气的丹药,上次踢了你一脚……都是你活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已经变成了蚊子式的哼哼。 丹药一入腹中,充沛的灵气便随着血液运行,腰上的疼痛顿时减轻了一大半直至消失不见——玄远没骗他,这的确是上佳的活血补气的丹药。 趁着体内灵气充沛,秦起深呼吸一口,就势将体内的真气运行一周天,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眼见秦起心安理得地收下了灵丹,连一句道谢都没说,玄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吱一声,玄远心里又不舒坦了,他侧脸瞥了秦起一眼,对方正闭着眼睛专注地吸收灵气呢。 还真是不客气! 玄远感觉自己吃了亏,气不打一出来,故意从一棵大树杈中间飞过,秦起右侧衣角被树枝挂住,差点被拽下去。 由于冲力,薛不遗在他衣襟里滑落一段距离,好不容易用叶尖揪住秦起的衣服才堪堪停了下来,薛不遗差点暴走,顿时忍不住将秦起身边这名弟子捏死。 秦起扯下衣角,一个踉跄。 玄远装出懒洋洋的姿势,顺手将秦起拉了上来,做出好人的姿态,状似漫不经心地提起:“你这弃子,可知你父亲突然要见你?”玄远得意地挑起嘴角,脸上虽写着“求夸奖”三个加粗的大字,语气却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可得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在虎威将军面前提起你来,恐怕他早就不记得你这个儿子了……” 玄远最不愿意欠别人的,哪怕一笔一债都要算清楚。先前秦起间接救了他一命,按理说,用无价的固魂丹和一瓶灵气丹作为回报,也算扯平了。但是不知为什么,玄远总觉得心里头长了一根刺,看到秦起就觉得不舒服,尤其怕看到他可怜兮兮被别人欺负嘲笑的样子。 虽然听说虎威将军不是很喜欢秦起这个次子,但是秦起对他父亲应该是十分敬爱的,三年前还在议事堂外等了秦战足足一天,最后却没见着秦战,还被以自己为首的内门弟子嘲讽。 所以玄远想着,秦起如果能够见到秦战,应该是非常开心的,于是就随意地(有预谋的)在秦战面前提了一句秦起,说三天前自己和他比试,不小心输给了他。 果不其然,秦战对此很感兴趣,派人来叫秦起过去一叙。 玄远说完,洋洋得意地瞥了秦起一眼,等着对方感激涕零三磕九拜以身相许(……),却没想到遭到秦起一个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白眼。 玄远:“…………” 秦起听完他的话,整个人都懵逼了!他简直恨不得把玄远这丫一脚踹飞!就现在!还真是阴魂不散了,这丫到底什么属性的?不断地给自己找麻烦,还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一副求夸奖的样子。你咋不上天呢? 三天前要是没多事救了玄远就好了,这会儿也没这么多事了。 算来算去,改变剧情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 秦起嘴角抽搐,后悔不迭。 玄远见秦起不仅毫无反应,而且似乎对自己厌恶更甚,刚蹙起眉头想说点什么,面前就迎上来两个内门女弟子,将他堵住,对他盈盈一弯腰:“见过玄师兄。” 原来主峰大殿已经到了。 主峰是韶环宫最大的一座山峰,光是占地面积就是秦起住的那座小山峰的几百倍,主峰正殿更是宏伟不凡,拔地而起,犹如酣睡的雄狮,古朴厚重,气势不凡。 秦起回头看了玄远一眼,他还在被几个女弟子围着,在韶环宫,他虽然脾气恶劣,但却是个类似于万人迷的角色,仅次于天灵根的大师兄江浪。因为天资好,修为高,再加上是清丹长老最疼爱的弟子,又是个气度翩翩的俊美少年,十分受女弟子们追捧。 不过秦起可不待见他,在看文时,玄远这货顶多算个比较重要的配角,虽然稍微中二了点,但和五师弟比起来,还算是正常的,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炮灰居然把他的剧情都给强行掰弯了。 看来这也是天意,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 秦起整了整衣服,进了主峰大殿。 大厅内坐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是年轻的内门弟子,秦起一眼看到赵红涕穿着一袭曼妙黄衫。他是原主的后宫妹子之一,脾性骄傲蛮横,但是面容精致,胜过天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她立于一位神情威严、精神奕奕的老者身旁,那位应该就是她的父亲及嫡系师父——执法长老了。 还有另外两位长老,一位是秦起前夜见过,半夜闯入他宅院的清丹长老——玄远的师父。 另一位坐在正中间的,正在捋着胡子的,应该就是韶环宫的临时掌教真人——清虚真人,也是韶环宫修为仅次于正闭关修炼的宫主的元婴大能。 这几位虽然没有刻意释放出真气威压,但是他们浑然天成的修.真大能的强大气势,已让秦起额头出了细密的汗。 而右侧,冷冷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便神情冷漠地低下头去喝茶的那位,应该就是秦战了。文中对秦战的着墨不多,给秦起的印象是一位冷血无情、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应该是常年穿着盔甲的形象,待见到真人,却发现秦战穿着一袭青衫,刚硬中带了几分儒雅,倒不像是个坏人,只不过,叫人猜不透心思。 秦起正犹豫着,不知道原主平日是怎样称呼秦战的,就听“咚”地一声,秦战将茶盏放下,挑起眼梢瞧过来,漫不经心却又极具威压地道:“既是如此,那你们便比一比吧,起儿,莫要丢了我们秦家的脸。” 比?比什么? 秦起正要问,却只听得一声破风响,一团火刃卷夹着真气狂啸而来,秦起瞳孔一缩,急忙连退几步,躲开大半火苗,在空中的头发却被火星烧掉一小撮,烧焦的气味立刻充斥大厅,所有内门弟子包括赵红涕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瞧着他。 而一个黑衣弟子从他面前落地,耀武扬威地睨着他,对他起了个“请”的手势,嘴里不怀好意道:“那弟子就献丑了。” 他说完又是一连串的真气火团,裹挟着灼热与利刃而来。 秦起:“!” 他认出这人执法长老座下的亲传弟子:五师弟,平日里就是欺侮自己的头头,因此这时毫不留情。这五师弟天赋较高,是炼气六层,擅长用火,自己怎么比得过? 第九章 秦起全身的神经末梢全都绷紧起来,炼气六层的真气火团如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步步逼近,夹带着浓烈的烧灼感而来,似乎要将人的皮肤表层蒸发掉所有水分,活活烧掉一层皮。 他面色苍白,不停地流下虚汗,周身真气越来越薄弱,几乎无法再抵御五师弟下一次进攻,只能分散部分真气到脚底,靠着前几日从二级心法上学来的笨拙的飞行技巧,勉强躲过接二连三的火球攻击。 对比起秦起的狼狈不堪,五师弟则游刃有余多了,他几乎漂浮在空中同一个位置没有动过,手中两团真气汇聚成猛火,不停朝秦起丢过去。 秦起一个不小心,便被这火烧到了衣角,他在地上打了个滚,才堪堪把火压灭,全身沾了灰尘的他,更加显得笨拙和狼狈。 这样太过高低立下的对比,简直是一种嘲讽。 秦战脸色不太好,却为了他将军的面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喊停。 韶环宫三位长老见人家亲生父亲都没说什么,便也纷纷装瞎子,只当没看见。 玄远在主殿前被几个女弟子拦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好不容易摆脱了,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顿时瞠目结舌—— 秦起在五师弟的连续攻击下,灰头土脸完全无力反抗,空气中已经传来皮肤烧焦的味道,这样下去,他就算不死,半条命也去了,而他的父亲,大名鼎鼎的虎威将军居然正襟危坐在座位上,冷漠地看好戏,他的哥哥秦开也站立一旁,漠不关心的样子。 一时之间玄远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秦战面前提起秦起,故意引起他对秦起的好奇心,错得有多么离谱。 事情因自己而起,必须由自己结束—— 玄远没有多想,祭出法器便跳出去,将两团从秦起背后偷袭的火团给反掷了回去,他修为更高,力度更大,真气之火在他手中射.出去,威力更添三分。 五师弟明显没想到一向和自己狼狈为奸的玄远居然会帮秦起,顿时来不及反应,被自己的火团伤到了手臂,痛得倒退几步,他忌惮玄远的实力,一时之间未敢动弹。 “胡闹!”清丹长老大喝一声。 玄远一回头,身后空气骤然撕裂,注入了强大真气的绸带破空而来,直接将玄远整个人包裹在绸带里,他未能有半点挣扎,便被清丹长老连同绸带一起,扔到了脚边。 “今晚便将你关去柴房好好反省!”清丹怒道,他素来疼爱玄远,但是此刻在众人面前,也要装装样子,便强忍着心里头滴血,重重踹了还在绸带里不停挣扎的玄远一脚。 “无碍,继续吧。”此话竟出自秦战口中。 饶是韶环宫中的人对秦起的死活漠不关心,也不禁对这位虎威将军侧目了,这简直不像对待儿子,反倒像是对待仇人。 由于玄远的帮助,秦起得到片刻缓解,他整个人却未曾有丝毫松懈,背部绷得紧直,思绪如同安上了涡轮,转得飞快。原主是杂灵根,和任何一种元素都没有缘分,全靠他自个儿死撑,最后才在水土金三系上有所建树。而一开始,和原主最有亲和力的是土系元素! 金木水火土。水能克火,可现在秦起压根连灵气中的水元素都感知不到! 二级心法里怎么说的? 恬憺虚无,真气从之! 如果将真元凝聚于脚底,带动土元素呢…… 五师弟从被玄远攻击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一回神却发现秦起已经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心中微惊,倒退几步,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一回头却被从身后崛地而起的充斥着真气的半丈高土堆给砸了个头破血流! 等他迅速在头顶御起真气罩防御,已经迟了,秦起修为低浅,真气不足,这土堆也算不上大阵仗,但是趁着五师弟毫无防备时倾力一击,五师弟顿时被砸得头晕眼花。 韶环宫各位长老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疑云密布,刚才秦起竟然是用真气凝聚了土元素!这可是二级心法中才有的招式,秦起从未被传授过二级心法,应当连元素亲和的基本知识都不了解! 更何况秦起的资质早在入宫前,便被测试过,他是杂灵根,虽然可以储存真气,却对任何一种元素都没有亲和力,又为何会在短短时间内,进展如此大? 秦战注视着秦起,微微挑眉,神情却看不出来丝毫变化。 他的儿子,应当是不会太弱的,只不过秦起天生资质太差,等级悬殊太过,这场战斗,他必定会输。秦战微微喟叹。 秦起一击即中,却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光了体内流窜的真元,接下来挨不过几击了,力量悬殊太大,饶是他突然之间在精神力快要崩溃的情况下感知到了土元素的存在,也无法扭转这败局。 五师弟在韶环宫弟子里头,战斗力可以说是中上等,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秦起这个野小子给踩在脚下了,他登时血性一上来,火冒三丈,连连挥出几条火龙。 执法长老悟元真人没想到自己的得意弟子居然会被秦起这个炼气二层的给逼出绝技来,此次必定会耗费不少真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划不来,他不由得蹙了蹙眉。 火龙长达几米,撕裂了空气伴随着强大的风声而来,将空气中的尘埃尽数绞碎,形成一条真空甬道,秦起几乎无处闪躲,他一连躲避,一只脚踉跄着退出主殿之外。 他节节后退,四处逃窜,被逼得狼狈不堪,脚下扬起的尘土呛入口鼻,几乎令他差点断气。 就在这一刹那,所有人的表情细节在他脑子里犹如闪电般过了一遍,紧张到极致,他的脑子犹如泥浆般混乱——诸位长老的冷漠旁观,内门弟子的坐看好戏,自己父兄的高深莫测。 只能靠自己,只能靠自己!没人会帮自己,如果不拼一把,真的可能会死。 可是脑仁都快要炸裂,身体快要支撑不住,完全无法思考。 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软软糯糯的正太音,似乎直接刺激着秦起的脑神经,用精神力和秦起交流,让秦起仿佛在走钢丝一样颤颤巍巍的神经突然恢复理智—— “汇聚真气入手臂,正面抵御。”这声音很软,很低,很冷淡,如同不带感情的梵文咒网,但却带有不容置疑的震慑力。 秦起在刹那之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意识地照做,将全身真元汇聚于手臂,双手横于胸前,那条火龙迎面而来,击打在秦起的真气防御上,冲击力将秦起推出三米远,却堪堪在主殿外稳稳停住。 下一条火龙接连而上,秦起再次汇聚真元于手臂,再次躲过一劫。而他已经完全被逼出殿门。 五师弟一连串使出火龙,一一被秦起的同一个招式化解。 五师弟暴戾地蹙起眉头,十分不耐,这样下去打到天黑都不一定能让这秦起磕头认输。不过秦起显然是强弩之末,也只能将全身真元汇聚于手臂之上,勉强防御,但秦起实在太愚蠢,这样一来他的全身各处,尽是破绽! 五师弟一扬嘴唇,心中已经有了计谋,他再次逼近,使出一条火龙。 “火龙是假动作,他的真招式在脚上,打算攻击你的侧腰。”那道声音再次传来,不紧不慢地,像是在观看两个稚子下棋。 秦起听到这话,在电光火石之间,瞬间心领神会,领悟了刚才他教自己使出抵御招式的用意——故意露出空门,用假动作诱导五师弟的假动作。 这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蝉和黄雀都要由自己来做罢了! 秦起反应极快,动作和那道声音的指示几乎同步——“将计就计,假意抬手抵御,实则汇聚真元于脚底,踢碎他的丹田,那是他的致命弱点。” 每个人的致命点不一样,这人到底是谁?竟然能一眼看出别人的致命弱点,并且在短短几秒内布下一个局?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功夫让秦起去细思—— 五师弟一条火龙逼过来,秦起照例抬手抵御。五师弟冷笑一声,蠢蛋,只懂得抵御有什么用?他假意扔出火龙,却暗中分散真元,汇聚强大真气朝秦起侧腰踢过去,这一脚非同小可,强大的真气形成比利刃还要锋利的刀面,一般人绝对会被劈成两半! 但—— 秦起陡然右移,堪堪躲过五师弟这侧面一脚,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双手因为没了真气抵御,而登时被烧掉一层皮肤,可是—— 下一秒,五师弟只觉腹中一阵剧痛,真气一阵流窜,整个人全身的真气登时消散,他使出的火龙在空气中化为幻影——他的丹田被踢碎了! 顷刻之间,主殿之外尘土飞扬,情势陡变! 这是肉眼几乎看不清的一幕!殿内中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人对阵的结果居然会是秦起赢了,他不仅赢了,居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心狠手辣地碎了五师弟的丹田! 丹田乃储存真元之处,除非妙手回春,否则几乎没可能修复,五师弟若遇不上堪比华佗的神医,他这一辈子恐怕就和废人没什么两样了! 一时间全殿内安静如坟。 五师弟从空中瞬间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因为丹田再也无法容纳真元,他体内疯狂流窜的真气迅速对他造成了反噬,瞬间攻上他的心脉,他痛晕了过去,掉落下来,重重砸落地面之前,被匆忙迎来的悟元真人给拎起后衣襟提了回去。 秦起凌空一击,周身真气不散,长发脏而散乱,却颇有气势,他稳稳落地,周身真气竟然比方才更加充盈。 殿内众人纷纷惊愕,他竟然在对战中进阶了! 虽然炼气二层进阶至炼气三阶本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是刚才那么险恶的处境下,没死就不错了,他居然还能进阶?! 第十章 秦起从刚才险恶的战斗中缓过神来,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够进阶,原本他拿到二级心法之后,就日日刻苦修炼,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进阶炼气三层,这次在对战中进阶,恐怕也是到了生死关头,被逼急了,这才突破了极限。 他双手也受了重伤,被烧成黑红色,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嘴角溢出一点血来,但身体却完好无损,比起五师弟的惨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让五师弟再也不能修行,下如此重的狠手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秦起擦掉嘴边的血迹,退后半步,面对面地看着周身杀气腾腾、目红耳赤的悟元真人。他心里知道,此刻的局面已经不是一个道歉或者处罚就能收场的,以悟元真人对五师弟的喜爱程度,只怕他杀了自己都不够解恨。 既然如此,那么更没有必要低下头颅了。 尽管他年岁才十五六,身形瘦削,但此刻神情冷漠、毫不退缩地与元婴后期、气势汹汹的悟元真人对峙,气势竟也不落下半分。 再加上他方才在对战中进了阶,此刻已经是炼气三层,周身真气在对战后不减反增,萦绕成形仿佛一只无所畏惧的幼狼。平日里他看起来沉默寡言,虽然是个硬骨头,却也从未展露过这样的气势,几个修为比他还要低的刚入门的内门弟子甚至已经感觉到了那种压迫感—— 面对强者时的压迫感。 一时之间众人竟忘记了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方才还在火龙的攻势下狼狈逃窜。 几个长老心中则也颇为震撼。杂灵根原本就是修.真界最为劣质的灵根,这秦起生来就是杂灵根,可以说一点天赋都没有,因此被派遣到与仆役一起干活,也不算埋没了他。但是听闻不久之前,他才是练气二层,这才几天功夫,他就进阶了?更何况是在对战中进的阶! ——这简直是杂灵根史上的第一例。 而五师弟是众长老看着长大的,虽然没有像悟元真人那样对小五有着养育之情,但他们毕竟也知道这小五绝对不是有头无脑的孩子,他天赋极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地灵根,是悟元真人重点培养的对象,却没想到今日被一个杂灵根毁了真元。 要说小五哪里输了,或许是输在对战术法上,那秦起分明没有出过韶环宫,也没有任何对战经验,但是刚才瞧他的对战攻势,沉稳冷静、一环套一环,最后设下的陷阱必须建立在他对小五的弱点十分了解的基础上,但是那么短暂的时间内,他一个炼气二层毫无对战经验的,又是如何一眼看出小五的致命弱点的? 几个长老修为高深,自然将对战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心中虽然疑窦,却也并不能因此站起来叱问——这秦起从小在兵法世家虎威城长大,或许对兵法都有所了解,因此,虽无对战经验,但却十分熟悉对战术法。这样一想,倒是解开了众长老的疑惑。 说不出来是叹息还是惋惜,或许这小五命中该有此一劫。 秦战旁观了这场战斗,嘴角终于露出一个稍微满意点的弧度来,抛开输赢不说,他这个儿子,虽然资质差了点,但胜就胜在,沉着冷静,绝不退缩,也只有这一点,倒是比较像他秦家的人。 他的两个儿子,长子秦开是最有资质的,心思深沉、聪颖过人,最像自己,秦战也对他寄予了厚望。而次子秦起,从小性格古怪,且资质差到令人耻笑,又因为是庶出,在秦家并不受待见。 秦战自认对两个儿子绝无偏颇,他虽然是一个父亲,却必须事事以虎威城安危为先,秦起作为虎威城和韶环宫之间维系和平的人质,也算是能够在后史上留下一席美誉。而秦开资质更好,将来自然是要继承自己衣钵的。 不过,今日看来,秦起这些年在韶环宫倒是有所长进,至少头脑灵活了许多。今日以炼气二层跨阶挑战炼气六层,虽然差点把命搭上,却到底也是险胜了。日后多加历练,不知道能否成材。 秦开站在父亲旁边,自然将秦战的表情尽收眼底。秦战心思深沉,从不显山露水,旁人看不出,但是他跟随秦战多年,哪里会猜不透自己父亲的心思。 若秦起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秦开微微蹙了蹙眉,不,以秦起的资质,这绝无可能。 此刻殿内各位弟子也是心思各异,平日有几个与小五交好的,此刻已经红了眼眶,恨不得立马斩杀了秦起。但大多数弟子都是平日看不惯小五的,此刻却看秦起比从前顺眼了多。 悟元真人手里提着瘫软过去的徒弟,心头恨不得把秦起碎尸万段,他门下总共就只有两个地灵根,一个他的亲女儿赵红涕,一个就是小五!如今两员损了一员,还是在秦起这个花了五年才炼气二层的废柴手上折的,叫他如何不痛惜! 更何况他平素对小五如亲子,这个仇,是迟早要报的!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心头之恨。 只是秦起是虎威城送来的人质,一旦死在自己手上,虎威城和韶环宫的关系必将无法维持下去,掌门真人也绝不会容许自己杀了这可恨的小东西。 悟元真人刹那之间心思千回百转,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在,恐怕秦起早就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秦起被他这样盯着时,在他强大的真气威压下,五脏六腑犹如被毒蛇爬过,泛起一阵阵寒意,但他一动也不动,就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步也不往后退。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秦战于主殿内冷清的声音插.进来,如同泼了一盆冷水在悟元真人头顶:“悟元真人,一直盯着我儿看做什么?早在比试之前,是您徒弟亲口说的生死有命。何况韶环宫内奇珍药草多不胜数,令徒说不定过几日就能恢复了。” 悟元真人起的快要发抖,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收敛起周身真气的威压,冷哼一声,道:“小五输了,是他没本事,自然怪不得秦起,但是我观秦起天赋不错,之前一直没得到细心培养,是我宫长老疏忽了。” 秦战蹙眉。 悟元真人转过身,周身真气充盈,银发无风自动,沉声道:“五月后,即是本门大比,若秦起能够通过挑战,老朽便收他为亲传弟子,和红涕亲师兄妹相称,到了那时,老朽必将一身本领倾囊相传,绝不妄言!” 清丹长老一直旁观这场战斗,心道不好,这悟元真人恐怕是想将秦起往死里整。 宫门大比,一直有个规矩:死伤不论。 平时同门师兄弟自然不会闹出人命来,但是如果秦起参加的话,他必定会授意让徒弟去杀了秦起。更何况秦起即使今日胜了小五,也不过是一场意外,五个月后,这意外绝不可能发生第二次。一个炼气二层的怎么可能在短短五月内跨级进阶,在五月后战胜一群修为远胜于他、实战经验也远多于他的内门弟子呢? ——更何况,秦起的资质还是个杂灵根。 别说是清丹真人不信,这种荒谬的事,就连老天爷也不信吧。 五月后,真的放任他去和一群内门弟子比试,那简直必死无疑! 清丹真人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他看了眼自己脚下还被乾坤绸绑着的玄远,秦起前几日才救了玄远,应该是个心性极好的孩子,即使资质差了点,但今日看起来,却也十分有潜力,就这么……实在可惜了。 他拂了拂袖,站起来,笑眯眯道:“如果五月后秦起能通过挑战,不如由我来收他为徒,刚好我门下弟子单薄了点,悟元师兄,你就忍痛割爱如何?” 悟元真人根本不在乎谁收秦起为徒,反正他也绝对活不过五月后的宗门大比,于是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声,道:“既然清丹师弟喜欢,那就随你的意好了。” 清丹真人虽然这样提议,却并无心因为秦起这样一个小角色和悟元真人结仇,毕竟不能因小失大。至于秦起能否在五月后活下来,也只能看他的运道了。 ……若能活下来,自己或许当真可以提点一二。 位于首座上主持大局的掌教真人清虚长老蹙起眉头,他主持韶环宫中大小事宜,内门弟子对秦起的欺压,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秦起在这宫内的地位和外门仆役并无区别,所以是绝不可能修习到内门弟子才能修习的二级心法的! 可他方才与小五对战时,使出的分明是二级心法中的招式! ——只是这疑问却不好问出口,要是让秦战知道了韶环宫如此打压他儿子,只怕面子上过不去。 清虚长老明白这一点,清丹长老和尚且还有理智的悟元长老自然也明白,因此倒没有人质疑秦起的二级心法从何而来。 秦起紧抿嘴角,原文里面原主正是在五个月后的宗门大比上大显身手,因此被清丹长老收为徒弟,成为玄远的师弟。 只是今天闹了这样一出,悟元长老对他恨之入骨,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只怕五个月后,自己凶多吉少。 而秦战似乎是乐观其成的—— 秦起对原主的父亲秦战本就没有半点感情,但是看他今日对待自己亲儿子如此冷心冷情,毫无情分可言,秦起对他的印象也差极了。 当事人秦起还未能有半点反抗,主殿之上的秦战却已经哈哈大笑出了声。 “极好。”他站起了身,一身青色长袍被他穿得无半分书生气,反而英武不凡,隐隐透出战神的影子来,他的声音浑厚,穿透主殿,充盈着真气,修为竟然不比元婴后期的悟元真人弱。 “悟元真人此言一出,便驷马难追,只不过,这五个月内,起儿恐怕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修炼。” 言下之意,便是这五个月他会有所措施,悟元真人不能进行任何的暗杀。 “好。”悟元真人双眼眯起,俱是冷意,他暂且咽下这口气,这仇五个月之后再报也来得及! 第十一章 秦战在虎威城内事务缠身,不能多待,在这场比试完后,他和秦开就迅速离去了,天际马蹄破空,一声长啸后,便消失踪影。 秦开在车厢内默默观察自己父亲的神情,却发现自己虽然和他相处十七年,却仍无法完全地猜透他的心思,他实在太过高深莫测,自己看到的猜到的或许都只是冰山一角。 看他方才在韶环宫主殿内的神情,分明是觉得秦起朽木可雕,那么应该会将秦起带回家,悉心培养,至少不让他在韶环宫那种地方四面楚歌才是。但秦战的决定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毫不犹豫地替秦起接下了五月后的宗门比试,好似完全不将秦起的死活放在心上。 秦战微睁细眸,神情清冷。秦开仓促地转移了视线,现在还不是机会,他不能问,不能展露出任何一丝对秦战的将军之位的觊觎之心。 殿内弟子也逐渐散去,秦起立于殿内中央,几乎所有弟子都是绕着他走的,仿佛在躲避什么瘟疫一样,和从前谁见了他都要嘲讽的情形截然不同。 悟元真人手里拎着五师弟,捏了个决朝自己的峰上飞去,经过秦起身边时,眼里的阴寒之意毫不掩饰—— 秦起漠然地看着他,心里多多少少对当前的局势有了点分析。秦战和悟元真人约下五月后的宗门大比,就意味着,五月后,他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参加宗门大比,这对自己来说反而是一种安全的保障。这五个月,即使悟元真人动了一千个一万个想要杀了他的心思,也不得不忍。 秦起微微放心,身上被烧伤的地方已经让他快要支撑不住,他咬了咬牙,刚想转身离去,就被一袭黄衫拦住,赵红涕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少女是原主的后宫之一,但是现在似乎因为自己和悟元真人结下了仇,而把她变成了仇人之女,只怕原主这个后宫收不成了。 秦起一愣,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瓶沉甸甸的药膏。 “秦师弟,这是疗治真火烧伤的药膏,涂抹于伤口处,不出三日便能恢复。” 赵红涕五官长得极为精致,又因为天资聪颖,是百里挑一的地灵根,才十六七岁便达到炼气十层,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一两年便能顺利筑基,因此从小便是天之骄女。她此刻往秦起面前一站,身形柔媚,衣摆无风自动,美好得仿佛像一幅水墨画。 秦起却无心欣赏,他烧得伤痕累累的手上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宛如千万只毒蚁在啃咬。他白着脸色,勉强对赵红涕露出一个笑容,匆匆道了谢,便燃了张飞行符箓,跌跌撞撞地飞回自己的山峰。 【系统提示:主要后宫人物赵红涕对你的好感度上升10点。】 秦起:“……” 这赵红涕和五师弟是同门师姐妹,自己伤害了五师弟,她应当恨自己才对,怎么好感度反倒升了? 难道是男主光环的原因? 这时,脑内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正是方才对战中那道软糯的声音。 秦起想要集中精神力与这声音交流,问一问为什么救了自己,但他实在疼得无法忍受,远远看见了山腰上的一泓冷泉,便从半空中坠了下去,连滚带爬地扑到泉水边,将双手猛地.插.了进去。 灼热感从双手的神经末梢传来,而皮肤却被腊月寒气逼人的泉水浸着,这双重的疼痛交杂下,秦起额头落下一颗一颗豆大的汗来。 不过好在只是受了点外伤,而非体内真元受损。由于在对战中进阶到炼气三层,此刻秦起反倒觉得体内真气充盈,犹如不绝的河水,真气河水所行之处,筋脉都宛如获得了新生。 这倒也是因祸得福了。 秦起将双手拿出来,注视着上面触目惊心的伤痕,恍然思绪被拉远,这伤痕程度在他原来的世界,应当是二级烧伤了,但是在这个修.真.世界,却抹上三天药膏就能好。 经此一战,秦起心态稍微发生了变化,从前他以为他既然穿成了主角,顺着剧情走,总不会出什么大岔子,却没想到剧情就是坨橡皮泥,谁来随意地捏一下,它就能被改变! 如今和悟元真人结下了仇,看来有些计划要提前了。 得快些增强修为才行。 秦起想着想着,身体开始灼烧起来,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纵身一跃,将整个人沉进潭底。 水花四溅,激起几只惊鸟,腊月的潭水冰冷刺骨,但是秦起全身似被火烧的症状却因此得到片刻纾解。这潭水似乎因为地处灵气之地,越往深处,灵气竟然越来越充沛,秦起感到自己的灵根开始缓慢的吸收灵气,于是更加奋力地往深水处游去。 薛不遗:! 他方才在对战中控制精神力与秦起交流,也耗费了大量力气,再加上在殿内四个元婴后期大能的威压下,他必须控制着不能泄出一丁点儿真气,实在难熬得很,因此眼见秦起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便松懈下来,谁知这蠢蛋竟然一声不吭地跳水里去了。 作为一棵陆生植物,他不会水! 薛不遗在秦起的衣襟里挣扎几下,只觉浑身上下都被冰凉刺骨的水给缠住,秦起的衣襟布料是最粗糙的那种,一浸入水中便吸足了水,对于还是含羞草原形的薛不遗来说,简直重若千钧。 薛不遗差点没闭过气去。 秦起闭着气,将身子完完全全埋进深水底,水底一片黑暗,没有一条游鱼,除了一些黑绿色水生植物伸展着,便无其他,就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秦起却依稀听见一个不小心落水时的呛气声。 这声音越来越清晰,紧接着秦起感觉自己胸口动了动,紧接着谭底犹如多出了一个漩涡,平静的湖水突然被搅动,好似溺水之人的扑腾声音越来越清晰,这声音酷似方才对战中救了自己一命的声音—— 秦起心头一跳,猛地睁开眼睛,却猝不及防地被谭底发出的真气直.射入眼,他来不及御起真气抵御,差点被这真气刺得瞎掉。 发生了什么? 秦起脚下汇聚真元,猛地从冰冷潭水中跃出一丈高,漆黑的水流混夹着真气上涌,白色水柱紧跟着秦起的脚底,然后又从半空中猛地重重落下,激起三丈多高的水墙,透过这噼里啪啦的白色水花,秦起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体正在挣扎着上岸。 那小孩穿着暗纹绿色衣裳,此刻全身已经被浸得湿透,上身趴在岸边的岩石上,下身还浸在水里,似乎呛了水又没有了力气,弯着腰咳成了一只虾。 秦起心头一激灵,猛地一低头摸向自己胸口,衣襟散了,阿羞不见了?! 潭水此刻已经平静,清澈可以见底,放眼望去,整个谭底都是黑绿色的水生植物,哪里可以在找到自己那株草? 含羞草被淹进冰冷的潭水的话…… 秦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水上轻轻一点,一个旋身落在那团身影前。只见眼前的小团子奋力地挣扎着,最后手脚并用地艰难地爬上了岸,浑身还带着冰寒的湿气,眼皮颤了颤,眼睫上还挂着水珠,他懵懂地抬起一张白皙的小脸来,眨巴了下眼睛,湿漉漉的漆黑的眼珠看向秦起,带着迷茫无措的天真。 “阿羞?”秦起下意识地问道。 “……唔。”小团子发出几个笨拙的单音节出来,对秦起张开了小小的手臂。 声音又软又糯,“嗖嗖”瞬间给秦起造成一万点伤害。他要给召唤术跪了,原本还抱怨召唤出来的不是可爱的猫猫狗狗,却是一株破草,没想到化成人形这么可爱!秦起瞬间被萌杀,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将软糯团子抱起来。 阿羞不自在地在他怀里扭动几下,眼里带着一丝惊慌失措和迷茫呆滞,但是他很快安静下来,攀爬上秦起的肩头,两截藕臂挂上秦起的脖颈,紧紧搂着,将头埋进秦起的颈窝。 秦起抱着他,双手还疼得很,但是他急着赶回屋子,于是烧了张飞行符箓,快速地跃上山头。 一路上他跟阿羞说了好些话,但怀里的软糯团子似乎并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眼睛里透露出一无所知的懵懂模样,似乎心智未全。 秦起也不心急,抱紧了人朝山顶飞去。 就在这时,秦起的脑内再次传来那道救了他的命的声音,那声音带着震怒的冷意:“放开我。” 秦起:“……” 第十二章 (修) 饶是秦起在这个世界待得并不久,也多多少少知道有精神力沟通这一说,精神力强大之人不仅神识强大,在不散发真气的前提下,可以不被神识弱于他的人发现,并且可以通过精神力压制敌人,更有甚者,可以控制敌人的行为。 秦起视线移向怀里的小糯米团子,他正安安静静地趴在自己肩头,呼吸均匀,眼角挂着水痕,他睡得一片安然,还时不时用软绵绵的脸蹭过自己的脖子,温热的呼吸浅浅的,像一只无害的小猫。 秦起心都要化了。 不是阿羞在说话。 那么—— 只听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依然是直接通过精神力涌进秦起的大脑内,但似乎因为耗费了大量精神力的原因,清晰度没有方才在殿内对战时那么高,有点模糊不清。这次他的愤怒值溢出言表:“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放开我。” 仔细辨别一下声音,确实是怀中的小糯米团子的声音。 秦起:“……” 也是见鬼了。 秦起沉默了,很明显他精神力很弱,无法通过精神力和这道声音交流,只能被动地接受对方的信息——可原主的知识汪洋大海没有告诉他怎么在脑内和别人交流啊?! “你……是谁?”秦起犹豫着问出了口,视线移向怀中的软糯团子,他正闭着眼睛熟睡,此刻十分惬意地翻了个身,小手紧抓自己的衣襟,缩小的五官十分精致,眉头可怜兮兮地皱着。 秦起被萌得差点栽下去,这种含羞草到底是什么物种啊,化形后这么可爱,强烈要求被列入保护协会! ……就是自己的胸口衣襟被软糯团子流下的哈喇子给弄湿了,看起来不那么美好。 那道声音显然也注意到了秦起的视线—— “……再看把你的眼睛挖下来!”声音明显弱了很多,带着一股子恼羞成怒的懊恼,和虚张声势的凶巴巴。 ——他能听到自己说话。 这回秦起确定了,这声音确实来自于自己怀里的这只小团子,只不过,小团子并没有张口,是在用精神力和自己交流。 这修.真界真是无奇不有!怀里的这株小草妖要么就是人格分裂,要么就是体内寄居了别的灵魂。秦起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因此尚且还能保持冷静,更何况,这声音在方才对战中帮了自己,应当没有什么恶意。 他加快了飞行速度,在那声音再次发飙之前,匆匆飞进屋内,赶紧甩包袱似的将怀中的糯米团子放在床上。 虽然团子萌得不科学,但是不能当饭吃!弄清楚怎么回事才是当务之急。 糯米团子被丢在床上,迅速醒了过来,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睛,迷惑地看了会儿自己空荡荡的双臂,意识到被秦起丢下了,顿时眼中升腾起一片湿漉漉的雾气,跌跌撞撞地就沿着床帏往下爬,想爬回秦起的怀里。 他一时不慎,就屁股着地,可怜巴巴地“嗷”了一声,眼睛里湿漉漉的,惨兮兮地抬起头盯着秦起。 就像雨夜里被主人丢弃的无家可归的小猫一样。 秦起被盯得头皮发麻,双手忍不住伸过去—— “滚开!” 秦起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嗬,软绵绵的娃娃音还凶起来了。 不过这小团子大眼睛白皮肤,泫然欲泣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导致无论秦起对他做什么,都会觉得自己是在以大欺小,所以秦起决定不和横行霸道的他计较,坐到一边,掏出赵红涕给自己的药膏,一边上药,一边尽量温柔地问:“现在放开你了,告诉我,你是谁?” ——你是谁? 两百年太久了,薛不遗变成原形后沉睡了这么多年,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人事天翻地覆,他也同时在心里对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 由于两百年前的大战,他只剩下两缕魂魄,又非常不稳定,极容易分裂开来。他的恶魄因为没有智力,心智不全,和普通孩童无异,甚至还比不上普通孩童。 以前薛不遗也遇到过两缕魂魄极其不稳定分裂的时候,恶魄会私自窜出来,这时候薛不遗都会强迫自己变回原形陷入沉睡,等睡醒后就能掌握身体的主动权。 却没想到,今日一时不慎,被秦起压入水中,意识差点昏迷过去,就被恶魄占据了身体的主动权。他的主人格只能隐于身体的深处。 他需要固魂丹,不止一颗地固魂丹,而这固魂丹目前看来只有秦起能给他——虽然不知秦起的固魂丹从何而来。 但是他不能告诉秦起他是谁。 即使回到了两百年前,他也还是一只残忍的、可怖的、不堪的、人人得而诛之的妖修—— 道修中人会想要复仇,夺回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将他除之而后快。妖修魔修残忍肆虐,会争相恐后地过来抢夺他仅存的妖丹,又或者是逼出千百年来他集齐的法器的下落。在面对一个曾经渡劫后期的妖修时,这些人都会沦为一拥而上的食肉苍蝇,意图是为复仇、为正义、或者为财宝、为贪婪,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他这只妖修现在还落至极其不堪的境地——即使这些是拜秦起所赐,可现在的他对这些一无所知。 你不排斥妖修,但你会厌恶我的。 我打算饶了你的小命,在你让我魂飞魄散之后——即使这样很有可能是养虎为患。 但是你若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却不会放过我,两百年前的大战会无法弥补地再一次重来。 所以他不能告诉秦起他是谁,直到—— 他恢复了他的身体和他的修为。 薛不遗这样想着,心中突然被刺痛了一下,好像是被自己的妖物身份、窘迫和不堪的境地刺中了。 他心上涌上沉甸甸的闷气,都已经两百年了,他也仅仅才能靠着仅存的妖丹修复两缕魂魄,这两缕魂魄还一不小心就会分离,时时刻刻处于冰火不容的状态,接下来还要拿到固魂丹,找到盘古招魂旗,恢复千年功力——这些都谈何容易。 薛不遗思绪沉沉,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体已经在爬到了秦起的脚边,可怜巴巴地揪着秦起的裤脚,仰起一张小脸求抱抱。 “不能抱。”秦起低头对他道,还趁机捏了捏他的脸,简直像最好的水晶膏一样软,白莹莹地透着粉色。秦起趁着小团子在发呆,忍不住多摸了几把。 不知道软糯团子是听懂了还是没懂,总之眼睛眨巴眨巴,已经含了一包泪,抱着桌腿可怜兮兮地扁起了嘴。 小团子遭到了秦起的拒绝,义愤填膺地决定自力更生,他在桌子下面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攀爬的地方,顿时眼前一亮,他揪着秦起的衣角,用背顶着桌腿,一点一点地蠕动,最后好不容易爬到秦起的双膝上。 秦起没有管他,挽起了袖子,开始给自己的双手涂药,虽然不知道赵红涕有什么用意,但是她送的这盒膏药确实是奇药,敷上去以后,双手被烧伤得炸纹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一道道烧焦的裂缝犹如被洒下了春雨,迅速生出新肉来。愈合的过程极其痛苦,何况双手十指连心,秦起皱着眉头,额头上已经布满大汗,拼命咬着牙,一声不吭。 紧接着他服下几颗灵气丹,这灵气丹他倒是不缺,除去前几日清丹长老和玄远为报答救命之恩而给他的丹药之外,他还有一些从韶环宫领事堂买来的,再加上系统对这些基础药物可以无限复制,因此秦起用起来毫不手软。 他开始将体内真气运行一周天,很快,双手的痛楚逐渐减轻,大面积的骨头灼伤已经修复,剩下的只是些皮肉之伤。 倒真是奇药,下次得好好感谢赵红涕一番,秦起将药膏小心翼翼地收起,打算待会儿试试能否用系统复制粘贴。 经过寒潭浸泡、药膏疗伤,秦起感觉身上的灼热感也好多了,等晚上沐浴后给其他伤处涂上药膏,应该过不了几日就能完全痊愈。 身体好多了,他也开始有心情考虑起别的问题来。 他当前的处境仍是十分凶险,尽管有了五月之约,悟元长老在这期间不会轻易动手,但是这五月之约就犹如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子,秦起知道,自己必须在这刀子落下来之前拥有自保的能力。 可是,要在五月之内进阶,超过那些炼气七八层的内门弟子,简直难如上青天。 他现在倒真是危机四伏,还被绑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糯米团子…… 第十三章 此刻糯米团子正趴在秦起的膝头,揪着秦起的衣襟,认真地盯了他皱起的面容一会儿,突然笨拙地转头,本能地对着他的手轻轻吹了一口气。 秦起:“……”不知为何,虽然有点痒痒的,但心头突然被这个动作闹得一暖。 秦起不由得微微一笑,虽然他在这个陌生世界是独自一人,但好歹养了只小妖,还在对战中帮了自己,怎么说也算是缘分。 更何况,他自己这些天养草种草还付出了蛮多感情的,怕它冻着,每天都记得将屋门关紧,怕土太僵硬,还为它捉过蚯蚓,还特意在灵田上偷过花草符箓,就为了回来喂养它,却没想到它摇身一变就成了个精神分裂的小糯米团子,秦起心中也有点凌乱。就好像自己有一个可爱的宠物,养着养着就直接从喂奶期突然进化到了青少年叛逆期。 所以不管这小东西是精神分裂,还是有别的什么古怪,他都打算养下去了,反正他和自己签订了召唤契约,有再大能耐也不能伤害到自己。 薛不遗唤回思绪,恰好就看到自己的身体居然如此主动,他方才的冷静阴郁全都崩不住了!瞬间炸毛!还未等他命令些什么,秦起就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一样,急忙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什么都没做,它自己爬上来的!” 糯米团子忙着吹气,却突然见秦起的手不见了,难过地转过身,揪着秦起的衣襟,将头埋进他的脖颈,讨好地蹭了蹭。 薛不遗:“……”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里的火气,其实他方才有些吃惊,秦起在面对自己时居然毫无防备,在潭底是第一次,现在是第二次,修.真之人疗伤运功时最忌讳被人偷袭,因此大多都会在周围布下抵御阵法或是时刻警醒,至少也会御起防御罩,秦起经此一役,应该多少有了安危意识,却仍然放任自己在他疗伤时对着他的手吹气。 若,那吹出的是一记杀刀呢? 薛不遗收敛思绪,转而对上秦起仍然笑着的眼眸,这是一双黑色的、没有杂质与杀意的眼睛,与自己从前看到的都不一样,像一块温热的黑曜石,反射出来桌上烛火的光。 薛不遗愣了愣,心里涌出说不清的滋味,随即皱起眉别开视线。 “我既然与你签订了契约,以后便由你来起名字。”他最后选择了这样说,其中有着理智的考量,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总之,他不可能对秦起推心置腹地说出自己的身份。 薛不遗十分简洁地解释着,声音带着冷冷淡淡的骄傲:“从前我受过伤,灵魂不稳定,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 “还真是人格分裂……”秦起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个世界看到这样的精神病案例,这要是放在现代,铁定要被关进精神病院研究。他方才的猜想是事实,因此他也没有多惊讶,只是不知道是怎样的伤,居然能让灵魂破碎。 “对了,我这里有固魂丹,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秦起突然从储物袋里倒出来一瓶固魂丹,抓在手里,拧开了瓶盖。 薛不遗惊愕了那么一秒,神识直勾勾地盯着那固魂丹,想不到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这固魂丹用来固魂,需要十九颗,每七日一颗,到了那时,他便能彻底将两缕魂魄修复,修为也能涨回原来的二三成! 他之前在韶环宫殚精竭虑,想要修复魂魄,却比不上秦起这么轻易地将固魂丹往自己面前一送……而他竟是再一次对自己毫无防备。 薛不遗顿时心绪十分复杂。 一报还一报,若今日能从秦起这里拿到固魂丹,那么往日给自己放蚯蚓,将自己往胸口塞的仇便一笔勾销了罢。 哼,便宜你了。 秦起见阿羞没吭声,便试探着倒出一颗固魂丹,放在掌心,见阿羞还是没吭声,便知道他的中二傲娇病又犯了,于是主动将固魂丹喂进了小团子嘴里。 小团子却仿佛很抗拒这丹药,一直拼命地往外吐,薛不遗心头一冷,暗暗与恶魄争夺身体,趁他分心防备之际,终于,丹药从他喉间滑落。 薛不遗吃下了固魂丹,神智也比先前清晰了多,而软糯小团子挣扎了几下,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情,十分不舒服的样子,蜷缩在秦起怀里成了一团。 “对了,你方才说愿意让我起名字。”秦起突然想起这一茬来,他可是一个合格的主人,早在这小妖没有化形之前,就为他起好了名字,“既然你是含羞草,就叫阿羞吧。” “阿羞?”薛不遗声音中隐含怒火,周围氛围立刻下降至零下十度。 秦起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小羞羞。” 薛不遗:“……!!!”他现在若是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肯定已经毫不犹豫地一脚踹过去,将秦起踹飞到十万里之外了,可是他不能,并且他现在的身体此刻还在秦起的怀里求抱抱求抚摸。 这人究竟是哪里来的?总能一遍又一遍轻易地戳中他的愤怒点! 薛不遗勉强按捺下心里的怒火,冷哼了一声。 秦起以为他对自己是他主人这一点不满,于是安抚道:“放心,我既然已经是你的主人了,我会保护好你的……”这么说真的非常别扭,这软糯团子就像是身高不到自己大腿的小侏儒,修为也不高,除了精神力强大点——这难道是妖的特有能力? 但他气场十足,完全不像是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这反差也太大了。 “闭嘴!”薛不遗冷冷道,他虽然声音软糯,但是语气中的震慑力让人完全忽略了他的声音,而只是不由自主地遵循他的命令,就像对战时一样,“修为低、体术差、没天赋,你完全一无是处,还有胆量说出这种话?” “……”虽然被嘲讽得一无是处,但是奇怪的是,秦起却并没有生气的感觉,他很清楚,这和玄远以及五师弟甚至其他内门弟子他们的恶意嘲讽是不一样的。 阿羞没有恶意。 秦起幽幽地瞥了一眼怀里的糯米团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软萌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一个鬼畜……的灵魂。 他听话地闭上了嘴,但—— 糯米团子在他胸口蹭来蹭去,似乎十分不舒服的样子,他的衣服都湿透了,黏在身上非常沉重。 秦起发现他脸上还有刚才爬上岸时沾上的泥土,便用手指顺手给他一抹。秦起的手指被烧伤,方才抹了药膏,不仅粗糙,还带着一股浓腻的气味。 薛不遗还准备说点什么毫不留情的讽刺话语,却被他这一个动作登时给憋了回去,就像不小心吃到了什么古怪味道的东西,无法吐出来,但奇妙的是,胃并不难受。 他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所以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即使这个人修为低、又蠢笨,在这偌大的韶环宫内孤独无依、不能自保,还总被人欺负,但是他却说要保护他。 烦死了。 “找套衣服出来,给我换了。”薛不遗突然别扭地道。 糯米团子还在秦起身上不舒服地蹭来蹭去,也不知道是在水底沾上什么了。 秦起将他头上的一根水草摘掉,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自己的干净衣物,抖了抖,将糯米团子抱到床上。 “没有干净点的吗?”薛不遗的声音很是嫌弃,秦起几乎可以从他语气中想象出他顶着一张白嫩的粉团脸做出厌恶的表情了。 糯米团子却很是喜欢,像是收到了礼物一样,眼睛亮晶晶的装满了星星,他爬到衣服上,贴着脸嗅了嗅,然后笨手笨脚地开始将身上的衣服扒下来。 ……这难道就是口嫌体正直? “闭上你的眼睛!”薛不遗见秦起还在盯着自己看,十分恼怒,眼见糯米团子就要把衣襟拉下来了。 “……”秦起对糯米小团子换衣服才没有什么兴趣呢,又不是前!凸!后!翘!的大美女,只是个贫乳的小团子罢了,真不知道这含羞草在什么生长环境长大的,小小年纪脾气倒挺大,估计自己捡着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叛逆期了。 还让他闭眼?秦起百无聊赖地转过头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在我们那里,女孩子让我闭上眼,一般都是想亲我。” ……!!! 亲你?本座想杀了你! 薛不遗顿时觉得手心非常痒,好想上去揍他,等恢复了身体,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将他揍成猪头! 而秦起和薛不遗二人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是——软糯团子白皙的耳根后微微有一点泛红。 —— 第十四章 (修) 那妖物被困于一道红紫色结界中,一声不吭。 结界内,他已是穷弩之末,脊背僵直,脸色却已经接近死人般的灰败。 血似乎早已流尽,下半身烧得能看见森森白骨,他却由自不认命,手指虚张,捏出一道微弱的风来,抵挡住清虚真人的那一道剑气。 剑气崩裂,他吐出一大口血。 “砰——”秦起不堪重负,抬起布满血痂的眼,撞上结界内那道目光。 那人明明身受重伤,看向自己的视线却如同看向一个死人,不带任何情绪,阴测得叫人脊背发凉。 “师弟!师弟——” 身后有人在唤。 是大师兄,是赵红涕。 意志已经接近崩溃,这次他要死了吗? 居然死在一个妖物手里。 不甘心…… 他不想死…… 他还没有出人头地,还没有成为修.真界至高无上者,还没有将那些人狠狠踩在脚底……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他不是代表着正义吗,为什么会死…… 再一次地动山摇。 万物齐喑。 —— 这一晚,秦起做梦不知怎么地忽然就梦见了这一段《洪荒修真之路》的剧情。 这是结局,原主和反派*oss决战时的剧情,两人同归于尽。 醒过来的时候,秦起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点慌,就像是抓住了什么预言,但是又稍纵即逝,不小心给忘掉了的那种感觉。 他为什么会想起这个?现在离反派boss出场的剧情还差几百万字…… 难道是什么暗示? 秦起蜷缩在床上,脑子有些混乱,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半晌后,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含羞草,顿时脑门儿三条黑线,这睡姿也太霸道了,将整张床占去了一大半,趴在硬床板上,还不停掀被子。 虽然是妖,但应该也会着凉的吧。 秦起刚想去给他把被子盖上,就听薛不遗突然道:“有人来了。”他说这话时,小团子还一个不安分地往外翻了个身,差点掉下去,秦起急忙一把将它提上来。 秦起蹙眉坐起来,侧耳听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任何响声,他犹疑地看了一眼小团子,但是很快,他便听到了几个弟子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 这小团子修为明明不深,年龄也小的很,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力竟然如此强大。依照刚才他听到声音和自己听到声音的时间推算,他的神识至少可以探知到山腰…… 而此刻那破空而来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了,秦起心里一个咯噔,此刻天才蒙蒙亮,号角还未吹起,还没到他起来劳作的时间,那么…… 是敌非友了。 果然不出秦起所料,来的那几个正是当天和五师弟交好的,在后山灵地围观自己和玄远约战的那几个,他们几人十分嚣张地落在了山头,将破旧的院门踹掉,紧接着在院子里一声大喊:“废物,出来!” “他们在叫你。”薛不遗波澜不惊道,而小团子依旧沉睡着,卖萌地揉了揉小肚皮,然后往秦起这边滚了两圈。 ……这种时候应该同仇敌忾的不是吗?为什么他召唤出来的这个如此与众不同,关键时刻还要落井下石,不,是幸灾乐祸。 秦起绷紧了身体,开始凝聚起真元,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这是无用功,因为院子中那五个人,有四个都在炼气三层以上,甚至有一个达到了炼气五层! 这是要打算群殴了。 第十五章 那几个内门弟子仍然在院子中不依不饶地叫嚷,大概是因为受过韶环宫正儿八经的教导,还保留了正道中人的几分修养,就算在这种主动来挑衅的情况下,也没有轻易地破门而入。 秦起从他们的恶意挑衅里大致听出了三个信息: 第一,悟元长老从昨日就开始闭关了,为了给五师弟疗伤。 第二,虽然悟元长老和他有五月之月,但这群弟子可没有,所以他们现在是正大光明地要求比试。 看来这悟元真人还真是把五师弟当做亲儿子来养,连仇都来不及报,便匆匆入关为他疗伤。这样一来,秦起反而稍稍放下了心,如果悟元真人闭了关,他在这韶环宫中的处境会好得多。 当然,如果没有这几个上门滋事的,会更好。 秦起差点给这剧情跪了,万万没想到,他自从穿过来,除了被虐就是被不同的人虐,日复一日地面临不同危险的境地—— 然而他在这韶环宫中并无帮手,只能靠自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即使这样,任人揉搓跪地求饶可不是他的风格,就像他打游戏一样,非得打通关不可。 秦起下了床,将被子叠了两道,细心地为小团子掖了掖被角,若无其事地穿上鞋子,道:“我去去就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像是遗漏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叮嘱了一句:“如果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只管变回原形,他们不会发现的。” 小团子仍在酣睡,但薛不遗的神识十分清醒,听他这一言,不由得一愣。 站在外面的几位弟子尽管修为还没有当日的五师弟强大,但那可是五个人,想必他们也没有什么单打的操守可言,秦起此去,只怕比当日的情形还要危险。当日他假意防守,实则攻击,才勉强使用虚招躲过五师弟的杀招,今日一对五,根本没法防,每个地方都是死角,也根本没法攻,每个方位都是破绽。 他未必意识不到这一点,但是却丝毫没想过要逃。 真是不知死活的蠢蛋。 算了,本座再帮你一回。 薛不遗冷哼一声:“站住。”他言简意赅道:“我有办法。” 院内的五个弟子很快开始不耐烦了,其中一名身着黑衣的弟子祭出一条挽月鞭来,注入真气一挥,窗台上的木头应声炸裂,木星子带着无可抵挡的真气朝外迸溅出去——如此凶招居然还不能把屋子内的人逼出来,那秦起可真是个没脾气的怂包! 黑衣弟子刚想嘲讽两句,但是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见那些炸裂的木星子仿佛撒豆成兵,在一眨眼的瞬间,盘旋着回到空中,飞舞成一个奇怪而松散的阵型,空气发出令人发怵的声响。 不止是黑衣弟子意识到了,其他几个弟子也注意到了这异常,他们纷纷警觉地祭出法器,但是就在那么一刹那,使用飞蝗石的弟子手中掷出的飞蝗石不仅没有击中那些变幻莫测的木星子,反而在空中一个回旋,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击中黑衣弟子的挽月鞭。 接二连三的,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一般,几个弟子的法器开始互相恶斗起来。 院内尘土飞扬,好端端地几个弟子就开始内斗起来。秦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小团子坐于床上,垂眸似乎打坐修炼,手上却捏了一道又一道的决,念出的决秦起完全听不懂,只觉得神秘莫测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而院内打斗声越来越肆虐,不时传出几个弟子痛苦的叫喊。秦起心中砰砰直跳,扭头看过去,只见院中那些排列成兵的木星子不知何时已经悄然不见,化作木齑粉被风吹散无从寻觅,在空中好似一阵幻觉。 “是阵法。”阿羞用精神力与他交流,声音仍是冷冰冰的,“不需要耗费多少真气。” “阵法……刚才那些木齑粉?”秦起只觉得匪夷所思,望向仍在念诀的小团子,虽然他说不需要耗费多少真气,但是仍可见他脸色苍白了几分,眉头隐隐皱起。一张小脸惨淡无比。 不知为何,秦起的心陡然揪起。 “嗯。”薛不遗应了一声。以秦起这蠢蛋现在炼气三层的力量,只会用真气肉搏,阵法兵法和障眼法全然不会,哪怕是遇上稍微比他强一点的对手,也只会败得一塌糊涂。 所以薛不遗有意与秦起多解释几分:“本……我用真气控制木齑粉的方位与移动的方向,排成撒星阵,散而不聚,聚而不散,他们若想攻击,只会自乱阵脚,同时利用双重障眼法,配合简单的撒星阵形成八卦阵法,将其中两人困在死门,产生幻觉,令他们主动攻击同行者。” 秦起大致懂了一点,心里却对阿羞的来历产生了一丝丝疑惑,他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个天真软萌的小团子那么简单,但——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不一会儿,院中在几声痛叫之后就没了声音,薛不遗皱着眉收起阵法,只见小团子吁了一口气,立刻脸色灰败惨淡下来,困倦地闭上了眼,不出几秒,他变回了一株草的原形。 虽然他强撑着说耗费不了多少真气,但是以他现在受了重伤的身体,怕是也动了元气,自己不仅没能保护他,反而又欠下他一次了,秦起心中有几分心疼,小心翼翼地将含羞草放进怀里,避免碰到他的叶子,然后出了屋子。 只见五个内门弟子已经互相打成猪头在地上躺着了,只剩下呻.吟叫唤的力气,其中一个修为最高炼气五层的黑衣弟子挣扎着爬起来,他看了其他鼻青脸肿的四人一眼,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万万没想到,他们五人来此,还没见到秦起的面,就莫名其妙陷入了一个诡异的阵法。 他在韶环宫中资质不算差,也算博闻强识,大大小小的阵法也有所耳闻,只是这阵法实在来得太快太凶,而且布阵的人将阵法用得炉火纯青,他竟然未能辨别出这是什么阵法,便已经吃了个败仗! 而秦起此刻居然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黑衣弟子恶狠狠地瞪着秦起,他不相信这废柴一朝一夕就能变得如此厉害,连他都不会的阵法,秦起又怎么会? 一定有什么高人在他身后! 他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气,更何况现在小五还被师叔带去闭关,生死不明,即使活了下来,也无法再修炼了!他和小五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修炼,早就定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他只知道,一定要为小五报了这个不共戴天之仇! 黑衣弟子心中怨懑之气令他开始口不择言:“不受重视的庶子,连给我提鞋都不配,韶环宫哪里是你能猖狂的地方了,等五月之后,悟元师叔出关,我们一定要为小五报了这个仇,到时候看不将你剥皮抽筋……” “呕——”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玄远一脚踢飞了出去。 玄远从空中跳了下来,将飞行符箓捏成齑粉,蹙眉看了秦起一眼,道:“随我来。” 黑衣弟子本来就受了重伤,现在又被玄远踹了一脚,差点爬都爬不起来,他不可置信地挡在玄远面前:“玄师兄,你是不是被猪油糊了眼睛,上次你在主殿帮他让清丹长老丢脸,这次你还要帮他?” 以玄远的骄傲脾性,自然不会将秦起救了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因此黑衣弟子也无从得知,他只知道,玄远不止一次冲上来维护秦起,而且据说之前负责灵田的王管事还因为欺负秦起被他打了一顿。 黑衣弟子顿时细思恐极,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喜欢赵师姐吗……你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这次,他的话艰难地说完了,但还是被玄远注入真气的一脚踹飞,从院墙中横穿出去,“嗖”地一声消失在山头。 玄远在这韶环宫中修为仅次于大师兄江浪和二师姐赵红涕,又被清丹长老宠上了天,因此素来像只螃蟹一样横行霸道,飞扬跋扈惯了,根本不想听他废话,转头就对秦起道:“我师父有事找你。” 在天际鱼肚白之下,他的脸色,居然还带着一点绯红。 秦起听见刚才黑衣弟子的话,心里一个咯噔,就在这时,系统突然阴阳怪气地出来补刀了。 【系统:次要人物玄远对您的爱慕度为30,恭喜您。】 秦起:“……” 第十六章 秦起很有理由怀疑玄远其实是不是个抖s,抖着抖着就抖出感情来了,可是为什么两个大男人也会产生爱慕度这种东西啊…… 【系统:好感度上升到一定程度就开始累计爱慕度,系统只会时时刻刻对原主的后宫妹子进行好感度提示,平时不会关心炮灰对原主的好感度╭(╯^╰)╮,但是系统方才察觉到炮灰玄远的爱慕度已经累积成了一个即将爆发的小宇宙,所以出于安全因素,不得不提醒宿主。】 秦起:“……” 他随玄远踏上飞行符箓,前往清丹长老所在的丹药峰,一路上气氛十分诡异。但是秦起并不是一个会缓和气氛的人,因此他只好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僵硬,越来越……诡异。 终于,到了丹药殿,清丹长老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清丹长老在原主中就是个不错的人,可以算得上韶环宫中唯一稍微对主角好点的人了,在原作剧情还未改变的时候,原主在三年一次的宗门大比中大显身手,后来就是被清丹长老收为门下弟子。 因此秦起虽然不知道他唤自己来做什么,但是也并不紧张,想必不会有危险。 他进去前,玄远突然叫住了他,面色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储物袋来,“这个给你。” 秦起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语气和平日的凶巴巴完全不一样,顿时心生警觉:“这是什么?” 以玄远往日的脾性,他很有理由怀疑这里面是什么真气弹之类的,一打开就会炸得他脸上开花毁容什么的。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尽管他流露出了不信任的表情,玄远也没有生气,而是别过脸去,咬了咬牙道:“打开看就知道了。你在五月内至少要达到炼气七层,才有活下来的可能性,所以我请求师父将你送出韶环宫,日后你想去哪里修炼便去哪里,只需要记得,五月后莫要丢了你的小命。” 秦起愣了一下,他很清楚玄远的意思——他若待在这韶环宫内一日,便会不断地有今日这种想要为五师弟报仇的人找上门来,再加上他被分配了灵田的劳作任务,根本没时间专心修炼。 今日是炼气三层,若五月后还没有大长进,他就是一个“死”字。 这也是秦起昨日就在考虑的事情,只是这韶环宫门禁非常严,除非有执行外出任务的令牌,否则宫门就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而后山灵地则如同鬼门关,以他现在的修为更是无法闯过。 所以他几乎没有离开韶环宫的可能性。 没想到玄远居然…… 秦起将手中的储物袋打开,这只储物袋和它的主人一样,张扬的大红色绣着骚包的金色花纹,并未认主,空间不大,里面放了大约十几块中品灵石,也就是上千块下等灵石,几乎是秦起要在灵田埂上劳作几百年才能赚来的灵石份量。 ——这对于一个韶环宫的弟子而言,实在算得上贵重了。玄远虽然是备受清丹长老宠爱的亲传弟子,可要拿出这么多灵石,想必也非常不容易。 秦起并不想要,但是他原来的一些灵石晶石已经用掉了,他现在身无分文,如果离开了韶环宫,恐怕无法自保。只能姑且收下了,但也不能欠着玄远的,他这一份恩情,日后自己一定要报答。 玄远一向横里横气,突然变得这么“软”,还好心地为自己打理后面的事情,秦起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玄远原本正扭着头一心一意地假装看风景,见秦起半天没吱声,便偷偷地瞟了秦起一眼,却没想到秦起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脸上迅速炸开了一朵红晕,于是又飞快地别开了头,“咯咯”一下差点把脖子给扭伤了。 他咳了几声,硬着头皮继续道:“上次你和五师弟的对战,怎么说我也算是始作俑者……但是你放心,我玄远一人做事一人当,做错了的事,我会想办法弥补——” 秦起看他越来越泛红的脸色,就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一样,搞不好还得自己做人工呼吸,联想起系统刚才提到的爱慕度,真怕玄远说出什么诡异的话来,于是匆忙打断道:“谢谢你。” 玄远被他打断,脸色有些不太好。 秦起反而舒了一口气,这货总算回到正常状态了,话说自己是不是有点抖m,这有什么好舒一口气的…… “我救了你的那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些日子你也帮了我不少,就算一笔勾销吧。”秦起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我会努力修炼的,五月之后一定活着回来……回来之后必定两倍归还你的灵石。”说完他就转身进了丹药殿。 玄远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最终黯然地闭上了嘴。 清丹长老面前画了一个传送阵,他闭眼端坐在阵法后的一把花雕悬椅上,在秦起还未进门之前,手中长绸就凌空而来,将秦起整个儿一卷,扔在了传送阵中央。 传送阵上空悬着各种飞行符箓和传送符箓,秦起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被绕得头晕眼花。 清丹长老手中的长绸收回之际,化作一道红光落入阵法,从阵法低端升腾起浓郁的真气,钻入每一道符箓之中,将其串成一个古怪的阵法,在空中不停地飞舞。 “想好去哪里了吗?”清丹长老睁开眸子,笑眯眯地看着秦起。 他原本不想管这档子事情,毕竟他和悟元师兄有着上千年的交情,因为不相干人等和他结下梁子实在不划算,但既然悟元师兄闭关为小五疗伤,想必也不会在意这秦起这五月里会去哪里,而代理掌门真人清虚师兄更不会对这些小事过多过问,所以,他答应玄远的请求,帮一帮这个小娃子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只是,这五月内,秦起的修为能长进多少,全凭他的造化。 谁也帮不了他—— 包括玄远那傻小子。 “将玄远给你的储物袋放在阵法外面。”清丹长老仍是笑眯眯的,手中红绸却半点不闲着,化作一条红色丝线,登时将秦起怀中的红色储物袋给勾了出来,“若是悟元师兄知道了,本真人倒没什么,只怕爱徒玄远也要被此事牵连,成为他的眼中钉了。” 秦起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禁有点羞愧,他可从未想过连累别人。 “去哪里?”清丹长老又问。 秦起看向地上的地图,韶环宫在这浩渺世界里,只占据了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小角落,天大地大,也没个地儿是他的家,他要去哪里呢? “白马塔。”薛不遗的声音突然响起。 秦起抬起头,立刻毫不犹豫道:“白马塔。” 清丹长老看向他的眼神立刻带了几分赞赏,这小子有志气,初次出韶环宫就选择极为凶险的地方白马塔,说不定五月之后真的能保住性命,到那时自己真的收了这个徒弟也未尝不可—— “去吧。” 秦起看见清丹长老张了一句嘴型,但这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遥远、飘渺,紧接着他的眼前一黑,脑子开始产生一阵阵被挤压似的疼痛,似乎这疼痛仅仅持续了几秒,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景象已经截然不同。 尝试着适应眼前的光线后,秦起发现自己站在一条人群攘攘的长街上。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朱墙黛瓦,飞檐微翘,酒幌临风,店肆熙攘,比起韶环宫的古朴大气,这里简直像古书里所说的旧江南水乡,一派宁静祥和。 但很快,秦起意识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距离他大约一百来步的地方有座高耸入云的古塔,塔腰云雾缭绕,显得十分神秘,在五秒钟后,一道身影从塔上像垃圾一样被掷出来,“砰”地一声在地面砸出一个浅坑,如同刚从血河里被捞出来,那尸体已经四分五裂,眼珠子落出眼眶,翻向秦起这个方向。 秦起忍不住骇然地倒退一步。 而周围人似乎习以为常,酒馆里该喝酒的喝酒,该划拳的划拳,还有人骂了句含糊不清的话,紧接着有两个穿同样服饰的人匆匆跑过来,将这具尸体拖走了。 第十七章 秦起很快反应过来这白马塔究竟是什么地方。 原主在金丹时期来过此地,还因缘邂逅了他的女主叶莺莺,因为这个剧情只是一笔带过,因此没有在秦起脑子里留下深刻印象,只依稀知道这白马塔乃是千万修真者聚集的地方——这些人耗费大量灵石进入白马塔,压上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只为和别人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比试。 胜者可以赚取大量灵石,输者大多都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刚才那个从白马塔上掉下来死相惨烈的修士恐怕便是被对手丢下来的。 简直是血腥版的现代格斗场! 不过……倒真是个快速提升修为和实战经验的地方。 秦起驻足原地,谨慎地打量,只见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些魔修,这些人很容易辨认出来,他们大多披着黑色衣袍,浑身散发着与道修截然不同的紫黑真气,脸色也十分暗沉,仿佛被厄运黑暗包裹着,笼罩着不祥之气。 这白马塔没有点到即止的规矩,两人一旦站上擂台,便生死由命,是一个极其凶残杀戮的地方,来者更是以魔修妖修居多—— 就是不知道自己怀里这株小草妖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难道他来过? 秦起觉得这倒不大可能。韶环宫禁制乃宫主亲自设下,以阿羞的修为,不可能安全无恙地出入韶环宫——自己既然是在韶环宫召唤出的阿羞,那么便说明他就是在韶环宫修炼成妖的。 这都半天了,小草妖也没和自己说话,估计是刚才耗费了真气,这会儿还没缓过来,等他醒过来了再问一问他好了。 秦起暂且将心底的疑问按捺下去,转身走进了身后的一家客栈。 他一进去,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那些人的目光说不上不友好,只是带着打探与审视,秦起心中稍有些忐忑,面上却努力做到不动声色。在这种地方,变成一块引起人注意力的肥肉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很快,秦起便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还穿着韶环宫内门弟子的衣服。 掌柜很快笑眯眯地迎上来,视线在秦起的服饰上停留了几秒,这回可算是宰到一块肥肉了,他问道:“这位客官,你是想打尖、住店还是谛听?” 谛听便是打探消息,来往白马塔者无数,总有人要了解每日的胜负情况、对擂情况。 秦起摸了摸肚子,他尚未辟谷,还有点饿,此刻很想坐下来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最好还撒上了香喷喷的葱花。四周人声鼎沸,中间夹杂着山珍海味的香气,这些魔修和一本正经的道修不同,深谙酒肉穿肠过的道理,即使辟了谷也放不下凡间俗食。 只是…… 他此刻似乎身无分文。 掌柜等了半天,脸色一点一点地僵硬起来,他似乎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这人囊中羞涩,于是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若客官只是想找个地方歇歇脚,还请去外头自便。” 韶环宫是修.真界五大门派之一,素来是各位道修向往之地,却没想到里头还有这样窘迫的弟子,连吃顿饭的灵石都掏不出来。不仅是掌柜大开眼界,其他客人也看得津津有味。 秦起虽然脸皮厚,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下了逐客令,还是有些赧然,他转而回到大街上,在一个角落蹲下来。 原本他想进客栈问一下这白龙塔要如何才能进去,却没想到在这里打听点消息都要灵石,简直是谋取暴利!而原主脑内的知识储备里几乎没有关于白马塔的资料。秦起只好蹲在墙角,听了会儿周围几个小贩的闲话。 听了半天,秦起总算了解了点情况。 白马塔周围这一片被称作白马城,城主乐善好施,下了禁令白马城内不得发生任何打斗杀戮行为,所以秦起一下午都没发现有任何魔修道修起冲突,这城内勉强维持了一片平和表象。 而这白马塔地处白马城中心,是魔修道修汇聚的战斗场,进入塔内需要缴纳大量灵石。塔中一共有一百九十九层擂台,获胜了便可以晋级下一层擂台,并且可以获得相应数目的灵石,许多人不仅为了提升修为来到此地,也是为了赚取灵石进入塔中。 但是,据说第一百九十九层擂台神秘得很,从没有人上到过第一百九十九层,大多数修.真大能即使修为再高深,在经历前一百多层的对战后,也会因耗尽修为而死。 不过,传说总是用来打破的—— 据说,大约几百年前,曾经有一位渡劫前期的妖修,前来白马塔直接越级挑战第一百九十九层,那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位妖修最后在第一百九十九层不仅活着出来了,还进阶到了渡劫后期,只差一点点便可成飞升成魔,只是后来,那位妖修却再也未曾见过了。 在秦起了解情况期间,又有好几具尸体从白马塔上坠下来,摔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而白马塔被幽深云雾缭绕着,恍惚之间,那云雾似乎就全变成了殷红的血色。 秦起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那只是自己的幻觉。他有些紧张,若这白马塔里面如此凶残,他这炼气三层的进去,能活过第一层吗,只怕还未出招,就变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更何况,即使是他伤了别人,他也尚未建立好心理准备。 但是…… 这世界不就是这样的么?弱肉强食。他若不早点提升修为,五月之限一到,他的人头恐怕就要被悟元真人提去了。 秦起的性格就是打死也不退缩。他当即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进入白马塔! 只是要进入这白马塔可不那么容易,从那些小贩口中得知,需要十块上等灵石——灵石与晶石之间的汇率为十比一,一块上等灵石可兑换为十块中等灵石,或是一百块下等灵石,或是一千块上等晶石。 要拿出十块上等灵石谈何容易? 秦起现在可是囊中空空,更何况进去之前,先得准备好大量的灵气丹和补血丹以及各类符箓,否则即使进去了,也只是个“死”字。 不过,这灵气丹和补血丹,自己可是有系统这个外挂可以无限复制—— 秦起突然意识到,自己该怎么赚到入塔费了! 他绕过几家喧嚣嘈杂的酒肆,沿着青石板砖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将储物袋拿了出来。储物袋里尚且还有几株玄远给的三瓣灵芝、几张飞行符箓、一瓶灵气丹和一瓶补血丹,以及两瓶固魂丹—— 这固魂丹太过稀少,恐怕拿出去要引人耳目,秦起选择了将其放下。 他将三瓣灵芝和飞行符箓、灵气丹补血丹分别复制了上百瓶,这些都需要耗费一定的精神力,而他原本精神力就不强,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已经满头大汗,双腿发虚。 今日是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他拿着这些东西去了药材铺。 “一瓶补气丹才能换两块中品晶石?!三瓣灵芝也是很珍贵的,在少数灵气充沛之地才有,为什么才卖一块下品晶石?!这——”秦起顿时感觉自个儿刚才的努力都白费功夫了。 掌柜的对他的表情则爱理不理的,要不是韶环宫禁制非常严格,无人能轻易出入,他都要怀疑秦起身上这件衣袍是不是偷来的了。这人也太穷酸了吧。 反倒是秦起身上这韶环宫的衣服更值钱。 最后,他脱下衣服,换成了玄色普通粗布衣袍,怀揣着今日兑换来的五块中等灵石和八十二块上等晶石,茫茫然地走出了药材铺。 薛不遗在韶环宫中收拾那五名弟子时,耗费了真气,给他本就重伤的真元压上了一根不轻的稻草。只不过,这倒是其次,他自从服下固魂丹后,体内两缕魂魄便犹如冰火交融一样令人煎熬,因此这期间他不得不收敛神识,专心修炼。 七日一颗固魂丹,若他能持续拿到固魂丹,一百三十三日后,他便可以修复这两缕魂魄,从而召来三魂,恢复成年身体指日可待。 等他睁开眼,就发现秦起正傻乎乎地站在药材铺外,身上干净的衣袍变成了一件玄色粗布斗篷,还打了几处丑陋的补丁。 秦起的衣服变了,薛不遗待的地方自然也变了,原本被衣料摩擦就够难受了,但好歹韶环宫内布料上等,质感丝滑,但现在换成了比石头还硬的衣服来摩擦,这件衣服还那么丑。 薛不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被秦起召唤出来的这些日子,亲眼看见他不是被这个挑衅,就是被那个轻侮。自己才收回神识这么一会儿,他连衣服都被人扒了。 如果自己以后离开他,他岂不是活都活不下去了? 哼。 “蠢蛋。”薛不遗冷冷开口。 “你醒啦?”秦起十分兴奋,感觉小草妖一出现,他的心就能稍微安定下来。 他找了个偏僻角落停下来,避免让人看见他自言自语,他道:“进白马塔需要十块上等灵石,我刚才卖了些东西,凑了点钱,过几日我们就能进去了。对了,上次你的衣服被打湿后就换掉了,我给你买了件新衣服,你看看如何?” 秦起将储物袋掏出来直接打开,他知道阿羞的精神力强大,可以直接将神识探到里头。 那件衣服有够小的,袖子短裤腿短,简直是小孩子穿的衣服。薛不遗刚要暴走,又忽然注意到那衣服布料精良,还绣着暗色的花纹,看起来值不少钱——至少,比起秦起身上这件…… 薛不遗的火气顿时被浇灭了。 “喜欢吗?”秦起问。他的眼睛一笑,就成了好看的月牙形,很温柔的桃花眼。 ——不喜欢。 ——甚至厌恶。 ——非常厌恶。 ——试问哪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会喜欢穿婴儿的衣服? 但是薛不遗说出口的却是:“还凑合。”声音干巴巴的,语调凶巴巴的。 秦起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再笑就杀了你! 薛不遗觉得有些热,还有些莫名其妙地面红耳赤,一时之间忘记了刚才自己要骂秦起什么了,最后只有不太自然地道:“我饿了。” ——想吃白水煮灵芝。 第十八章 【系统:请注意,宿主的精神力已经消耗80%,因为过度消耗,精神力已接近崩溃临界值,至少五日后才能恢复。建议宿主好吃好睡好好休息,否则就等死吧。→→】 他真是在用生命去赚钱啊…… 虽然耗费了一整天的精神力来努力复制丹药赚钱,但是也不过才赚到五块中等灵石和八十二块中等晶石而已,这里物价奇高,刚才买了两件衣服就花了四十块中等晶石。现在手上根本没有足够的灵石进入白马塔,更何况要等精神力恢复得五日之后。 不,即使精神力恢复了,也不能再这样因小失大了,他身上最赚钱的那件韶环宫服饰已经卖了,即使制造再多的丹药出来也只能凑个零头。 不过这至少是个好的开始,至少接下来有钱打尖住店了。 秦起左右瞧了会儿,发现只有刚才去过的那家客栈魔修少一点,其他的店距离这里太远,于是他整了整衣衫,进了客栈。 还是刚才的掌柜。 掌柜一见到他,立刻竖起眉头,哟呵,刚才被赶出去一次居然还不长记性。他眼尖地注意到了秦起身上的破旧衣服,心中不屑更甚,这会儿换了身衣服又想跑这儿来打秋风了,果然之前韶环宫的衣服是偷来的吧。 “滚滚滚——”掌柜刚要骂上几句,却感觉脑内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头皮神经长驱直入,在脑浆内搅拌!他在这白马城混,修为并不算高,但他在这白马城经营多年,来来去去的修士没有百万个也有上千个,他负责谛听,也算半个百事通,对修.真界大小事迹也耳闻能熟。 他分辨得出来真气压制与精神力压制的区别—— 这精神力连来源方位都无法辨认,痛得直教人想抓破头皮,直取头颅,竟然有扰惑人心之力——绝对达到了渡劫以上的修为! 难道附近有什么修.真大能? 白马塔虽然是各方各界修士聚集之地,却少有元婴以上的修士,就连整个修.真界五大门派,近千年也只出了十位元婴修士。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真的有渡劫期以上的大能来了白马城……只怕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 掌柜脸色顿时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环顾了一圈客栈内,此刻已经深夜,酒肆旁只剩下几个烂醉的修士在喝酒。 他一时间痛得没时间去理会秦起了,对秦起挥了挥手手,示意快滚。 秦起也不在意,对周围人的视线视若无睹,这普天下就没有不踩低捧高的,他现在衣着破旧、脸上带伤,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能有钱住得起店的,更何况这掌柜没什么修为,心性更是市井之民的底层,秦起觉得这都没什么好生气的。 他若是不能忍,在韶环宫早就死上千遍百遍了。 秦起仔细看了看店门口的石牌,然后挑了一间中等房间。下等房间虽然便宜,但是他自己一个人住住就算了,现在他身边可是带着一只小团子呢,让小团子跟他挤在巴掌大的阴冷地儿可不好。 虽然不知道掌柜为什么一直龇牙咧嘴做出奇怪的表情包,但是好歹他一言不发地将钥匙扔给了自己,秦起将两块中等灵石放在了桌面,穷开心地想,得,这下又只剩下三块中等灵石了,距离入塔费越来越遥远了。 秦起拿到钥匙后,掌柜感觉自己受到的精神力压制有所减缓,他松了口气,不敢与任何人说,只能偷偷抹了把冷汗。 “阿羞,你怎么不说话?”秦起低声念叨了一句,方才含羞草说了一句饿了,便不再说话了,也不知道他想吃点什么。 “哼,没胃口了。”薛不遗冷哼一声,仍然是软绵绵的声音,语调却傲慢十足,“你蠢死算了。” 秦起方才精神力受损,被他突如其来的灌入脑海中的声音刺得脑仁一痛。 “……”又怎么了?他到底又做了什么了? 就不能少骂他两句吗……qaq 正在两人交流时,掌柜感觉脑中豁然清明,似乎那精神力压制已经离开了。他长吁一口气,想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这些修.真大能,或许刚才那只是误伤。 就是不知道这位大能来此,白马塔内的战斗次序是否要变了,自己得跟紧风势,早做准备,下对注头大赚一笔才是。 掌柜还以为自己窥得什么先机,心中窃喜。 这客栈鱼龙混杂,秦起修为不高,安全系数便也不高,但好在他身上一无法器,二无财宝,没有什么好被那些魔修道修觊觎的,再加上白马城主修为强大,明令禁止过城内打斗,所以这一晚上下来,秦起倒是睡得十分心安。 他心安,薛不遗则没那么好受了。 见秦起睡得像死猪一样,完全失去了警备,薛不遗一边嫌弃着,一边将神识放出去,笼罩了整间客栈,这样一旦有什么异样就能立刻发现。 然后,他化作小团子模样,安安静静地在床头一侧打坐,他现在暂时还处于恶魄主导的状态,一不小心就会坏事,所以他平日都尽量化作含羞草原形,避免以人形出现。 体内的那颗固魂丹已经完全吸收完毕,如同一根缝补魂魄的针,在薛不遗体内穿梭。他白皙的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如同坐于冰火两重天,左边是极寒,右边是极度炙烤,而两边各有一魄,想要融合,难度不亚于这冰火互融。 每一次试图修炼,这痛苦在他体内就要轮回碾压上千遍。 每碾压过一遍,根骨内脏就犹如四分五裂。 还有一百三十二日,他便能恢复原来的身体了,或许还能恢复两三成以上的功力。 若在从前,薛不遗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连恢复身体都是一种奢望,甚至弱小到无法自保。 弱小是罪。这是他一直深谙的道理。 身上的重伤是秦起赐予的,这修补魂魄的固魂丹却也是秦起赐予的。 本来应该杀了他的,但是他那么蠢,经常一不小心陷入危险就无法自保,没有自己在他身边看着,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这么蠢杀了也没什意思,不如留着慢慢玩吧。 薛不遗深想象了一下自己要解除召唤契约离开时,秦起抱着他大腿痛哭流涕的模样,啧,这蠢蛋没了自己实在不行。 于是他今日修炼的郁卒之气一扫而光,心情也多云转晴起来。 第二日,秦起觉得睡了一觉精神力稍微恢复了一点,只是他现在精神力不足,看来还是得另外寻找其他赚取灵石的方法了。 不知道这个修.真界要不要刷盘子端菜什么的小工,不过像这种物价非常高、人流量大的地方,估计经济应该是通货膨胀类型的,基层工作也被人抢破了头。自己要是有点什么优势特长就好了—— 刚想到这里,秦起突然灵光一闪。 穿越之前,他是医院的临床实习生,虽然没有正式操过刀,但是大学读医五年,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嘛?! 他正这么想着,不远处就刚好从塔上被抛下来一具尸体,说是尸体也并不恰当,因为那人还在苟延残喘着。昨日那些丢下来的尸体都没有人搭理,尸体未寒就被专门的人员拖走了,今日这人不知什么来头,旁边围了一堆人,一个个鬼哭狼嚎、痛哭流涕,往地上那人嘴里倒各种灵丹妙药。 这修.真界灵丹虽多不胜数,却大多数是解毒、疗内伤之药,讲究真气循环运行,通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来修养,却少有外伤的丹药—— 当然,治疗皮肤表层的涂抹伤药还是有的,却没有吃一颗就可以将肠子塞回去、将破肚子缝好的灵丹妙药。 而此刻,地上那人似乎被人用了什么狠毒的招式,从肚脐眼到心脏下方被撕裂出一二十来寸长的巨口,不停地涌出鲜血,被旁边的奴仆用手帕捂着,却怎样也止不住血。 还捂什么?这样捂下去他就死了。 这个世界果然需要外科医生! 秦起挤进人群,薛不遗在他怀里,不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地上那男子面容清秀,只是此刻被糊了一脸血,一副死人样十分狰狞,他旁边跪着一个容颜精致的少女,虽然眼角含泪,但神情比其他仆役要冷静得多,她对旁边的仆役吩咐了一些事情以后,便擦掉眼泪抬起头来,环顾一圈,朗声道:“不知有哪位丹药大师,可以救救我的哥哥,秦家必有重报!” 秦家? 秦起心里一咯噔,这修.真界还有第二个秦家吗? 第十九章 秦起虽然看过小说,但是秦似乎并不是虎威城贵胄的独姓,因此在别处见到也是有可能的。他稍稍定下心来。原主大约从小便受到冷落,十一岁就被送上了韶环宫,因此对秦家的记忆并不深刻,除了本家之外似乎还有几个不甚重要的分支。 但是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姓秦的都是虎威城秦家? 当那少女说出必有重报之后,周围看好戏的却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即使他们十分想拿到这份丰厚的报酬,他们也无计可施—— 以往受这样重伤的人,内脏都掉出来了,都是必死无疑的。这位秦家少爷虽然命比别人金贵,但恐怕也只有起死回生的丹药来救活他了——这世上起死回生的丹药不是没有,只可惜都是仙界的传说,这凡人呐,几万年才能飞升一个? 还是别折腾了,等死吧。 秦起在周围人的小声议论声中,犹豫地上前一步,这种程度的伤重他治疗起来是完全没问题的,而且看这少女和地上这人服饰华丽,应当是出自名门正派,自当不会出尔反尔不给他报酬。 那少女立刻惊喜地抬头,红着眼睛看向秦起,但当她意识到这人只是个炼气三层时,脸上立刻既悲伤又愤怒。 她拼命压抑自己的绝望,对下人吩咐道:“拿裹尸布来,带少爷回家……”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起打断:“或许我可以试试……” 薛不遗原本懒洋洋地在秦起怀里晒着太阳,听见这话神情一变,以精神力与秦起传话,“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还不是赚钱养家啊,昨晚住店,一只小团子滚来滚去占了床的大部分面积,半夜还把他一脚踹下床。别人召唤出来的宠物都乖顺可爱,不知道他倒了什么霉召唤出来的小草妖天天颐指气使地说他蠢。 若不早日凑够进白马塔的灵石,只怕五月之期一到,他就要成为悟元真人的手下亡魂了,某团子倒是半点也不急。 秦起一大清早起来就发现小团子整个压在自己背上,到现在他还腰酸脖子疼着。 此刻众目睽睽,且这些人修为都不浅,秦起自然没办法开口向含羞草解释,因此秦起默不作声地蹲下来,在少女紧张的视线下,伸出两指探向了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少女并没有阻拦他,想来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旁边的众人要么漠不关心,要么同情地看着秦起,这少年恐怕还不知道地上躺着的是什么来头罢,那可是虎威城秦家秦毅的长子秦长征,这几日来白马城游玩,连白马城城主都要看他三分薄面,只可惜他没有自知之明,非要进白马塔滋事,被一位暴脾气的金丹期修士从十三层丢了下来,伤成了这幅模样。 今日秦起若是救活了他,暂且不论;若是没有救活,恐怕也要给他陪葬了。 自不量力的人可向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秦起对周围人的轻蔑视若无睹,只当做这是一场模拟手术。他深吸了一口气,从身上的粗布衣袍上扯下几条粗线,注入充盈的真气,他虽然只有炼气三层,没法控制刀剑,但用起针线来却格外顺手。 “有银针吗?”秦起抬头。 少女将头上的一根带孔的细银簪递给他。 ……好吧,勉强可以了,只不过这位兄弟要受苦了。 秦起按照步骤,将他大出血的内脏一一处理,然后进行精密的缝合,真气开始有条不紊地运作——这古代虽然没有现代精密的回血补血仪器,但是用真气进行黏合,反而更加得心应手,下一道禁制即可防止血崩。秦起很快找到了当初在手术室里解剖小白鼠的感觉。 他这一连串操作,速度可谓十分熟练,少女修为比他高,因此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更是看得清他在哪里注入了真气,在哪里凝聚真气为线——可即使是这样,少女也看得一脸茫然,这是哪里来的秘法,可从未听过见过! 做完这些,秦起已经满头大汗,手上、脸上和衣襟上都沾满了血。 “他的伤口太深太长,接下来得好生养着,不要见水,多吃些补气生肌的丹药,两月后便可痊愈。”秦起站起来,学着那些仙风道骨的丹药大能,对着少女嘱咐了一句。 旁边的奴仆听了,忙手疾眼快地往他们家公子嘴里又塞了几把上好的丹药。 少女皱着眉头,两指探向她的哥哥的人中,呼吸还在,虽然十分微弱,但较之刚才要平稳得多——想来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她情绪激动地看了秦起一眼,红了眼圈,却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来是自己小觑了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使用的手法自己从前竟然从未见过,仅仅炼气三层,却可以在几分钟内令大哥起死回生,若是带回秦家堡,想必会令父亲大为赞赏—— 旁边众人意识到秦家公子活过来后,纷纷吸气。能来到这白马城里的,自然并非等闲之辈,但是观这少年修为不高、真元不稳,周身灵气毫无异常,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小修士,又怎么能在短短几分钟内救活一个重伤至此的垂死之人?! 众人顿时疑窦丛生。 听闻白马塔内一百层以上的那些大能往往会随身带着一些能人异士,其中就包括能妙手回春的丹药大师,在他们伤重后为他们提供治疗。 这少年神秘之极,似乎是近几日才出现在这白马城内,而且他使用的秘法也从来闻所未闻,难道正是某位大能的专用丹药师?! 白马塔内元婴期以上的就有三位,其中有两个是性情诡谲的魔修,还有一个是五大门派之一的正华派长老,哪一个可都不是好惹的! 若眼前这少年和他们其中一位有关系,那么……幸好他们先前没有对这人出言嘲讽! 正在众人疑云密布,不敢擅自妄言之际,秦起的脑内突然响起系统的提示—— 【系统:主要后宫人物秦夏菡对你的好感度+60点,请再接再厉。】 秦起:“……”秦夏涵?他只知道这少女姓秦,哪里想得到她就是原文中主角的后宫妹子之一。这秦夏涵似乎是秦家驻扎边疆的大伯秦毅所收的义女,虽然和秦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因为十分惹人怜爱,所以被赐了“秦”姓。 若是早知道这姑娘是秦夏涵,秦起或许真的会见死不救,毕竟剧情虽然已经歪成这样了,但是他还是想努力抢救一下。 ——原主应该是五十万字以后才遇见她才对,这剧情怎么就一路崩坏到底了?! 不过也有可能当时原主在这白马塔没有多待,所以才没有遇上这一段剧情。秦起只能这样强行安慰自己了。 “还未请教修士尊姓大名,师从何门?”秦夏涵声音很温柔,浑身透露着出身于名门世家的小家碧玉之感,和赵红涕那种英气又蛮横的娇媚感截然不同。 这也是原主的后宫之一,秦起忍不住蹙了蹙眉,他潜意识里是不愿意和原主的后宫有过多接触的,他用了原主的身体,知其所想,思其所思,若还抢占了原主的后宫,这样和给原主戴绿帽有什么区别—— 只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从前在山中跟着野夫学了点救治之法,还望姑娘能兑现方才的承诺。” 他在暗示秦夏涵快些把报酬给他。 旁边围观的人却显然曲解了他的深意——若是此刻秦起洋洋自得,借机邀功,饥渴地想要抱上秦家这根大腿,他们反而会认为秦起只是一般的宵小之辈。 但此刻秦起所作所为截然相反,他救了人却只要求报酬,还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这就说明他的身份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其次,他一点也不稀罕秦家的抬举。这说明什么?难不成他真是白马塔内那三位大能的专属丹药师? 看他的模样,不太像会与魔修为伍……那么让他效忠的,最有可能便是那正华派长老了! 而那长老素来性情古怪,不愿座下弟子透露真实姓名,这一点倒正是和这少年刚才的应答极为符合! 旁人想到了这一点,玲珑心思如秦夏涵又如何会想不到,她虽在秦家长大,但却只是个义女,而秦家真正有威名的是虎威将军战神秦战,秦毅不过是个打着自己胞弟威名的幌子、在外耀武扬威的二流之辈而已。 虽然普通修士敬秦毅三分,但是修为高深者却根本不将秦毅放在眼里——这一点从大哥秦长征被人毫无顾忌地从白马塔上丢下来便可知道了。 而正华派乃修真五大门派之一,在这白马塔内的那位长老又是正华派的始祖——若这人真的是那位长老座下弟子,那么身份则远比秦家高贵,如果能够结交的话…… 【系统:主要后宫人物秦夏涵因为你尊贵的身份而对你好感度+40,开始正式累积爱慕度,嘀嘀嘀——】 “……” 高贵的身份? 秦起顿时感觉十分棘手,他虽然对这些人心里的弯弯道道一无所知,但从系统告知的信息来看,包括秦夏涵在内,这些人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其他人。 只不过自己暂时应该是没有危险的,只要能通过秦夏涵进入白马塔,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系统建议:原本秦夏涵就是原主的后宫里最容易攻略的一个,宿主可以持续攻略其爱慕度,或许五月之内便可与其成亲,自可逃离悟元真人的追杀。~\\\\(≧▽≦)/~】 系统给出的这一条没节操的建议真是令秦起无法吐槽…… 他抬起头来,只见秦夏涵的眼神已经和刚才截然不同,目含秋波,眼光流转之间隐含欣赏。秦起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只好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这时,薛不遗充满嘲讽和冷意的声音传来:“你大可以勾引她,只要五月内与她成亲,有了她的庇护,悟元老头又能奈你何?” 居然和系统的建议一模一样…… 秦起似乎还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杀气—— 第二十章 结识了秦夏涵以后,一切都方便了多,秦起顺利地进了白马塔。 “这白马塔五十层以下有大大小小无数个擂台,修士可自行选择不同等级的人对战,只要对方同意便可,也可以上交一定数量的灵石,由白马城管事来安排对战。在这里聚集的大多是筑基期以下的修士,为了提高实战经验和快速增长修为,所以危险系数较小——” “五十层到第一百三十层则是不同危险程度的秘境,灵兽妖兽、诡秘陷阱不在少数,是先天形成再加上几千年前的大能创造出来的,专门用于修炼的地方,有些秘境空间几乎无限,诡秘的传送阵也十分多,一旦进去便九死一生。许多辟谷、金丹期修士常在此修行。” “第一百三十一层到第一百九十九层则是一些元婴分神期大能的战斗场,轻易不会让人进去,除了要有威慑修.真.界的实力,还必须拥有可观的灵石财富——”说到这里,秦夏涵小心翼翼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若这人真是正华派长老的徒弟,那么应该会有所触动才对。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救了自己的哥哥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只可惜秦起无动于衷,只是轻轻颌首,对她的解释表示感谢,事实上,关于白马塔的这些资料原文中也有提过一些,不过远远不及她给出的解释详细。 秦夏涵见秦起对自己的暗示毫无反应,也觉得甚是没趣,她又缠着这人说了会儿话,但是完全不能从他口里套出什么来。 她问这人姓氏名谁,这人就答“姓龙名傲天”。但据秦夏涵所知,这修真界叫得上名号的派氏可从来没有姓“龙”的。 她问这人来白马塔是来参与对战还是寻人的,这人就答“来救死扶伤的”。秦夏涵瞧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越发觉得他甚是神秘,于是更加热情起来。 秦起因为只有炼气三层,所以主动选择了白马塔第三层住下来,而秦夏涵则和她伤重尚未复原的哥哥秦长征在第十五层住下来——两人都已经炼气十层了。 秦长征虽然伤势颇重,但是已经做了缝合手术,再加上秦家富可敌国,珍稀丹药一样不缺,以上好的丹药伺候着,想来不出半月便可痊愈。秦夏涵带着秦起去了房间,便匆匆赶到第十五层照看她哥哥去了。 这里住处比外头的客栈还要好上百倍,桌床皆为精致的花雕木,既来之则安之,秦起先将房间检查了一遍,然后召来两个仆役,请他们帮自己抬了桶热水来。 方才救了人,身上溅了一身血,显得脏兮兮的也不太好。 秦起将含羞草掏出来放在床上,戳了戳它的叶子,阿羞立刻“害羞”地蜷缩了起来,叶子纷纷向里头卷,像是被戳中了痒痒穴一样。 这小团子不知道生哪门子气,方才说了那句阴阳怪气的话后,一路上就没理过他。 秦起戳了好几下,含羞草不停地蜷起来、又放松,要是放在平时,这小团子早就恶声恶气地骂他呆头鹅了,这会儿一声不吭,肯定是出什么毛病了。 不过秦起也不急,这一路上自己都有记得时不时给它施用一些花草符箓,再加上它灵魂薄弱,自己也记得定时喂送固魂丹,应当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一桶热气腾腾的水送了过来。 秦起关了门,在周围下了个禁制,如今他熟练多了,二级心法已经能够完全运用熟练,就差提高修为了。 薛不遗没好气地仰躺在床上,等着秦起继续来戳自己,再戳一下他一定将这人脑仁捏碎!却没想到秦起戳了几下就不戳了,还一副完全不关心自己的样子,转身就开始脱衣服洗澡。 薛不遗顿时气得牙疼。 没人教过他做人要有始有终吗? 他坚持忍到了秦起洗完澡,却见这呆子一声不吭地坐下来,准备打坐修炼。 “喂,我饿了。” 阴森森的声音自脑内传来,秦起停止了打坐的动作,侧头看向床上,只见含羞草已经变回了一个小团子,粉嫩嫩的手臂撑在小脸上,趴在床上天真地瞅着自己,眼睛很大很黑,时时刻刻含着一包水,和他阴测测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简直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用精神力与自己对话时,软糯团子已经咿咿呀呀地从床上往地上爬,他小手小脚地一个不小心就从床上滚了下来,秦起下意识地冲过去一把把他抱起来,急匆匆地连真气都忘了用,果真软,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团精致雕琢的果冻一样。 他抢救速度不够,小团子还是在地上沾了点灰,顿时眼圈一红,将脸埋进秦起的脖子里。 “别让我乱爬!”薛不遗口气十分阴寒,这些天他化作原形,把恶魄困于体内,但是毕竟魂魄还没融为一体,恶魄一旦出来了就十分不安分,总是想到处溜达。 秦起:“……” 如果有人看见了这一幕,可能会觉得他领养了个深井冰的。 “想吃点什么?”秦起感觉到小团子用小脸在自己脖颈处蹭了蹭,然后伸出软软的粉红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那感觉,就像是一只小狗在自己心爱的主人身上盖戳烙印一样,做一个归属权的昭示。 秦起觉得脖颈处痒痒的,心也麻麻的、软软的。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团子的小肉脸,搓成各种奇怪的形状。 薛不遗见秦起对着自己的恶魄一脸欣慰的笑容,心里顿时老大不舒服,甚至忽略了他正在对自己的身体上下其手。 ——像是看见了别的妖怪夺了自家地盘似的,以薛不遗的脾性,敢与他抢夺东西的都非赶尽杀绝不可。 早知道就不把恶魄放出来了,他一定要早日融合魂魄! 秦起又问了一遍,对待小团子他一向很温柔:“想吃点什么?” 没有深思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薛不遗哼哼两声,答道:“人肉。” 秦起:“……” 人肉自然是没有的,但是白马塔内丰盛食物随召随来。 秦起将小团子放在自己膝上,让他吃了点东西,然后喝了点水,小团子虽然不会说话,但十分乖,两只小/脚/交叠在一起,两只小手抱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喝水,一边喝一边流了一大半到衣服上。 薛不遗觉得自己这幅模样简直惨不忍睹,尤其是在秦起面前…… 还没等他恼羞成怒,秦起就已经用大拇指将小团子嘴角边的水迹揩去,动作十分轻柔,他低着头,脖颈处形成一道好看的弧线,细心的样子十分温柔。 此刻秦起虽然穿着一袭破旧衣裳,但是脸洗干净了之后,露出一张五官精致的脸,除了有些干瘪单薄之外,星眸剑眉的轮廓已隐隐可见。 眉目五官虽然锋利,但带着温润的气质。 薛不遗怔了怔,突然想起了年幼时的那棵大松树。他当年还未修炼成妖时,山间灵气稀薄,有太多豺狼虎豹,只要过来踩上他一脚,便会让他当即殒命,他每日不得不挣扎着存活,偶尔从山间经过的采药修士嘴里习得两个字。 有意识以来,便活得异常艰难。 大多数植物都活不过冬日,更别提山顶大雪覆盖、冷如地狱的时候,往往就是这些植物的死期,但是对于薛不遗而言,这倒是漫长岁月里他唯一能放松下来的时刻,此时冬日严寒,草食动物往往会转移阵地,身边草木接二连三的死去,没有人和他争夺灵气,这是他最好的修炼的时刻—— 大雪覆盖的时候,离自己的不远处那棵松树会被大雪覆盖,但却不会死,来年春天又是一身新绿。 而秦起就给他这样的感觉,模模糊糊的,像笔直的松,和柔软的雪。 秦起自然不知道薛不遗脑内这么多小心思,他见薛不遗忽然沉默了下来,还以为饭食十分对他的胃口,于是趁着他还没骂自己蠢的时候,暗戳戳地多喂了一点进小团子嘴里。 这小妖现在尚未辟谷,灵魂又薄弱,还是得多吃点。 小团子迷茫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稚嫩的脸蛋往他手上贴了贴,好像在汲取温暖。 秦起心中十分欢喜,感觉像是养了一条高贵又可爱的小狗狗,得到了它全心的信任,忍不住嘴角扬了扬。虽说这修.真界残忍无比,但是自己在小团子的陪伴下,至少已经活下来了这么多日,以后也会越来越好,他迟早会找到回去的方法。 两人尚在吃饭,突然听见门被轻轻扣了三下。 门外传来声音,“在下是白马塔管事,龙少侠预约下的对战会在今晚开始,请做好准备。” 第二十一章 在白马塔中,五十层以下除非双方同意,否则只有修为相同的修士才能在同一个擂台上进行切磋,因为五十层以下大多都是尚未筑基或者刚刚筑基的修士,修为较低,死伤比五十层以上的要少,但是也不排除有性情暴戾的魔修,对对手赶尽杀绝。 所有人签下生死状,死伤不论。 每一场对战都是修为高低与实战经验的比拼——史上不是没有修为低浅者跨阶挑战高阶修行者,但是绝对没有哪一个像秦起这样,几乎每一场都是挑战修为比他高的人,却几乎每一场都靠着实战技巧险胜! “竟然敢跨阶挑战,简直是不想活命了!今日就让你给我的剑开开荤。”对面是一个炼气五层的小魔修,身材矮小,形容可怖,声音更是沙哑诡异至极,他手中的雌雄双剑飞旋,浓郁的真气以他为中心形成巨大的真空层,秦起此刻几乎无法接近,被逼得不停倒退。 他一面倒退,一面眼睛紧盯着这魔修,二级心法上有言,万物相生相克,一切修行者都有自己的空门,俗称死门,魔修的死门破绽尤其大,因为魔修通过邪门歪道修行,乃天道所不容,有得必有失,修行速度虽快却根基不稳。 这魔修真气汇聚于双剑,形成撕裂漩涡叫人无法靠近,但,既然有真气浓郁的地方,就必然有真气薄弱的地方——那就是他的破绽! “头顶。”薛不遗在他怀里懒懒地翻了个身,见秦起还在仓惶后退,那魔修的剑锋形成的真气差点划破秦起的脸颊,就忍不住出言提醒,“真是蠢死了。” 秦起醍醐灌顶,逃窜的脚步猛地一顿,剑锋疾行,真气逼迫至眼底,而他不闪不避。 那魔修竟然也一愣。 就在这时,秦起猛然汇聚真元于脚底,跃起几丈高,骤然发力,整个擂台上的青砖红土顿时拔地而起,犹如一个巨大的笼,在刹那之间将那魔修围聚其中。 “土术!” 修真界中火系水系修士居多,却从来没有人能将土系真气发挥得如此好的,更何况对方才仅仅炼气三层,使出来的招数威力却绝不止炼气三层! 魔修仅仅愣了一秒,随即面色骤变,腾空跃起,正欲从上面的缺口处逃出这土牢笼,一边汇聚真元,用雌雄双剑将土牢笼劈得粉碎! 却没料到秦起还有后招——! 瓮中捉鳖! 秦起凌空而下,手掌中浮现水汽一团,刹那间凝聚为尖锐冰锥,狠狠拍向魔修的天灵盖。 原主乃水金土三系修行者,秦起如今土系术法运用得颇为自如,偶尔配合水系术法用,威力更是百倍千倍。 “别杀了他,慢慢玩。”薛不遗不紧不慢道,这魔修是炼气五层,只比秦起多出两层修为,刚好是训练的最佳对象。 秦起听见他的话,手中动作慢了下来,他原本就没打算杀人,只不过阿羞教自己的这一招“凌空跃起”太凌厉太快,一时控制不好速度和方向而已。 那魔修才刚化解了拔地而起的土瓮,对秦起接下来的杀招来不及防范,他慌张之下抬起头,在半空中被秦起一掌拍下,落在地面砸下一个重重的坑,只见他背部破开一个大洞,尖锐冰锥扎入其中,融化成水混合着血淙淙的流出来。 魔修痛得脸色一白,跪在地上咆哮道:“我要杀了你这——”无数刀剑出现在他身后,如同万刃穿心的剑阵,旋转着朝秦起飞来,剑光四闪,剑阵几乎密不透风。 只可惜,他已然受了重伤,再使出这杀招,便只剩下三成功力,还未到达秦起面前,便被秦起御起的真元罩一一击碎。 与此同时,魔修的四肢已经不知何时被秦起的真气包裹住,这真气软若丝绸,滑若流水,将他整个人包裹成茧,虽然薄薄一层,却令他如何也无法动弹。 “小鬼赶紧放开我,否则我绝饶不了你——呸唔!”他话还没说完,嘴里已经被塞入拳头大小的土块。 薛不遗念一句口诀,秦起便照着做一个招式。 他尝试着控制自己的真气,让魔修身上的茧型真气罩缓缓流动,直到每个地方都分布均匀,这过程十分艰难,必须把握好力度。这种修炼方法秦起从未听说过,甚至也没在原文中看见过—— 因为修行者大多将真气作为杀招,自然是越猛越盛越凌厉的好,却很少有人试图完全控制自己的真气,包括形状、浓郁程度。 秦起脑内突然闪过当日自己召唤出小团子时,那道分裂自己体内真气的力量,以及那强大的足以控制自己思维的精神力!他当时觉得,如果有人能控制对方的真气,那是何等恐怖!可今日阿羞教自己控制自己的真气,却和那日的力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说明…… 秦起一瞬间脑内闪过无数念头,却按捺了下来。比起猜疑,他更愿意选择信任,直到小团子完全信任他,主动敞开心扉。 “别分心,现在你尝试着分散一缕真气送入他的心脏。”薛不遗蹙了蹙眉,他无法知道秦起脑中所想,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作似有放慢。 秦起凝聚起精神力,闭上眼睛,他的真气与真元血脉连为一体,所有的图像好像具化在了脑内。他开始让那魔修身上的真气缓慢流动,一缕真气自下而上,缓缓爬上那魔修的胸膛,然后精准无误地探入他的心脏左侧。 秦起对人体心脏位置了若指掌,几乎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得出每一根血管的位置。 那魔修刹那间明白了对手要做什么,登时惊恐无比,在极度惊恐之下目呲欲裂。 “饶了……饶……”他挣扎着发出惊恐失色的喊叫。 秦起那缕真气却只是刺入了他的心脏左下角,一阵刺痛之后,魔修面如纸灰。 “收。”薛不遗道。 秦起深吸了口气,缓缓将真气收回,只见那魔修的心脏左下角已经出现一个血洞,淙淙流血,此刻躺在擂台上,面如土色,双腿不停地打颤。刚才他若刺得再偏一点,再深一点,这魔修已经没命了。 若是他能完全自如地控制真气,恐怕一根头发丝粗细的真气都能杀人于无形! 秦起歪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计时香柱,抹了把脸上的血,“这次获胜不到半柱香。” “哼。”薛不遗继续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都是我的功劳。”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秦起浅笑着摇了摇头。 “第十九场,龙傲天胜!” 两个月内,秦起一连比试了十九场,每一场都是跨阶挑战。 刚开始他狼狈逃窜,几乎每一场下来都会落得满身伤痕,有些伤痕甚至重创内脏,割破皮肉露出森森白骨。他必须用精神力复制无尽的补血丹和灵气丹,将这些尽数吃下,才能勉强维持不倒下。 期间秦夏涵送来不少活血化瘀的上好丹药,无功不受禄,秦起只收下了其中一瓶,其他的便全靠自己的精神力复制。 到了现在,他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跨阶挑战炼气五层的魔修了,对战时间也越缩越短。 这两月以来,他不停地刻苦修炼土系与水系术法,总算积累下了半点修为。虽然他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在进步。但是修为受到杂灵根的限制,一直也没能跨越炼气四层——不过在小团子的帮助下,实战经验倒是大大提高。 不仅仅是实战经验,虽然修为没有量变,但是他使出的每一招,威力都要比从前强大,速度都要比从前快,杀伤力都要比从前强。 但是自己也不能总依靠小团子,也不能让修为成为自己的短板!还是得尽快提高修为才行。 原文里男主在白马塔的剧情很短,是在金丹期来到此地,在五十三层的秘境中找一样宝物——灵根归元果。他寻找此物时遇到了女主,之后便和女主一同离开了白马塔。 这灵根归元果汇聚天地灵气而长成,是千年难以一见的仙果,能改变原主先天的劣势——杂灵根。 原主在女主的帮助下拿到了灵根归元果之后,将其炼化成丹,原本杂灵根是天资最差的一种灵根,吸收灵气速度极其缓慢,修炼速度也极其缓慢,但是有了这灵根归元果之后,男主的杂灵根从此吸收灵气的速度和天灵根再无两样。 男主凭借此物修为大涨,金丹之后,迅速修炼到了元婴。 秦起来到这白马塔之内,便有想过提前拿到这灵根归元果,最近他因为杂灵根的原因,修为一直停滞不前,更是迫切需要灵根归元果。 只是,男主是金丹期,在五十层以上的秘境经历九死一生才找到这东西,他现在尚且还是炼气三层,又怎么可能活着拿到灵根归元果呢?因为怕连累小团子,秦起也没有对小团子说起这事儿。 他只能暂且将此事按捺心底。 秦起从对战台上下来,一直在旁边围观的秦夏涵迅速迎了上来。她这两月亲眼围观了秦起所有的对战,这人几乎没怎么休息,两个月连战十九场,从开始的狼狈窜逃,到此刻的游刃有余,这人都能够临危不惧,可以看出他心性十分坚韧。 此刻他眼底泛着疲惫的青黑,看起来却精神奕奕。骨骼较之两月前健壮了不少,星眸剑眉,五官精致,周身气质很矛盾,既锋利又温润,比两月前瞧起来成熟不少。 原本秦夏涵多多少少有些嫌弃他修为太低,后来听说他是资质很差的杂灵根,心中更是泛起不少波澜,但是今天看他一战,术法凶悍霸气,似乎能使出威力远胜于他修为的招数。 一时之间,秦夏涵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但是,她看人的眼光素来精准,这人日后必有大成。 “龙傲天小哥。”秦夏涵对着秦起盈盈一笑,道:“我哥身体好了不少,最近能够下床了,听说是你救了他,想当面拜谢你的恩德,还请你前去一叙。” 薛不遗敏锐地察觉到秦夏涵耳畔比前几日多了一朵白茶花,显得她十分娇媚温柔。白茶花……啧,丑死了。 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翻了个身,用叶子重重地戳了戳秦起的胸口。 秦起不知道小团子又在闹什么别扭,没有太在意,安抚地摸了摸衣襟。 他救人时并不知道这兄妹二人的身份,后来知道了,就一度十分后悔救了秦长征, ——秦长征素来纨绔不羁不说,最重要的是,他非常喜欢义妹秦夏涵,要是让他知道秦夏涵对自己有好感,那还得了,又要惹麻烦了。 正想到这里呢,就听见系统提示: 【系统:主要后宫人物秦夏涵对你的爱慕度已经上升到50点……】 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两月来秦夏涵送了不少丹药来,而且进白马塔的费用也是她支付的,自己若不去探望病人,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好,我随你同去。”秦起答应了,走在了秦夏涵前面,这时,他突然感觉怀中的小团子一个激灵,叶子突然全部收缩了起来。 怎么了? 只见,迎面的木雕窗外,走来一个仙风道骨、鹤发鸡皮的老道长,后头跟着几个穿着统一白色道袍的年轻弟子,那老道长神情似乎不善,视线看向……自己? 第二十二章 那老者一步一步走过来,全身真气溢出走道,每走一步,地上出现一个浅浅的坑,那浅坑之处,真气升腾如小团云雾,好高深的修为!他身后弟子神情十分恭敬,一步一履地跟随着他。这一行人所经之处,立刻全部噤声。 秦起神情肃然,这老者给自己的感觉和当日在韶环宫见到清丹长老、悟元真人时的威压之感一模一样,不,甚至更甚,这老道长丝毫没有收敛周身气势!他越走越近,秦起就感觉双膝剧烈地疼痛起来,受到了沉重的压迫,几乎支撑不住上半身,脖子像是被套上了枷锁,几乎抬不起来—— 但是身旁众人包括秦夏涵在内,却除了神情凝重几分,毫无这样的不适感。 秦起很快确认,来者不善!而且是针对自己的。 可自己从未见过这人,也从未与他身后任何一位弟子见过面。 秦起记得原文之中曾说过这修真五大派中一共有十位修为在元婴以上的大能,其中以韶环宫和正华派为首,分别各占了三个元婴大能,而这正华派中有一位长老多年前痛失爱子,自此之后无心门派之事,便带着座下弟子云游四海,最经常进行历练的地方便是这白马塔! 那么,这位应当就是那正华派的三劫道人了!只怕他的修为还要远在韶环宫三位元婴长老之上。 意识到来者的身份和强大的修为,秦起闭了闭眼睛,努力忽视身上重若千钧的威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正华派和韶环宫一向并无仇恨,也并无亲密来往,三劫道人不可能是来帮悟元真人除掉自己的,那么,他本应在一百三十层以上修炼,又如何会出现第三层这样修为低浅之人所待的地方? 那一行人已经站在了秦起身边。 秦起垂眸,眼皮底下落下一只真气腾腾的脚印,三劫道人正站在他面前,浑身气势犹如从三千丈之高重砸下来的瀑布。在面对面的威压之下,秦起犹如扛上了一尊巨鼎,额头落下一滴汗来。 秦夏涵站在秦起身后,只见三劫道人弯下腰,对着秦起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虽然她和秦起的距离非常近,但是却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秦夏涵原本还只是心中猜这自称龙傲天的小哥应当是正华派首席长老三劫道人私下收的弟子,但照这个架势看来,或许有比师徒更深一层的关系? 自己果然没猜错! 秦夏涵看向秦起的眼光立马变了又变。 系统不停地叮铃叮铃提示着【主要后宫人物秦夏涵对你的爱慕度+10,+10……】 秦起则根本无暇顾及,他额头冷汗涔涔,身体紧绷,直到三劫道人一行人已经走远,他还在恍惚着,和元婴后期的大能比起来,他这低浅的修为简直如同浅水之鱼。得快些提高修为,否则随便哪一个修为稍高的修士就能随意将他如蚂蚁一样捏死! 他如何保护自己,如何保护别人?! 三劫道人方才用的是精神力秘密传音,传入他的耳中好似刀子刮在骨头上的声音,秦起十分抗拒,却完全逃不开,“你身上似乎有我一个熟人的气味,几百年不见,我还以为他夺舍到你这小娃子的身上了……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他。”三劫道人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那干巴巴的皱皮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来。 秦起迅速判断出,三劫道人是将他误认为什么别的人? 他试图回忆原文,三劫道人和原主同为正道人士,几乎可以说毫无交集,若说唯一碰过面的地方,应当是在小说末尾与反派boss的终极大战上,他们为同一阵营。 而之前秦夏涵等人似乎也将自己错认为什么人? 秦起顿时觉得脑内一片混乱起来。 ——然而,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与他所分析的相离甚远。 “龙少侠。”秦夏涵扯了扯秦起的袖子,一副懵懂的样子,“方才那人……” 秦起此刻有些腿软,想到方才小团子在自己怀里的反应,也顾不上揣摩她的心思,匆匆道,“我方才在擂台上弄脏了衣服,待我回去换一套衣服,回头再去拜见令兄。” “诶!”秦夏涵拉不住他,于是急忙道:“我在这里等你!” 秦起略一点头,便匆匆烧了一张飞行符箓,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将含羞草掏出来,却发现对方一动也不动。 “阿羞,还好吗?”秦起蹙起眉,难道方才被那三劫道人的威压吓得不敢出来了,又或是修为太低的妖修会被三劫道人身上浓郁的真气伤到?他方才在那人的威压之下不能动弹,直到现在四肢还是僵硬的,小团子修为比他还低,被威慑到也不是不可能。秦起忍不住又温声安抚了句,“不要怕。” “没事。”隔了半晌,薛不遗才淡淡道,“你且先去,留我在这里修炼,将固魂丹留下。” 他声音低沉得有些陌生,也没有丝毫的感情起伏,好似换了一个人。 秦起将固魂丹从储物袋内掏出来,放于他身边,心中疑虑却更甚,“你为何不与我同去?” 薛不遗沉默了片刻。 “哼,蠢蛋。”他的声音又恢复往常的样子,懒洋洋地讽刺道,“我与秦夏涵不对付,不愿意见到她。” 小团子素来不喜欢秦夏涵,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她都要阴阳怪气嘲讽一番,这一点秦起倒是知道的,因此也不再多问,只是这还是第一次自己独自行动,心里头突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但是这秦长征之邀却不得不去,这人的性格素来阴险狡诈且霸道跋扈,若是自己三番五次的不去,只怕会拂了他的面子而徒生事端。 如今五月之期即将到来,最不应该的就是徒生事端。 他谨慎地在房间里下了两道禁制,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然后就转身出了门。 待他走后,薛不遗瞬间化为人形。 今日是第十三个七日,只差剩下的七个七日,他就能完全将两缕魂魄融为一体,固魂丹温养灵魂时间足够长,日后才不会发生反噬,只是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冒着被反噬的危险,也必须快速恢复身体。 几百年前他曾经杀害三劫道人的亲子,那三劫道人对他恨之入骨,三番五次来寻仇,曾在白马塔一百九十九层败于他手上,以薛不遗的脾性,自然是要赶尽杀绝的,只是那时恰逢秦起等韶环宫众人和其他正道修.真.者来袭,他无暇应付,这才放过这老头儿一命,可是今日,这三劫老头分明是从秦起身上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 来这白马塔之后,他就曾经用神识扫查过白马塔,却未能发现这三劫道人的踪迹!难不成他的精神力已在自己之上。 这不可能,薛不遗自诩这三界之中,无人的神识可以强大过自己。 如果他不使用真气,不发生灵气外放,三劫道人必定不能发现他——只是现在秦起已经被三劫老头子盯上,他之所以没有对秦起动手,恐怕是知道秦起曾和自己接触过,想将秦起作为鱼饵将自己引出去—— 必须恢复,现在必须恢复。 软软糯糯的小团子跪在床上,小手颤颤巍巍地伸向固魂丹瓶,却在即将触到之时,猛然恶狠狠地将那瓶子扫了下去。 瓶子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滚了两圈,停了下来。 “秦……秦起……”一滴一滴豆大的泪砸在床上,濡湿了被单,软糯团子此刻双眼通红,泪流满面,他全身蜷缩成虾米形状,手指脚趾蜷缩泛红,额头顶着床,浑身颤抖。 恶魄形成的第二人格不愿意消失。 与自己的魂魄争夺身体,好似经历万道鞭挞落于身上,犹如亲手用枷锁困住自己,然后拼命挣扎出去,更仿佛千万恶鬼在身上肆意啃咬。 痛苦之感不亚于当年魂飞魄散之时。 软糯团子从床上滚了下来,扑了一身灰,额头上重重摔出一道红痕,脸色苍白显得可怜可怖。 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唯有他挣扎如蝼蚁。 他剧烈颤抖着,手心被掐出殷红的血来,黑如琥珀的眼睛充斥了泪水,平日只会咿咿呀呀,从未在秦起面前说过话,此刻像一个婴儿一样颤抖着哭泣起来,“秦起……我,我不想死……” 沉睡了将近两百年,偶尔会被允许睁开眼睛看看这天地。 天地间什么也没有,广阔无际的除了静默就是风声。不懂得什么是寂寥,也不懂得什么是感知。 直到再次从水中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一个少年紧闭着眼睛,睫毛上泛起水泡。 ——“让我闭上眼,都是想亲我。”恶魄也听见了。 他细心地将他植于土里,捉来蚯蚓,用手指拨土。那时候他尚在沉睡,模模糊糊地意识不甚清晰。 ——“既然你是含羞草,就叫阿羞吧。”恶魄有了名字。 他还将他抱起来,放在膝上,用大拇指揩去他嘴角的水迹,动作轻柔。 ——“放心,我既然已经是你的主人了,我会保护好你的……”薛不遗不屑一顾的,恶魄都视若珍宝。 这一刻,恶魄涌起强烈的疯狂念头,变成了真正的恶魄,他哇哇大哭,他不要死。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阴风阵阵,桌椅尽数飞上半空中噼里啪啦碎为灰烬,灰烬木屑卷在阴风中好似鬼哭狼嚎,他想杀了所有人,既然要死,也得拉上所有人陪葬才行。 但他只是恶魄,也是薛不遗。 片刻后,软糯团子终于放弃了挣扎,瓶中倒出数十颗固魂丹来,薛不遗强迫自己一口气吞下。比冰火互斥更甚十倍的痛感传来,叫他脸色惨白。如同置身于极其炙热的地狱烈火与万分刺骨的冰潭深渊里,在浓烈的压迫之下,几乎无法动弹,手脚都被锁上了带铅块的锁链,动不了,很痛。 等再度睁开眼睛,黑亮亮的琥珀色已经变成黑沉沉,充斥着冷漠与暴戾。 第二十三章 这一头秦起从房间出来后,秦夏涵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秦起顺着她的视线往身上看了一眼,才发现自个儿根本没有换衣服,借口露馅儿了。 秦起觉得有些尴尬。 秦夏涵反倒扑哧一笑,仿佛觉得他甚是可爱。 秦起更加尴尬了,心里感叹,这就是人生啊,有得必有失,原主出身这么苦逼,但总能以各种花式理由吸引到妹子的青睐…… 两人来到白马塔十五层,这里空间远比第三层要大,更不似第三层那样鱼龙混杂,秦夏涵将秦起带到倒数第二个房间,推开一扇花雕镂空门。 房间很大,里头还有一间房,两扇门户之间竖立一张鸳鸯戏水的屏风。 秦起弄不清这秦长征的目的,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为妙,于是还未走进房间,已经率先开了神识——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他的精神力已不同于往日,虽然修为停滞炼气三层不前,精神力却飞速猛涨。 秦长征两月前伤重,方才恢复,恐怕也没有能力察觉他的神识。 只听到房间里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是是是,秦公子说的东西在下这就准备好,明日一早,不,今晚就立马派人送过来,秦公子有什么只管吩咐,这拍卖场您想要什么还不只是一句话……” 声音很熟悉,秦起忍不住蹙了一下眉。 待那人抬起头,秦起才认出来他是谁,已经两月不见,但是说话的口气倒是没怎么变,只见那客栈掌柜此时正跪伏在秦长征面前,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盒子,那盒子的为桦木所制,甚是老旧,却隐隐有光华流转,中间垫着一块丝绸布,一颗发出淡淡晦涩光亮的黑珠放于中央,半透明,一条裂缝自顶而下呈血红色。 秦起心中惊诧,他一眼辨认出这是何物。 秦长征在原作中戏份不重,但是却是个相当重要的人物,他是秦战的侄子,自小颇有天赋,从小就喜欢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秦夏涵—— 之所以说他重要,是因为原主大约五十万字时遇见秦夏涵,按照种马文的路线收了她做后宫,却招来这秦长征的嫉恨,他不择一切手段陷害原主,甚至不惜利用妖丹增进功力,只为从原主手里夺回秦夏涵的心。 当然,炮灰总是要被灭的,这秦长征反复挑衅原主,下场自然很难看。 此刻那掌柜战战兢兢献到他面前的,似乎就是后来帮助他入魔并功力大增的妖丹。 这妖丹来自拍卖场,白马城的拍卖场又鱼龙混杂,只怕这掌柜早已与他牵线多年。 原来妖丹竟是在此地得到。 临近屏风,秦起猛地收回神识。秦夏涵将他送到这里,便收到了一块传讯玉简,不知是遇到了什么要紧的事,神情紧张地离开了。 “龙少侠,我可等你好久了。”秦长征负手立于椅子前面,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起,“这两月我身体尚未康复,但已经好多了,还多谢龙少侠当日救命之恩。” 他令旁边的侍卫推过来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两袋储物袋,鼓鼓囊囊的,不知放了何物,木盘上还有两杯绿玉杯装着的酒。 “不敢不敢。”秦起摆摆手,心里吐槽着,要是当日知道救下来的是一条蛇,他又怎么会傻到去做那个蠢农夫? “这是报酬,还望你不要推辞,两杯薄酒,你一杯,在下一杯,就当交了个朋友了。”秦长征嘴里说着交朋友,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秦起。 秦起也不傻,心中隐隐觉得不好,没有喝下那杯酒,用神识扫了一遍那两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没有任何禁制,一眼可以看到其中上千块灵石和几瓶丹药。 不知道这秦长征有什么用意,但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心思。 秦起淡淡道,“在下不喝酒,也不识酒,只能浪费秦公子一番好意了。” 旁边的掌柜立于一边,秦长征没叫他走,他自然是不敢走的,虽然有些修为强大的魔修向来肆意妄为,敢将堂堂虎威城将军的侄子不放在眼里,但是他们这些生意人自然是巴结都来不及的。 白马城是商贸重地,距离秦长征的父亲秦毅掌控的地儿十分近,这些人生意做得成不成,财源是否广进,都要看秦毅的脸色,他的亲儿子自然得罪不起。 掌柜偷偷抬起头瞟了秦起一眼,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那么好的运气呢,刚好救了秦长征,得到了青睐。换了旁人赶紧抱大腿都来不及,这人反而对送上门来的财物视若无睹。难不成是放长线钓大鱼? 秦起时刻警惕,耳听四面眼观八方,注意到掌柜的视线,他不由得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轻飘飘地无任何含义,落在掌柜心里头就不怎么是滋味了。 掌柜一愣神,马上皱起眉头,这才两月不见,这小子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当初穿着破烂,浑身脏兮兮,还有几处皮肤好似有烧焦未曾恢复的痕迹,看起来和白马城街头那些乞丐无异,身份更是来路不明,不知从何处偷来韶环宫的弟子服饰,当日只觉得是一个落魄的小偷罢了,他自然不将这小子放在眼里。 可今日一瞧,他脸上身上烧焦伤痕已经消失,换上了一套干净衣物,这才叫人看清他的长相,唇红齿白的,剑眉星眸,长身玉立,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周身气势更甚,连秦长征都落了下风。 难道真是当日自己看走眼了,这小子难道真是韶环宫内门弟子? 掌柜心里头打着小算盘之际,秦长征盯了秦起半晌,忽而大笑,“哈哈哈,天下少有不为财物所动之人,这样一来,我倒是更生几分亲近之意,想要和你交朋友。” 说起来两人算是近亲,长相气质却截然不同,这秦长征面容俊朗,瞧起来是一个翩翩公子,眼神却如毒蛇一般,叫人不怎么舒服,身上更是一股子胭脂气味,叫人呛到喉咙里。 秦起暗暗蹙了蹙眉,正寻思用什么借口溜掉,就见秦长征拍了拍手,屏风后头走出三个身形妩媚、容颜绝色的女修士来,从她们周身真气并不能分辨出是道修还是魔修,只是穿着打扮十分暴露,露出半个白嫩嫩的胸脯来,与一些善色.诱的女魔修无异。 秦起:……(⊙o⊙) 他要是不知道这秦长征是什么意思他也算是白活了!但是现在原主的身体不过十六岁,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秦长征瞧起来也不超过二十岁,这样……真的好吗?! 但反过来秦起也迅速琢磨出这秦长征的心思,他对秦夏涵十分痴心,现在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个冥顽不灵的钉子,如果能用钱财收买更好,收买不了,便送来美人,好死了秦夏涵的心。 但是完全不必做到如此的啊! 秦起顿时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一场狗血三角恋,他眼见那几位女修靠上来,蹙了下眉,打开真气防御罩包裹全身,刚要解释,就觉浑身一僵,霎那之间,后背犹如被爬上了一条冰凉的毒蛇—— 与此同时。 白马塔第三层。 薛不遗双腿交叠坐于床上,争分夺秒地开始修炼,体内真气凝滞两百年,忽然一疏通,犹如决堤之瀑布,汹涌之势冲破每一道血脉。真气之流在体内奔腾,一发不可收拾。 这屋子他用神识下了三道禁制,将屋内真气全部包裹在内,任凭谁也不会发现。 屋子内原本被恶魄尽数毁为灰烬的木屑纷纷扬扬而起,无风自扬,如同满天星河,在充盈的真气包裹下,形成一道疯狂的漩涡,将屋子内除了床之外的一切都卷了进去—— 屋顶与地面开始出现裂缝,发出催拉枯朽的“兹兹”响声,砖块发出令人发怵的声音,忽地拔地而起。 他感受到力量重回体内,如同血液一点一点倒流回被抽空的干枯的身体,温热之感包裹全身,却逐渐涌起烧灼之感。 原本他擅长火系,这身体久久不曾用过真气,真元突然决堤之时,竟然一时控制不住兴奋的火元素在体内的流窜,这烧灼之感渗入五脏六腑,令他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水自额头落下来。 床帘上竟也冒出几个火星子,差点烧着。 越是痛,薛不遗嘴角就裂开越疯狂的弧度——原本他修为尽失,如今勉强凝聚起两缕散魄,修为竟也回来了两三成。 只是,因为缩短了固魂丹的温养周期,竟没能恢复原来的身体。 见秦起久久不归,薛不遗忍不住蹙了蹙眉,驱赶神识,寻到第十五层。 此时此刻,秦起发觉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秦长征讶异道,“龙少侠来了这么会儿就要走,怕是我招待不周呀。”他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说话的声音也温吞儒雅。 却在话音刚落时,陡然之间脸色猛变,眼神阴冷如毒蛇。 屋子内氛围陡变,整个屋子不知何时已然落下了一道禁制。 秦起心中早已意识到不妙,他脑子陷入了几秒的混沌,感觉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几下,随即变得站立不稳、无力而疲软——伴随而来的是体内的一阵躁动。 不好! 他体内的躁动越来越明显,仿佛从体内深处升起的一把火,而他不知道怎么解决,只能不停地喘着粗气,越来越热,越来越暴躁,神智几乎不甚清晰,眼前的人也快要看不清—— 不行,必须清醒过来。 秦起手心快要掐出血来,只模模糊糊地见到秦长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又换回那一副笑眯眯的和善表情,“你防备之心甚是浓重,不喝酒,也不肯碰这房间里的东西。但你可知我将情蛊下在了何处?哈哈哈,只怕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那一旦闻到便深入骨血的催情蛊,被我下在了涵儿的头饰上。” 秦起脑子中一片混沌,却猛然想起今日秦夏涵头上那朵突兀的白茶花来。 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喉咙里一片灼热,感觉血液都在沸腾。 不,不对,不是中了情蛊。 秦起本身就是心细之人,今日之所以对秦长征下的情蛊毫无防备,那是因为他提前知道剧情,知道原主是蛟龙血脉,有着五毒不侵的体质,根本没有任何蛊毒能侵得了他的身! 而现在自己这症状分明与一般情蛊不同,虽然体内灼热暴躁不堪,但并没有催情的效果,反而浑身疲软僵硬无法动弹,所以这是…… 秦起猛然想起原主后来开金手指觉醒蛟龙血脉的事情。 书中描写的症状似乎与自己此刻一模一样。但那是五十万字之后的事情了,今日不知为何被秦长征的蛊毒给提前催发了出来。 只是现在自己也非常危险,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那只是诱剂之一,方才涵儿将你送上来,一路上只怕花香已经沁入你的骨髓了。”秦长征还以为自己的情蛊起了作用,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脸,直起腰来爱惜把玩着手上的黑色剔透的妖丹,“你却不知,你在白马塔内所穿衣物,曾日日在情蛊虫水中浸泡,遇上这诱剂,你不发作谁发作呢?” 秦起进了这白马塔之后,便有白马塔中管事派人送来练功服,却没想到这秦长征步步为营到如此地步。 秦起身体无法动弹,浑身又痛又痒,仿佛要长出什么东西来,却觉得体内那一股灼热之感越来越甚,他的眼睛通红,犹如陷入陷阱的困兽,脑海中已经丧失了思维,浑身真气汹涌奔腾,他死死咬紧牙关,却毫无办法。 原主觉醒蛟龙血脉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虽然后来修为大增,但最开始觉醒之时,被人当做妖物四处喊打。 只是那时男主已经金丹期修为,好歹有了自保能力,现在的自己才堪堪炼气三层,又怎么能自保? 秦长征对此浑然不知,正自鸣得意以为自己的蛊毒下得人不知鬼不觉,他拍了拍手,那几个女修便围了上来,秦长征笑得肩膀都在颤,“今日你便好好享受吧,等我家涵儿回来看到这一幕,她必定会对你死心的。” 竟然还是为了秦夏涵——! 和原著剧情大为不同,却终究殊途同归。 这一刻,秦起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杀意。他意识凌乱,身体几乎无法动弹,心里却翻腾起滔天怒意,不能再这样做刀俎下的鱼肉!这是第二次了,他被迫陷入险境,这修.□□本就弱肉强食,他到底要何时才能变得强大起来! 【系统:请注意请注意,检测到宿主的精神力升级——】 薛不遗神识刚刚探到十五层,一眼扫到房间内,他猛然睁开眼睛,砖块尘土顿时砸回地面,碎成粉末,真气漩涡搅动更甚,似要冲破房屋! 他脸色白了白,几乎是刹那之间从床上一跃而起,但是在他双脚落地时,他却猛然顿住。 如果现在去救秦起,真气必然泄露,三劫老头必然会发觉到自己的灵气波动,从而追随而来,若自己还剩七层修为,或许可以与他勉力一战,可现在自己只有两三层修为,更不知道反噬何时会来,暴露在他面前简直是自寻死路—— 千百年来,他孤身一人,从来只懂得杀人,不懂得“救人”二字。 若不救…… 若不救。 他心中猛然一痛。 第24章 三章 合一 秦起身上很重,他用所有的真气来与体内的力量对抗,却几乎是徒劳无用的,体内真气沸腾着倒流,犹如被下了诅咒,使得全身都涌起一种诡异的灼热之感。蛟龙血脉绝不能够在此刻唤醒,否则他会成为秦长征的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他要逃掉,他不能失去意识! 秦起挣扎着抬起头,眼神恶狠狠地盯向秦长征。 秦长征不由得一愣,在白马塔内他伤重还未恢复的时候,就去看过几场秦起的对战,这个即使面对敌人时也温和冷静的少年,此刻居然会露出这样带着血痕的眼神。他透过秦起,仿佛看到了一条百尺巨蛇。 秦长征打了个寒噤,冷意缓缓涌上心头,这人留着是个祸害,不如早日杀掉。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看什么看,没人会来救你,涵儿早就被我故意调遣开了,你孤身一人,死了也是孤魂一只,还不如接受我的好意……” “哦,是吗?”秦起冷冷道。 突然——刹那之间谁也没看清,情势陡变! 秦起手指轻抬,只见秦长征的衣襟登时被染成血红色,他被瞬间开膛破肚。 原本被缝合好的伤口突然齐齐崩裂,鲜血不可抑制地从各大动脉中射出,内脏就这么掉了下来,将他浑身上下染成了个极其恐怖的血人。 血液自他脚底蔓延开来,好似蜿蜒爬动的血蛇。 秦长征恍然地摸上自己的肚子,只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冷风从自己身体里穿过——他,是怎么了?他缓慢地看向自己破了个大洞的肚子,伤口比两月前更狰狞更恐怖,他神情陡然惊恐,双腿一软倒落在地。 秦起艰难地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嘴角一抹冷意。这两月以来他一直被含羞草训练如何对真气控制自如,他既然能以真气为线,缝好秦长征的身体,自然也能一朝拆线,叫秦长征血流如注! 他不愿意杀人,他从未想过杀人。 但是今日,他杀了第一个人。 几个女修全都吓呆了,手忙脚乱地躲到屏风后头去,暴露的衣服都差点从身上掉下来,谁也不敢多看秦长征一眼。掌柜的小心翼翼地瞧了秦起一眼,原本以为他要攀附上秦长征这位贵人,却没想到情势剧变,他竟出手杀了他!也不知道日后秦家要怎样追杀这小子。他还是不要卷入这场纷争为好。 掌柜的眼睛转溜一圈,视线落到了从秦长征手上落下来的妖丹,他趴伏在地上,偷偷摸摸地捡起来,装进盒子里,揣进兜里,然后躲到了屏风后头去。 秦长征的随身侍从很快察觉到房间里头的不对,匆匆赶来,见到房间内场景骇然大惊。秦起此刻跪在地上,咬牙克制体内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去对付他们—— “大少爷!”几个侍卫匆匆扶起秦长征。 秦长征还剩着半口气,像破了的旧风箱似的,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勉强抬起一根手指,怨毒地指向秦起,“杀……给我杀了他!” 几个侍卫训练有素,对了下视线,便迅速有两人出去找大夫,两人手持剑柄走过来,剑气四盛,对着秦起当头劈下—— 就在这一瞬间,屋子内犹如飓风卷入,充盈真气瞬间涌入,屏风轰然倒地,杀气蔓延进屋子内每一个角落。 两个侍卫在刹那之间头齐齐断落,留下两具尸体直挺挺地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两颗头掉落在地,表情是迷茫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人头落地,脖颈上的血洞横截面犹如张开的深渊巨兽。 他们手里的剑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两声响,惊醒了被这盛怒杀气吓得呆滞的其他人。 秦长征尚且残留一丝意识,惊恐地看着来人,双腿不断蹬地,拼命地往后爬着倒退。 但在下一秒,他浑身蔓延起了猩红的熊熊大火,这大火充斥着真气,从他身后的桌布蔓延开来,一直燃烧到了横梁上去,顷刻之间,这整间屋子被烧焦,噼里啪啦作响,他从腿部开始,一点一点变成森森黑骨,而他的神智尚且清晰,目睹自己被烧成灰烬,嘴里发出不可抑制地惊恐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他张开的大嘴顷刻消失在烈焰之中。 薛不遗身体尚未恢复,仍然是小团子的模样,气势却与往日截然不同。他抓起跪在地上意识已经昏迷的秦起,凌空转身,冷冷扫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掌柜与几个女修。 那几人战战兢兢,想逃,却发现这屋子被下了禁制,下禁制之人修为实在太过强大,无人能逃! 他们眼见这小魔头踏着熊熊火焰,衣袍与长发纠缠翻飞,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来,犹如面对着地狱修罗,最恐怖的事情是身后无路可逃! “与……与我无……无关。”掌柜的“噗通”一声跪下来,哆嗦着抖个不停,身上冷汗被这真气大火蒸干,此刻他口干舌燥,身下却涌出一股暖流,一阵尿骚味传来。 薛不遗记得,这人两月前曾经将秦起嘲讽得一无是处,他冷冷勾起嘴角,对这人伸出手。 那手掌小而精致,白皙而近乎惨白,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双杀人的手,它的主人同样也顶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精致脸蛋——但,眼神却黑沉沉的,似乎看不到一丝光明,叫人从心脏深处渗出阴森寒意。这和真气威压不同,这种寒意,是来自本能的对强大之人的畏惧! 掌柜惊恐万分地抬起头来,却见自己怀里的那装着妖丹的盒子不知被什么吸引力勾着,一点一点地移到了面前这小魔头的手上。他是想要这妖丹?掌柜性命堪忧,但出于本性还是感觉一阵肉痛,这可是他花了上千灵石从拍卖场偷渡来的,原本以为可以转手给秦长征卖个好价钱,却没想到,买主就这么死在了他眼前! 掌柜一句反抗的话也说不出来,只顾拼命磕头求饶。心里却放松了许多,若是这小孩拿走了他的妖丹,或许会放他一命。 但是他想错了。 “都去死。”薛不遗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每个音节都叫人耳朵流血,甚至隐隐有一丝连他自己也不能察觉的愤怒。 他干脆利落地抱着秦起转身,留下一屋子熊熊大火,和几人绝望烧焦的尖叫。 秦起仍在昏迷之中,方才他强力用真气压制住体内奔腾的血脉,真气在体内流窜对撞,造成了短暂的昏迷。虽然因为体质原因,并未情蛊中毒,但是情蛊多少对他的身体有些影响,此刻他脸上泛上潮红,显出几丝情.欲的味道来。 平日温和柔软的眼角眉梢,此刻却染上了一丝丝冷意,仿佛在梦中,他也置身于恐怖的险境。 薛不遗知道自己方才犹豫了,他犹豫了三秒,因为这三秒,他赶到的时候,秦起杀了一个人。赶到之时,他甚至隐隐从秦起脸上看到两百年前大战时另一个秦起的身影,冷硬无情,戴着正义之辈的面具,本质却是嗜杀疯狂之徒。 但是——他为什么会救他?从前他从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薛不遗看向怀中的秦起,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两百年前他杀自己一次,不久前又将自己召唤出来再次重伤自己一次,那一次虽然是无意之失,却也罪大恶极。若不是与他结下了召唤契约,自己早就该将他碎尸万段的。但是后来,他又毫无防备地将固魂丹全部赠予自己,还细心照料自己,就算是与前仇一笔勾销罢……那么蠢的一个人,突然就不想杀了。 不杀就罢了,为什么会再而三地救呢? 每次见到秦夏涵,心中还总有一股无名之火。 今日强行融合魂魄时,甚至因为不想让他看见,而故意找借口让他走。 他从不曾这样瞻前顾后过。 杀人便是杀人,他素来随心所欲。若有人能左右他的情绪,那这人实在太可怕,放在以前,他一定会选择杀之,防患于未然。 但是现在…… “今日本座又救了你一次,你必须拿命来还。”薛不遗注视着秦起的脸庞,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将他脸上的血迹揩去,露出他原本清秀精致的脸来,这样看着果然顺眼多了。 “你的命,归我了。”薛不遗淡淡地道。 —— 薛不遗抱着秦起,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飞往白马塔五十层以上的秘境。这三劫道人迟早会追上来,与其避无可避,不如选择一个对双方都不利的地形。 白马塔五十层以上灵兽妖兽、诡秘陷阱不在少数,许多传送阵更是先天形成,数千年来不断改变,虽然当年薛不遗曾经在这其中历练过,但此地广阔无边,地势随着灵气流不断改变,他已经无法辨认当年到过的地方。 眼瞧着秦起脸色越来越红,开始在自己怀中无意识地扭动起来,薛不遗加快速度,脚底真气奔腾,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千年寒潭。那寒潭上方瀑布千尺,在水中砸起层层白浪,不知道瀑布后有什么。 薛不遗居高临下地飞上寒潭之上,嘴角一勾,毫不犹豫地将秦起丢了进去。 ——他可是记仇得很,当日秦起将他压入水中,令他恶魄强行离体,这仇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噗通——!” 秦起自几十米高处落入寒潭,激起数十米高的水花。 沉入又浮起。 这寒潭冒着森森冷气,秦起浮上水面,他无意识地在水里瞎扑腾,体内升腾起的灼热之感遇见这寒潭,仿佛暂时被抑制住了,皮肤上隐隐约约变得坚硬的几块金色逐渐恢复原状,体内仿佛有两道力量在对抗,令他痛苦地蹙起眉,但是觉醒的血脉暂时被抑制住—— 就在这时,薛不遗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在方圆几里处布下的神识罩动了动。 这白马塔五十层以上的秘境还有个特点,就是充满天然沼气,这种沼气犹如阻绝视线的大雾,能够阻挡神识,就连薛不遗如此强大的精神力,神识都仅仅只能外放到几里之外。若是精神力弱小之人,只怕在这秘境中神识半点也放不出去。 三劫道人迟早会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在这之前,自己必须让修为至少恢复四成,否则毫无生机。 薛不遗蹙眉,俯下身去,刚要伸出手将抱秦起起来,突然感觉体内真气一阵乱窜,魂魄撕裂的感觉再次袭来,一瞬间他犹如被置于冰火之中,顿时冷汗涔涔,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没想到反噬来得这样快。 这阵剧痛犹如抽筋剥皮,薛不遗一时不慎,意识昏迷了那么一瞬,一下子从空中砸了下去。 秦起勉强从昏迷中醒过来,就见自己躺在冰水寒潭之中,而阿羞一下子砸下来,差点将他再次砸晕过去。 等等…… 秦起感觉嘴唇碰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软绵绵的,有点冰冷。 …… …… 人生第一次亲吻,对象居然是个小团子,舔起来似乎还有点血腥的味道,秦起瞬间凌乱了。 他还在迷茫,身体却瞬间被薛不遗扯了起来,那拉扯的力度,好似在拉扯一块破布,丝毫不费力。 他浑身带着水,感觉寒飕飕的,脑子里迅速回想起来刚才在秦长征那里发生的事情,正要问问阿羞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远处传来几声阴森又难听的冷笑,“妖物,你终于现身了,这几百年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既然出现了,就不要再畏首畏尾了!” 那声音修为深厚,穿透山谷,激荡着回声,甚至激起寒潭水花! 薛不遗面容一肃,擦掉嘴边的血,露出一抹阴寒嘲弄的笑来。 那声音刺痛耳朵,秦起悚然一惊,这声音很熟悉,是三劫道人!他还没弄明白到底在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就被小团子一把抱起来,猛地掉转头往声音的另一边飞去。 小团子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竟然能抱得动自己?!!! 秦起感觉昏迷了一会儿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了,他敏锐地感觉到小团子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眼神不再是黑亮天真的琥珀色,而是黑沉沉的透着一股子死气。整只团子的气势都发生了改变,现在这副模样倒真是冰冷阴森叫人不敢接近。 这飞行速度无比之快,一眨眼进了一处黑色的森林,只见两旁树木飞速划过,像是坐上了光速一样,让秦起震惊不已。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修为? “噗……” 秦起话还没问完,就见小团子猛然吐出一口血来,脸色惨白,嘴角不停地滴血,那血落在自己胸口,蔓延出暗黑色。 秦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刚出虎口,现在是又入了狼穴! 而怀里那人嘴角和胸口不停地渗出血来,甚至胸口都能感觉到那一大滩血的冰凉。 这么多血……眼前的小团子睫毛不停地抖,面色比纸灰还要惨白,秦起猛然之间愤怒无比! 薛不遗现在只有当年修为的二三成,再加上受到了固魂丹反噬,在三劫道长全力一击之下,五脏六腑尽数受到损伤,嘴里不停溢出一股一股的黑血来,他狼狈不堪地吐着血,体内反噬更甚,真气翻腾,几乎要冲破筋脉。 两人从半空中重重摔了下去。 秦起顾不上疼痛,刚要爬起来,却见小团子被一股力量拉扯至半空中,那股力量十分恐怖,他死命拉着小团子,两人的指尖却被迫抽离错开。 小团子被拉至半空中,瞬间发髻散落,长发衣袍在空中翻飞,他面如冰霜,周身气势犹如那千年寒潭里的水,是秦起从未见过的一面。 随即万道真气充盈的白剑飞来,聚拢在空中,齐齐朝着小团子的心脏插去——而小团子不避不让! 秦起心头砰砰直跳,他刚刚才恢复,体内真气尚且还凝滞着,没有流畅开来,他勉强御起真气,飞上半空中去试图阻挡那一剑。 却在他还未触及小团子时,空中白光一闪,他猛地被一股威力巨大的真气弹射开来,摔在地面,感觉内脏都要震碎,膝盖砸在地上流出鲜血。他踉跄着爬起来,只见小团子衣袍翻飞,那老道士使出的万剑已被他碎为万道银片,统统换了方向,朝老道射去。 ——那是十分混乱的一幕,薛不遗全力一击,整个人犹如在血中浸泡过,破絮飘摇地浮于空中,而万道银片犹如梵文咒网,带着万分的威力,铺天盖地地刺向三劫道人和他身后的徒弟! 银片触及周围树木时,树木纷纷烧焦,几万棵长达百米的参天巨木一瞬间轰然倒下,犹如电雷过境,天空都被撕裂成猩红色。 地动山摇。 这妖物的速度太快了——! 那三劫道人方才全力一击,真气尚未恢复,此刻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攻击,只能勉强御起防御罩! 但是晚了一步,落在后头的几个弟子“啊啊”鬼哭狼嚎几声,便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显然已经没命了。 三劫道人回头看了一眼,愤怒不已,双眼赤红,防御罩轰然变大。 薛不遗在空中闭了闭眼,脸色灰白如纸墙,身体如一团破絮摔了下来,衣服被撕破,身上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方才他强撑着一击,应当是穷弩之末了。 难不成今日必是一死……? 秦起拖着腿伤扑过去将他抱起来,他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全身都是血,嘴角还在不停地溢出血来,身体冰冰凉凉。秦起完全找不到他主要的伤口,只怕这伤在五脏六腑里。 那三劫道人也受了重伤,他原本看这妖物似乎早已受了内伤,功力应该只剩下三成不到,方有把握将他就地诛杀,率领众弟子追上来。却没想到他仍然如此厉害,自己使出万剑穿心,全力一击,这世间能躲过的人都少,他却反而借力打力还杀了自己好几个弟子。 三劫道人从嘴里呸出一口血来,喝令弟子站在原地,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几百年前曾败于这妖物手里,本以为终其一生也无法报了爱子之仇,哪里想到今日老天就给了他这个机会!怪不得这妖物躲避多年,原来是因为修为大减!看起来似乎还本就有重伤在身,真是天大的好机会! 他面目狰狞,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此刻已经顾不上去维持自己正道中人和善的面目,冲着秦起道,“小鬼,快些让开,让我收服这妖物,不然本真人连你一道斩杀!” 秦起抬起头,不闪不避,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三个时辰之前,他还未去秦长征那里,小团子尚且是个眼睛湿漉漉、扑在人怀里求抚摸求抱抱的小团子,对他说了什么听不懂的话,只会拿懵懂迷茫的眼神瞧着人,体内的灵魂虽然脾气不好又口是心非,但好歹活蹦乱跳,生命鲜活。 三个小时后,此刻,却冰冷冷地躺在他面前,身上被殷红的鲜血染湿,衣服破烂,露出森森白骨来,气若游丝,不知哪里受了重伤—— 有多痛,秦起方才一一经历过,都知道。 原本只当这是一本小说,只盼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家。但他变成了这里面鲜活的人,有心脏跳动,有日日夜夜在轮回,被人陷害,被父兄抛弃,心里面也会有切实的痛感!伤口刮在骨头上,血流在身上,远远不是小说白纸黑字能够描写出来的,那是让人想要毁灭自己毁灭一切的痛楚—— 所有人不是轻侮他就是想要取他的命,只有小团子一直帮助自己。 而现在,有人伤害了他的人。 三劫道人见他一声不吭,冷冷提起剑指着他,“你在白马塔之外本真人就注意过你,瞧你穿着,应当是韶环宫内门弟子,同为五大门派,本真人想放你一马,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真人就不客气了!这妖物人人得而诛杀!普天之下根本容不下他一席之地,你若……” “妖?那又怎样?”秦起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他,“仅仅是因为他是妖,你就要杀了他?” 多可笑的理由! “哼。”三劫道人百年前曾被这妖物杀害了亲子,那以后他就耗尽毕生,寻找他,找到他,杀了他。但他却不愿意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华派天资最高的天灵根是被一个妖物杀害的,儿子和自己都屡次成为手下败将,那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既然是妖,还需要什么理由,杀了他,我可以考虑让你转投我正华派。”三劫道人如皱了的橘子皮似的老脸上满是不屑与嘲讽,他看了看秦起,道,“方才他还杀了我几个弟子,你不会没看到吧。杀了他,才是匡扶正义。” “我他妈管他杀了谁!那些人和我有什么关系!”秦起愤怒地护犊子。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悖论。三劫道人因为小团子是妖,便要杀他,自己却因为那些人和自己没有关系,便不在乎他们的死活。那弃人不救的自己和滥杀无辜的三劫道人有什么区别?不知何时,他的观念早已经被这弱肉强食的世界给改变了,早已忘记了原先学医的初衷。 只是,旁人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他只保护保护他之人,他只牵挂牵挂他之人。 可他太弱小了,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小团子。 秦起牙关紧咬,心里一阵阵抽痛,方才面对秦长征时那疯狂的杀意再次如狂风席卷而来,让他双眼通红,整个身体内真气咆哮着张牙舞爪着要喷涌出来。他快要丧失理智,方才体内的那股灼热之感再次涌上来,沸腾全身。 杀了他! 杀了他! 已经杀了一个人,那就再杀一个吧! 杀了他! 三劫道人感觉到了秦起身上这凶恶的杀气,微微蹙眉,这少年表面看上去修为并不高深,但心性顽强,精神力也不弱,只怕以后留着是个祸害,他抬起了手中的剑—— 就在这时,系统再次提示道【检测到宿主体内蛟龙血脉小部分觉醒,精神力再次升级——可获得一次传送阵机会。对了,友情建议宿主还是不要冲动,以你现在的修为,打不过他。】 秦起瞬间被这声音拉回理智,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确打不过他,但有朝一日,他总要这人付出代价!他眼神带着恨意地看了一眼三劫道人,在真气之剑落下来时,抱着薛不遗齐齐消失不见。 三劫道人一剑劈在地上,大地都几乎裂开,却没能触及秦起与薛不遗的一丝头发。 众弟子:“……” 三劫道人:“……” 烧焦的森林里猛然传来一声怒吼,似要发泄这百年来的仇恨。 —— 秦起怀里抱着薛不遗,被系统传送到这黑黝黝的山洞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感觉走下去,不知何时那三劫道人会追上来,他要逃,逃出这白马塔,可是出了白马塔,又有什么地方能去呢? 虎威城?父兄从小都不待见他。 韶环宫?韶环宫的人巴不得他死。 好在白马塔秘境有沼气,神识无法放开,而这山又连绵不绝,无穷无尽,一时半会儿三劫道人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这山洞极冷,不知从何处吹来阴冷的风,如同鬼手在脖子后轻抚,叫人寒毛都竖立起来。秦起之前在寒潭浸过,此刻浑身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冰冷似铁块。这山洞也没有任何影子,连一只怪物都没有,走了这么远,不知道几个时辰过去了,也没有遇到一处水源。 身边只有“滴”、“哒”、“滴”、“哒”的声音,那是从小团子身上流下来的血。 秦起眼见怀里的小团子体温越来越冷,十分不知所措,只能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将水拧干,然后一层又一层地将他包裹住。但这还不够,必须早点找到有光的地方,检查他的伤口,否则迟早他会血流而尽。 他现在只恨自己修为不够,火系法术只能勉强烧出几个火星子来,这火星子还维持不到一两秒。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东南方向似乎吹过来了一点风,那风带着腥咸的味道,而怀里的人动了动。 难道醒了? 秦起惊喜地停下来,却听到怀里的人声音喑哑低沉道,“快……快走……这里死门方位不对劲,好像有阵……” 阵法? 什么阵法? 他话音刚落,秦起骤然感觉那风声越来越大,腥咸之味仿佛要灌入自己口鼻,陡然之间,巨大的风声之中失去了小团子沉重的呼吸声。而他脑仁一痛,感觉手上一轻,周围环境猛地发生变化。 秦起转了一圈,却发现小团子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是幻境。 原主在书中也遇到过,不过那是在海底深渊历练时遇上的,秦起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只要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就不难破解。 幻境大多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与仇恨,秦起从小生活在健康的家庭之中,安安稳稳地念书,毕业,工作,成长为一个冷静脾气好的人,他倒是不知道有什么幻境能困住他。 但很快,他便他知道他错了。 眼前是寒风凌冽的山顶,鹅毛大雪飘落,悬崖万仞边上,长了一棵含羞草。含羞草喜温,长在这种恶劣的地方,怎么可能生存得下来? 周围场景迅速变换,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那株含羞草小心翼翼地活了下来。有时躲在岩石的夹缝里,有时在大雪的倾轧下奄奄一息。 秦起瞬间意识到,这是小团子的幻境。 他呆滞地站在他的幻境里,看着他逐渐修炼成妖,一个软糯团子逐渐幻化出来,睁着天真懵懂的黑琥珀色眼睛,那双眼睛流光溢彩,宛若琉璃灯。比现在的模样还要小上两三岁,小心翼翼地学着爬行,一个不小心,就被山上飓风给刮进谷里,摔得遍体鳞伤,然后又被群狼啃噬。 秦起心里柔软一片,感觉有什么冷硬都被融化了。 场景猛然一变,这是一个村庄,一群人围在一起,手中举着木棍武器,愤怒地大喊大叫。 “妖怪!”“打死他!” 中间那孩子瑟瑟发抖,被粗鲁地套上了一只麻布袋,上百根木棍砸在麻布袋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很快,麻布袋底下晕染开黑红的鲜血,那血好似流不尽。麻布袋中的挣扎逐渐停止,袋子里面的人似乎再无生机。 秦起心脏像是被谁的手揪住,涩涩发疼。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在被他召唤出来之前,只是孤零零的饿草一株。以前受过伤,灵魂还不稳定。 自己说过要保护他,却没能做到。 秦起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想要将那些村民统统赶走,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穿过了他们—— 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仿佛被困在痛苦的梦靥里无法醒来,直到脖子被重重地掐了掐,一阵刺痛传来,秦起惶然睁开眼,却见自己仍然抱着小团子站在原来的位置,而怀里的人无力地抬起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试图将自己唤醒。 怀里的人似乎又更轻了一点,血液不断流失,秦起仿佛能够感觉到生命里一点一点从他身上流失。不,不行,得快点离开这里。 不知又走了多久。 长达几个时辰的饥渴与饥饿,让秦起十分疲惫,再加上膝盖上一直流血,方才那一摔,好像把骨头都摔歪了,此刻正里里外外地泛着疼,他感觉抱着小团子的双手越来越不堪重负,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光亮,空气中泛起血腥的味道,秦起的意识已经被渐渐麻痹,但是嗅到这味道时,又逼迫着自己清醒过来。 安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是—— 秦起意识到不妙,抱紧了怀里的人,加快了脚步,但是那是徒劳,很快,他感觉到膝盖流血的地方一阵刺痛——本来就痛到失去知觉的地方,怎么会能感觉到痛? 越往前跑,微弱的光亮终于一点点亮起来,秦起终于看清了脚底下那窸窸窣窣的东西是什么——成千上万的八足虫,那是一种类似于陆地水蛭的东西,喜好鲜血,一旦吸上了人血,便会将人吸干成空壳,方才感觉路越来越狭窄,那是因为路两旁都堆满了惨白尸骸。 空洞无物的眼眶、干枯的尸架,犹如地狱里的诅咒,冷冷地注视着秦起。 秦起的脸色顿时一白。 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就是原主找到灵根归元果的山洞,原主和女主当时也是在此处九死一生,差点变为尸骸,两人最后在山洞深处找到了灵根归元果,男主修为大增。 只怕系统是为了维护剧情,所以按照白马塔接下来的剧情将他传送到了这里。 只是,他现在带着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如何逃得过这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吸血虫。 层层叠叠,如同汹涌的虫海朝自己涌过来,根本避无可避! 血会统统被吸干的。 薛不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秦起现在身上几乎没有伤口,而自己浑身是血,那些八足虫无血不欢,只要将自己当成诱饵丢在这里就好了……以现在自己的伤势,动弹不得,不会有任何力气反抗,那样的话,秦起有足够的时间逃脱—— 如果现在伤重的是秦起,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丢下,因为,不想死。 秦起似乎意识到怀中人的不安,双手紧了紧,低声安抚道,“别怕。” 薛不遗怔了怔。 ——别怕。 秦起御起全身的真气,猛然之间,他的真气沸腾起来,为他和薛不遗的全身笼罩上一层透明气罩,将那些血虫统统弹开。砸在墙上的血虫发出阴森恐怖的尖锐叫声,然后愤怒地反扑回来,这些东西,生命力远远比人要顽强。 他一直跑,一直跑,但是这虫海好似根本没有尽头,不知道跑了多久,血虫越来越多,朝着他脸上直接扑过来——他的身体像是灌了铅块,越来越沉重,感觉已经跑了三轮马拉松了,口里喘着粗气,像是漏风的音箱一样,身体内本就无任何水分,这下全化作汗水蒸发在空中。 全靠着一股意志死撑。 秦起感觉自己身上的真气罩越来越薄弱,丹田处的真元像是被榨干了一样,痛得快要爆炸。这样下去不行,不知道前面路还有多远,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而那些血虫全部附在他的真气层表面,每一个缝隙都有上百只虫子饥渴地贴上来,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团黑色不明物在移动。视线被阻挡了,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行走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秦起咬了咬牙,将舌尖咬破,痛感传来,逼迫自己清醒过来,空气中迅速加重了血腥的味道,那些血虫更加兴奋了,摇摇摆摆地上前,发出疯狂发怵的窸窣声。 如果将真气御满全身,虽然能起抵御作用,却不能飞行。但一旦将真气汇聚脚底,快些飞出这鬼地方,身上就无法覆盖真气,他和小团子都会被活生生吸干血。 ……那就孤注一掷吧。 这时,怀里的人突然开口了,一路上他都十分安静,秦起以为他失血过多,早已晕了过去,此刻他声音低哑得不行,像是被耗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它们是被我的血吸引的,将我留在这里……” ——你如果敢丢下本座,本座会杀了你。 “……这样才是权宜之计……” ——如果你敢背叛,有背叛的想法,哪怕一丝一毫,你会死。 微弱的光亮中,秦起即使低下头也不能看清怀中人的表情,更何况他此刻脖子上布满了血虫,根本无力低头。他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双手紧了紧,将怀中人完全抱进怀里。 秦起汇聚真气,将小团子紧紧包裹起来,剩下一部分真气勉强汇聚于脚底,就在他撤下双腿真气的那一刻,血虫犹如嗜血的狼群,在一瞬间之内扑了上来,秦起连闷哼都哼不出来,快速地御起脚底真气,横冲直撞地往前飞了去。 什么都看不清,不停地撞在岩石上,脑子嗡嗡响,膝盖失血处围满了血虫,那样一个小伤口,却几乎要叫秦起的血被吸干,原来血液流失的感觉竟然是这样,不痛,却感觉生命里一点一点从体内流失。 薛不遗很久很久没等到秦起的回答。 直到他意识到他做了什么,心头一颤。 他转动脑袋,艰难地将脸埋进秦起怀里,表情隐藏于黑暗里。 —— ——再也没有机会背叛了。 ——再也没有机会放手了。 第二十五章 前方的岩石不停地炸开,一团黑色身影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坚硬的岩石撞在身上好似毫无痛感,就连那些血虫都被岩石撞得血肉横飞,秦起却眉头都不眨一下,闭上眼睛往前冲——事实上他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衣服划破了,血不知道流失了多少,满身都是伤痕,整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好累,好痛。 但是不能停。 薛不遗被他小心翼翼地保护在真气里,周围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血虫包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抱着自己那人一次又一次地撞上岩石,却连一句痛都哼不出来。他的手揪着秦起的衣服,感觉到秦起的心脏跳动得十分快,快得好像要爆炸了。 这样轻轻一抓,就能将他握在手里…… 黑暗里,薛不遗嘴角勾出一抹极其苍白而又浅淡的弧度来。 终于,秦起感觉身上包围的血虫越来越少了,眼前出现了一点光亮,紧接着这光亮越来越大,身上的血虫窸窸窣窣地往下爬,以非常快的速度,好似前方有什么使它们避之唯恐不及。 应该是原文中所说的灵根归元果生长的地方到了。 秦起咬了咬牙,猛然加快速度,朝前方的一点光亮冲过去,这条黑道尽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耳室,耳室尽头似乎又连着几条道路,但是此刻秦起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往前走。到达了安全地带的喜悦让他猛然放松,甚至意志有些崩溃。 他顿时双腿一软,扑倒在地,双手却还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两人伤势都很重,要是就这样放任伤口流血,等会儿躺在这里的就是两具干尸了! 秦起深吸一口气,苍白着脸从储物袋中找出一套衣物来,垫在地上,然后将怀里的人放了上去,从储物袋中拿出补血丹和灵气丹,将丹药一股脑儿倒进自己嘴里和小团子嘴里,这过程之中他的手一直颤抖得厉害,瓶子都没有力气捏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像是即将归天的耄耋之人。 薛不遗脸色比他更加惨白,几乎呈现出一种将死的状态,静静地瞅着他。 做完这一切,秦起眼前一黑,终于控制不住地晕厥了过去。 —— 他时睡时醒,梦里在秦家受人白眼的过去、在韶环宫受人轻侮的过去、穿越之前的记忆来回穿插,不停地折腾着他。 他受伤并不重,主要是在虫洞中失血过多,再加上连续不知几个时辰的长途逃命让他过于脱力,此刻放松下来,除了疲惫就是疲惫,全身没有一个细胞想要动弹。等再度睁开眼时,虽然感觉体力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一大半,但心里头却沉甸甸的。 秦起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团子,此刻他正安安静静地趴在自己的怀里,唇色惨白,睫毛卷翘,五官精致,神情异常软萌可爱,就像生病时难受求抱抱的小孩子一样……只是脸上一道血痕异常醒目。 秦起忍不住伸手将那道血痕擦了去。 血迹虽能擦去,伤口却显得更加狰狞了,留在小团子的眼皮底下,像是一条活生生的蜈蚣,在他娇俏的小脸上凭空生出几分恐怖来。 秦起心中有些酸涩。 他将储物袋中的一套衣物撕成布片,将小团子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用真气将他伤口周围的衣物划破开来,那三劫道人的万剑穿心甚是厉害,小团子身上皮肉翻飞、满是血迹,破口处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来、若这些伤口落在自己身上,只怕早就痛不欲生了。 秦起给他一一包扎好,再将自己的膝盖受伤处缠上布条。 虽然好歹活了下来,但却这样狼狈。 不管怎样,必须得赶紧增强修为才行。 之前在极度险恶的环境下,系统说他的精神力有所升级,此刻他努力将神识放出去,竟然也能穿透这天然沼气一两米。看来精神力是真的有所提高了。 只是不知道和那蛟龙血脉有没有关系。 原文中主角获得完全的血脉传承似乎花了一年的时间,在这时间里经常会感觉到浑身灼热僵硬、无法动弹,第一次反应会稍微大一些,之后随着适应能力加强,这种感觉会越来越少,刚开始时出现的那种浑身金色鳞片也不再出现—— 但是,获得血脉传承后,便意味着他正式成年了。 根据原文中记载,蛟龙本是上古神兽之一,而后因为上古大战和某些自然原因,逐渐灭种,时至今日,存活在世上的血脉已经不多。正因为逐渐灭绝,而残存的后代又并不积极繁衍后代,这种血脉开始自动进化,逼迫拥有血脉的后代每月不得不“发情”双修一次…… 当然,这可能是原作者为原主的泡妹子种马创造条件。 秦起原本穿过来时,原主的身体只有十五岁,距离血脉唤醒更是还有五六十万字,因此对此没有太在意。哪知道昨日被秦长征的情蛊一诱导刺激,这蛟龙血脉就开始逐渐唤醒了。想来时间也差不多吻合上了,再过几个月,他便十六岁了,也算是成年了。 但是…… 这是怎样的修罗场啊。原主唤醒血脉时身边已经一大堆后宫妹子了,想和谁双修就双修,反正真气运转对双方都有好处,可秦起这么早唤醒血脉,身边只有一株草,只能每月发情时自个儿跑寒潭里待着了。 好在蛟龙发情忍忍就过了,并不是什么不双修就性命堪忧的蛊毒。 秦起想到这里,有些面红耳赤。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仍在熟睡的小团子抱起来,放在地上,然后掀开衣服站了起来。 这山洞之中阴风阵阵,吹在身上犹如冰刀子刮,秦起想了想,蹲下身来将储物袋中所有的衣物盖在小团子身上,虽然他修为不低,但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要想抵御这寒冷也有些困难。 秦起环顾了一圈这耳室,这里沼气非常深,神识很难扫开,再加上山群连绵不绝,三劫道人短时间内很难找上来。 但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现在体力尚未完全恢复,等身体恢复了,就得快点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山洞在原文中有描述过,血虫素来喜欢生长在灵根归元果周围,但是两者又生生相克,所以方才进入这个耳室的时候,那些血虫才会像见了鬼似的,纷纷往后逃窜。也就是说,灵根归元果应当就在前方。 既然九死一生来到了此地,就必须拿到灵根归元果才行! 秦起跛着脚往前走,打算先行打探一下,若是前方有什么危险,也不用连累小团子。 背对着他,薛不遗悄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晦暗不明。 —— 秦起扶着石壁往前走,仔细回忆着原著,原主从血虫洞逃出来后,似乎遇到了一个难以抉择的岔道口,之后掉进了一个千年石洞,那里头底下是腐蚀河,原主差点掉了下去,险恶十分,后来在那里被女主角所救,回到了岔路口重新选路,第二次才选对了。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依稀有微不可察的风吹过来,秦起果然遇到了一个岔路口,中间那条路闻起来有一阵血腥味。 原文中原主刚开始选择了左边这条看似安全的道路,才会遇到那一系列危险,真正的通往灵根归元果的路反而是中间这条。 秦起盯着左边那条路犹豫了会儿,原主在白马塔秘境遇见女主是五十万字以后,此刻剧情早就改变了,自己若是按照原剧情选了左边那条路,女主不一定会出现,说不定还会把自个儿的命搭进去。 还是直接走中间这条路吧。 中间的小道很窄,几乎只能通过一个人,两边石壁不停擦在秦起的身上,叫他身上火辣辣地疼。但是越往前走,他越能感觉到丹田处真元沸腾,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的指引。 灵根归元果对于杂灵根而言是神物,能够将灵根归一,将与五行元素都不亲和、且天生吸收灵气速度缓慢的杂灵根转变为与五行元素都亲和、且吸收灵气速度与天灵根无异的“伪”天灵根。 但它对于天灵根而言却是一种剧毒。所谓灵根归元,便是提炼灵根,促其生长,若是天生天灵根之人服用了这归元果,其体内的天灵根反而会受到反刺激而逐渐萎缩——这和揠苗助长有异曲同工之理。 秦起越是靠近前方的石洞,越是感觉到体内的灵根仿佛往外探出了头,似乎在欢欣雀跃,这倒真是神奇。 但就在他快要进入前方洞口的时候——脚下突然被一道强横的真气缠住,那道真气宛若带着灼热火气的藤蔓,悄无声息之中就将他全身包裹住,令他动弹不得! 秦起心头一紧。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个虚弱暗哑又冷冰冰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秦起一转身,那道真气松动些许,却仍然以一种侵略的姿态在他身上流连,甚至轻柔而霸道地划过他的脸颊、额头、嘴唇。 五米之外,小团子正扶着墙,脸色惨白地盯着他。 他黑沉沉的眸子与往日清明纯粹的琥珀色截然不同,眼中神情秦起从未见过。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以一种异常执拗的姿态注视着他,好像要看到他灵魂深处,又好像在盯着自己的所有物。 秦起被这眼神弄得心底一个寒噤。 之前在白马塔森林秘境中就发现他的不对劲……是魂魄修复了吗……? 所以眼前这个是一直用精神力与自己对话的他? 不知为何,对于站在自己面前这人,秦起本能地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他指了指自己身后,“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出路。”倒是没有必要解释自己知道前面有灵根归元果的事情,否则到时又必将扯出自己熟知剧情的事。 小团子的神情似乎松动些许,将真气收了回去,黑漆漆的眼神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但是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秦起跟护崽的母鸡似的,急忙冲过去将他抱起来,怀里抱着一团软绵绵的感觉十分熟悉,但是他摸到了一手血,是小团子被包扎好的地方重新渗出血来。 秦起心里打着颤儿的心疼,忍不住蹙眉,“你受伤还未好,不要乱跑。” 薛不遗见他眉心蹙起,似乎是实打实地心疼自己,心里很是受用,于是也不再计较方才他抛下自己一个人离开的事情,哼哼两声,疲惫地将头搁在他的颈弯里。 脖颈上温热的触感传来,秦起不由得微微一笑,觉得方才自己心头升腾起的不祥预感简直是莫名其妙,艾玛小团子现在变得多懂事!魂魄融合了也不错嘛。 他忍不住怜爱地捏了捏他软绵绵的小脸,小团子立刻皱起眉,苍白的小脸皱成一团,头扭向另一边,耳根似乎还有些泛红。 第26章 金手指一 两人继续往前行走,前方吹来的带着腥气的风越来越盛,几乎要将人刮倒。秦起抱着小团子,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似的,一个不留心就被风吹着倒退。这风的气味十分难闻,腥气中还夹杂着硫酸水的腐蚀味,刮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走了一会儿,前方豁然开朗,两人站在这条山洞小道的尽头,前方是一道突然截断的断崖。四周石壁呈合围之势,中间巨坑深不见底,底下隐隐有什么在波动,仔细一看,根本不是水波,而是无边腐水,密度十分大,看起来黑密密地一片。 “下面尸体不少,刚才那腥风应该就是从这里吹过来的。”薛不遗往那黑洞洞的腐蚀深渊看了一眼。 到了这里,风更加斜肆,气流狂啸着从洞底升腾而起,差点把人刮上天去。秦起将真气汇聚脚底,勉强在原地站定。 秦起定睛看了一会儿,却没看见任何尸体,但既然小团子说有,以他的神识应该可以看到腐蚀水底,那便是有。想来应该是腐蚀水密度太大,将它们都沉了下去。 原文里面只写过原主选择了左边的岔路口,遇见了滔天腐蚀之水,差点丧命,却没写中间的洞口竟然也通往这腐蚀之水,想必这水底应该是连通的。 来路上虽然有足迹,却不多,想必这些尸体有大半是选择了左侧或是右侧的岔道,在那里不幸丧了命,才逐渐被腐蚀水冲到这里来。 秦起也是提前知道剧情,否则若是选择了其他两条路,只怕凶险万分。 整个石洞高不见顶,深不见底,足足有几百层楼那么高,除了四周石壁有凸起,勉强能让人站立以外,底部是黑逡逡的腐蚀之水,而在中央,凭空生长出一颗枯树,枝干足足有数十人围抱那么粗。枯树枝叶繁茂,像是一只催拉枯朽的巨手,枝叶末端硬生生插在周围石壁之中,这才悬空生长于山洞之中。 如果原文剧情没有出差错,这应该就是灵根归元果生长之树了。 薛不遗被风吹得脸色发白,嘴唇起皮,原本就身受重伤,此刻脸色更是难看。他趴在秦起肩膀上,侧头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眉心微蹙,“灵根归元果?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东西。” 秦起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原文中说灵根归元果千年难得一遇,算是先天灵宝中的上等灵果,即使是知识渊博的修士,也对此不太了解,却没想到他一眼辨认出来。 不过当务之急是取到这灵根归元果。 秦起看了眼深不见底的腐蚀水,下面那么多尸体,说明这山洞肯定有古怪。他放下小团子,用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抓起一把土,这土也不是普通的土,不仅带着一股子腥气,还似乎有腐蚀的功能,让掌心皮肤一阵阵地疼。 秦起十分谨慎,他运气真气,将真气汇聚手掌,然后猛地将这团土掷了出去,却没想到它划到半空,突然像是被折断翅膀的鸟一样,猛然直直下跌了去,速度非常快,一瞬间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拉扯着它似的,沉入腐蚀水里消失不见。 虽然他修为不高,但这拉扯土块的力量也太过强盛,秦起甚至感到丹田处受到刺激,隐隐作疼。 秦起心里头沉了沉,却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之前在这里死掉的人恐怕有大半是因为不谨慎。 薛不遗蹙了蹙眉,突然道,“腐蚀河上没有丝毫灵气,似乎是天然形成的死门,这河底沉积千年死尸,形成了独特的穴位,这才将空中所有波动的灵气吸入河底。” 秦起这才明白过来,他修习二级心法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这些基本了解了不少,天地之间灵气无处不在,只是因为风水不同,有些地方灵气丰裕,有些地方灵气薄弱,但从没听说过有哪里一丝灵气都没有的,那对于修行之人不和空气中没了氧气一样么。 这白马塔中的天然秘境真是险恶十分,才多远的距离,就连续遇到了血虫洞和这腐蚀之水。 他正要想别的办法,就感觉手里牵着的手掌猛然脱开了去,薛不遗突然凌空跃起,指尖翻转一道手势,空中猛然架起一座火桥,以催拉枯朽之势瞬间连绵数十米,直接烧上中央那棵巨木,空气被烧得滋啦作响。 秦起还没来得及阻止,薛不遗就已经跃上了火桥,行走的步数也非常诡秘。 那火桥显然是修为极高的真气练就,受到下方腐蚀河力量的拉扯,不停地摇晃下坠,火星子如同流星一样砸落进河里。秦起脸色苍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团子,看他摇摇欲坠的身影,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落了下去。 薛不遗在火桥上行走得异常艰难,他本就身受重伤,但休息了一晚后体内的反噬似乎弱了些,再加上身体复原愈合能力强,这才勉力撑到现在。此刻耗费这么多真气,对他来说几乎是去了半条命。 他每隔几步便停下来捏诀修复火桥,脸色也越来越灰败,唇间好不容易恢复的血色再次消失,他额头上细汗密布,等到好不容易接近了那巨木,他陡然翻转,没有丝毫犹豫,足尖落于树顶上。 “接着。”薛不遗抬起头道了一句,秦起只见迎面两颗桃子被抛了过来,他连忙接住,但每一颗都仿佛重若千钧,将他逼退几步,后背重重顶上岩石。 秦起顾不上去看手里的东西,双眼往巨木看去,薛不遗脸色在火光映照下越来越惨淡,身上开始崩裂出点点血迹,他却面色冷淡、果决凌厉地一掌从上往下劈过去,那树便轰然摇了摇,枝叶纷纷往下落像是一场大雨,再没有任何果子落下来,薛不遗又是一道真气从树顶注入,空气中越发灼热,真气大半被下方飓风吸收,小半砍在那棵巨木上,巨木便轰然倒塌,朝着秦起的方向直直地砸了过来。 树顶接上岩石,树根仍然漂浮在半空中,形成一条独木道,薛不遗擦掉嘴边的血迹,沿着树干回来。 秦起先前看他和三劫道人对战时,就觉得他的修为深不可测,三劫道人乃是元婴后期,算是五大门派乃至整个修.真.界高手中的高手,几乎没人能在他手下过上几招,小团子却能勉力一敌,虽然后来伤重,却也逃出了生天。 那时他便觉得小团子的修为应该至少在金丹以上。 或许是先前魂魄被压制了的原因,自己刚召唤出他的时候,他才看起来几乎没有半点修为。 但是现在看来,只怕他的修为远远不止金丹期。 自己全力掷出的土块,在空中被拉扯着下坠毫无余地,他却可以凭空用真气控制出一条火桥来,那是得多么高深莫测的修为才能做到。更何况他此刻身上还有重伤。 而他的眉眼分明与先前别无二致,仍是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一只,但是此刻秦起看见他即使伤口崩裂也面无表情的脸,手法果断凌厉,眼神冷淡无波,不知为何觉得越发陌生起来,好似以前看见的那个并不是他,此刻他才真真正正地露出内在来。 秦起先前在幻境之中看到了他的过去,心疼之余,便知道他的过去绝对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绝不可能仅仅是一株在韶环宫长大的小草妖。何况他还有三劫道人这样的仇人,还对阵法布道都非常精通,来历绝对不简单。 但秦起决定不问过去,不在乎他的过去。问了,即是怀疑,以小团子素来多疑敏感的性格,只怕会对他产生敌意。以他的性格,得顺着毛来才行。 现在小团子在他面前露出真实修为,便说明他已经放下心防,既然已经卸下心防,两人之间便有了信任,这比什么都重要。 秦起再度抬眼看去,薛不遗已经站在他面前,浑身再度被血染红,额头上密密交织一层细汗,脸上毫无血色,似乎在强撑着一口气。 “喏,你想要,都给你。”薛不遗却好像对身上的伤完全感觉不到痛似的,趾高气扬地将手上的最后一颗桃子递过去,神情中带着几分洋洋自得的喜意,又故意装出几分别扭的漠不关心。 站在悬崖边,他身形单薄,被烈风刮得摇摇欲坠。 “小心。”秦起也没在意他手里那灵根归元果,连忙一把把他拉回了怀里。 薛不遗被他救了,顿时感觉低人一头,有点不悦,嘴里哼了声,嘲讽道,“只有你这样的蠢蛋才会掉下去。” 秦起却看见他扑在自己怀里面色一红,也不知道是被方才的火光映的,还是发烧了,忍不住摸了摸小团子的脸,却见他面色更红了。 两人将三颗桃子放回储物袋中,沿着石壁退了几步,退到山洞中的小道里,离那刮得肆虐的风远一点,这才感觉安全了点。 秦起又将小团子身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这才发现他的复愈能力极快,这一路过来也没见他打坐修炼,浅一点的伤口却都好得七七八八了,深一点的伤口在方才的剧烈动作下,又重新崩裂开,在衣服上染开血丝。 薛不遗上次被包扎时,尚且还在昏迷,这次亲眼见到秦起为自己包扎,只见他神情认真,低头垂眸,露出光滑的脖颈,手指修长,莹白近乎透明,手下绷带缠绕十分熟练。薛不遗心头砰砰直跳,却又涌上一阵莫名的心安,这两种奇怪的感觉交织,就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滋味。 他的手不自觉地搭上秦起的脖子,这个地方非常脆弱,只要捏在了手里,这个人就彻底无法逃开…… 秦起包扎好后一抬头,就看见薛不遗专注的眼神,以及越来越红的耳根。原先他尚且是一株含羞草的时候,碰一下,叶子就会害羞的收合,这会儿幻化成人,难不成碰一下也会自动脸红? 秦起好奇地又摸了摸薛不遗的脸。 薛不遗脸上的火烧云登时燃遍全身,他眼神回避,动作粗暴地拍开秦起的手,扶着石壁站起来,提到了正事,“传闻灵根归元果千年难得一遇,一旦遇上,每棵树上必然生长四只灵根归元果,我方才神识探遍那整棵巨木,却只找到这三只,不知道是何缘由。” 秦起这才从储物袋中掏出那三只长得像桃子的东西,原文中没有详细描写,但是只见这三枚果子外形呈现嫣红色,晶莹欲透,清香气味,柄部没有叶子生长的痕迹,三只一模一样,一看就不是俗物,应该就是那灵根归元果了。 仔细一看,柄部隐约有真气形成灵根状,缓缓从果子中升起。 而此刻自己体内的灵根仿佛受到什么引诱,如同饥渴了许久一般,不停地在丹田内骚动不安,秦起强忍着体内的冲动,运转灵气一周天,才堪堪将这股子莫名的*压抑了下去。 若这真的是灵根归元果,那么自己体内的杂灵根从此便不必再受到吸收灵气速度缓慢的困扰,甚至还能和天灵根一样,修炼速度加快数十倍。距离五月之期还有将近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潜心修炼,两月后一定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让悟元真人对他哑口无言。 秦起心中不由得展露一点笑意。 薛不遗见他笑了笑,眸光也随之柔和了些许。 只是此地灵气稀薄甚至几乎没有,不是合适的修炼之地,更何况这里虽然安全,但悟元真人若是地毯式搜索,很快便能发现此处有熟悉的灵气波动,到时候追了上来,便麻烦了。 秦起道,“我们回到刚才的耳室,画一个传送阵出去。” 他话音刚落,就见薛不遗猛然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地看向巨型山洞中的那个深渊,只见中间那棵被他斩断的树猛然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这声音在空荡荡的山洞中来回震荡显得异常可怖,紧接着数百根长达数百米的根须突然从腐蚀之水里拔起,腐蚀水被哗啦带起,犹如滔天巨浪,朝这边扫过来—— 秦起率先双手触地,在腐蚀水到来之前,在地面破起几米之高的土堆,却没有丝毫作用——那腐蚀水毫不犹豫地将土堆冲了个支离破碎。 薛不遗忍着剧痛,双手合十,从掌心中拉出一道坚固无比的透明结界,这才将腐蚀之水全部挡在外面。 那轰隆响声已经消失,腐蚀之水也跌回深渊里,似乎刚才那一切都是幻觉,山洞之中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两人屏息站着,不知道这山洞之中到底有什么奥妙,此刻,秦起突然感觉手上一阵灼热的瘙痒,他虚空一抓,那从水底冲上来的树根突然缩小成一小块,不知从哪个方向而来,直冲冲地飞向他的面门。 薛不遗脸色惨白,再度强撑着御起一道真元罩,那树根却绕过了他的真元罩,钻进地底,在两人怔神的刹那,树根猛然从地底冲起来,带起一大块泥土,然后—— 轻轻地落在了秦起的手上。 这树根动作轻柔,似乎毫无攻击力。 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第27章 金手指二 原先那生长着灵根归元果的枯树高达数百米,看起来枝节盘错,树根纠缠,似乎要即将枯萎。被薛不遗摘了果子,一掌真气劈开了之后,此刻这足足有几十人合抱之粗的树根陡然缩小,落在秦起的手里,竟然也只不过小半个手掌那么大。 而且缩小后的树根浑体呈现出一种晶莹透亮的绿色,好似一块上等的绿玉,捏在手里不见了之前的根节盘错,而是呈现出光滑的表面,要不是秦起和薛不遗亲眼见到这巨木缩小成这样子落入秦起手中,即使是他们,也认不出这缩小的绿玉树根。 秦起看向掌心,原本担心这树根是什么诡异之物,但是它落入手掌之后,手心既没有出现灼热感,也没有出现冰凉感,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像是捏着一块普通的玉一样。 原作中这段情节里,原主实力不够,又和女主在左边的岔道口差点落入腐蚀之水,精力耗费了不少,遇见灵根归元果时,只勉强采摘了一个,但是仅仅一个,也足够他的杂灵根变为“伪”天灵根了。 没想到小团子在重伤之下还一下子摘了三只灵根归元果下来,剧情自然与先前不同,这才凭空多出这奇怪的树根来。 薛不遗将这绿玉树根接了过来,道,“灵根归元果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上等灵果,生它养它的巨木应当也是上品灵器才对。” 他过去闲着无聊的时候,也试图寻找过适合自己的本命法宝,但是他本身是妖修,一旦渡劫成功,便是修炼成了魔,而仙器灵器都生来克魔,只适宜于凡间道修用,一些仙气没那么强的宝器法器他又看不上,所以这么些年,倒是两手空空。从前在洞府攒了几件趁手的法宝,却又在神魂俱灭的时候,洞府禁制被破,不知被哪些小贼偷走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对先天灵器没有辨认能力。 方才进这山洞时,这巨木呈现枯萎之状,但是在他摘下灵根归元果,并劈入一掌灵气之后,这巨木反而好似活过来了一般,缩小后呈现出晶莹透绿的颜色。想来应该是这山洞之中沼气密布,阻隔灵气,再加上底下又有天然形成的腐蚀之河,刮起来的飓风将灵气吹得稀薄,这巨木生长于此,却因为没有灵气补充,所以将养分全给了灵根归元果,自己反倒快要枯萎。 薛不遗想到这一点,脸色一冷,差点就要暴走将这绿玉根一道火烧掉,他方才冒着伤重的危险采摘灵根归元果,竟然被这绿玉根趁机吸收了体内灵气,趁机占了便宜,任谁心情都不会好。 不过这也正说明这绿玉根的灵性。 秦起见小团子脸色越来越惨淡,担心他快要撑不住,便道,“我们先回耳室,出了这山洞再说,否则三劫道人追上来就完了。” 他这一说,就让薛不遗想起先前和三劫老头对战惨败的事情,脸色便更加不好。那时候体内受到强烈反噬,几乎快晕了过去,被秦起救了出来,神智还不太清楚。现在重伤稍稍恢复,便想起这件非常有损他颜面的事情来。 自尊心严重受损的某团子哼唧两声。 秦起以为他是伤口再次裂开了,心里非常担忧,便在他前面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别强撑着,快,我背你。” 薛不遗心里头莫名竖起的偏激的刺头被他一句话安抚了下来,哼了声,乖乖地趴了上去,两只手抱住秦起的脖子。 秦起背起他,感觉后背也被濡湿了,应该是血。虽然小团子逞能一声不吭,但是他现在毕竟伤重,伤口不时崩裂开来,实在不让人省心。 薛不遗将脑袋放在秦起的脖子上,双手吊在他的脖颈下,指尖刚好可以触及他的锁骨。薛不遗忍不住偷摸了一把,并不时转动脑袋,佯装不小心,将呼吸凑上秦起的耳垂,那耳垂莹白色,十分想咬上一口,刻上自己的标记。 若这个人不背叛自己,若永远不背叛自己,那就将他一直放在身边好了。 若他想走,便杀了他。 用火烧,不太好,以自己的修为,一把火过去他就只剩下灰烬了,或许可以将骨头一块块拆下来,带在身边。 薛不遗心里下了决定,便不再去理会这几日心里头因为秦起泛起的异样感觉。 但是秦起感觉背上的小团子不停磨蹭自己的耳朵,还以为他不舒服,更加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耳室中灵气比起山洞要充沛得多。秦起从储物袋中拿出十块上品灵石,那日卖混沌罐剩下来的灵石还不少,都被他存在了储物袋中,然后又拿出了两瓶补血丹和灵气丹,将补血丹递给小团子,让他吞下,再将这灵气丹搓成碎末,洋洋洒洒飘散在空气中。 空气中灵气陡然充沛起来。 薛不遗闭了会儿眼睛,这山洞之中沼气比外头更浓厚,神识几乎不能放出去,但是附近探查不到三劫道人的任何踪迹,想必他还没有追寻到这里。这白马塔虽然形势复杂,十分危险,却相对来说也容易藏匿,秘境从五十层一直延续到第一百三十层,每层都是危险重重,沼气密布,三劫道人即使修为高深,找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是这里灵气不充沛,他还需要尽早复原身体,还是早些出去的好。 两人目的相同,便十分默契地布置起法阵来。 薛不遗咬开手指,在空中以血为笔,扭曲的符文便腾空显现出来,秦起按照他的吩咐,将灵石按照各个方位,不同角度分别放置好。 无论是防御阵法还是传送阵法,关键时刻往往都能起到重要作用,是修.真之人必学的法术,但是这大千世界,修士无数,真正能学到精通的并不多,而且,若修为低,炼制出来的阵法真气不充沛,不仅对修士没有帮助,有时反而有危险。 可惜秦起对这些一窍不通,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些相关知识也了解甚少。 他暗暗下了决定,这次回到韶环宫后,一定要努力解决悟元真人的事情,拜入清丹长老门下。虽然韶环宫众弟子心性刻薄,但韶环宫毕竟是五大门派之一,无论是灵气、书籍,还是丹药资源,都是整个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如果能正式成为内门弟子,潜心修炼,阅览藏书,一定能很快提升修为。 薛不遗炼完法阵,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本来好不容易恢复了些,但在那山洞之中又一番折腾,再不潜心调养,只怕体内的反噬会落下老伤。 他正欲去调整灵石的方位,突然摸到怀里一只桦木花雕盒,那盒内一颗颜色晦暗的黑珠,中间有一条血色裂纹,隐隐有光华流转。 这是—— 从散发出的灵气辨认,应当是一只百年修为的紫貂妖丹。 秦起见他久久未动,抬头一看,就见到他手中捏着那只秦长征的盒子,那天他被秦长征下药,掌柜刚好来献上这妖丹给秦长征,怎么会在小团子手里? 秦起当时血脉初次强制唤醒,痛极强忍,晕了过去,也不知道自己杀了秦长征后发生了什么,此刻见妖丹在小团子手上,不由得眼前一亮,道:“这妖丹可以助长功力,应该也可以疗伤吧。” 他在原文中看过,秦长征原本就有入魔的趋势,服用了妖丹以后,便功力大增,这种妖丹也是很难遇见,是秦长征在拍卖场寻了好几年的,他来白马城便是为了这妖丹。 紫貂原本就是极有灵性之物,身上之物常常被用来炼制上等法器,更何况是修炼成形的紫貂,妖丹更是灵气充沛。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紫貂妖丹应该是没有副作用的,至少原文中没有提起,只说秦长征修为一日千里,却没有任何反噬。 “疗伤?”薛不遗看了秦起一眼,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指自己身上的伤。原本食用妖丹来助长功力在正道中人看来,是极为不耻、邪门歪道的术法,秦起却丝毫没有这个意识,反而甚是为自己开心。 他心里涌过一道暖流,嘴上却不屑地道,“百年妖丹,能疗什么伤。” 阵法布置好后,两人不再耽搁,进了阵法,薛不遗催动真气,过了几秒后,两人便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原本薛不遗能做出比当日清丹长老更加高深的阵法,但是他现在身受重伤,山洞之中灵气也不充沛,便无意逞能,两人转移到的地方是距离白马城有几千里远的一处山上。 这里人烟稀薄,大约是在秦长征的父亲秦毅的地盘上。不过这里是荒郊野岭,距离城镇中心还有几百里,也不怕被人寻见。 两人趁着天色未完,在山中寻了一处灵气充裕的山洞。 薛不遗在山洞外下了三道禁制,又在山中其他地方绕着山洞再下了几层禁制,做到万无一失。他手中燃起一道照明的火光来,秦起便利用这光亮将山洞好好收拾了一番。 这山洞有些潮湿,山洞深处还有一处温泉大小的水潭,他从外面捡了些稻草回来,铺在地上,然后从储物袋中拿出衣物,盖在上面,形成了一个软绵绵的窝。 从前薛不遗没有正眼看过他,总觉得他除了心性能忍点,似乎又蠢又笨,总是被人轻侮,一点用也没有。现在再看他,却不知为什么,却觉得怎样都好,铺床的手法熟练又优美,还细心地将从衣服中露出来的稻草摘下去。 “过来。”秦起对薛不遗招招手。 薛不遗走过去。 秦起在铺好的稻草床上放了团柔软的衣物,搭成简单的枕头,这里条件不允许,也只能这样粗糙了,“若是累了,你便将头搁在这里歇一会儿。” ——这个人对自己很体贴。 薛不遗心头莫名一喜,却死绷着,板起脸问,“你睡在哪里?” 这难道就是同床共枕? 秦起将床分为两个区域,指了指自己的那块地盘,小团子平时睡觉不老实,早就想和他分开睡了,“我在这头,有事叫我。” 薛不遗又莫名脸色一冷,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那块地方,盘腿坐起来。 秦起看他脸色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瞧了他会儿,将东西收拾了一番,便也坐了下来。 薛不遗刚才使用阵法又耗费了大量真气,一路上嘴角抑制不住地溢出血来,感觉内脏器官也一阵绞痛,当日反噬落下的伤重不能再拖了,他也无心继续和秦起置气,将一瓶丹药吞下,然后服用了那只紫貂妖丹,便开始闭眼修炼起来。 秦起安静地瞧了会儿他,见他没有任何异常,便安心下来,刚要开始修炼,却见那绿玉根又从储物袋跳回了自己手上,紧接着里面发出了几若未闻的声音。 为什么会缠着自己?难道是因为这灵根归元果,但是灵根归元果放在储物袋中,这绿玉根却偏偏缠着自己的手掌。更何况是小团子将灵气注入树根中,树根才重新焕发生命力,若是什么认主的宝贝,也应该认阿羞为主才对。 秦起晃了晃手,却不见绿玉根有什么动静,他想起小团子说这绿玉根渴望灵气,便尝试着将体内真气汇聚手心,然后注入一道真气进入绿玉根。仍是没有动静,过了半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秦起怕吵醒薛不遗,却见他一旦入定,便仿佛与世隔绝了般,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专心去研究那绿玉根,随着真气注入,他开始感觉手心有些灼热起来,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 那灼热之感越来越盛,他急忙将真气撤回,却只觉得绿玉根中仿佛隐隐有真气流窜,和灵根归元果上方流动的灵根形状的真气一模一样,真气风起云涌地流窜了会儿,那灼热感逐渐冷却下来。 秦起吁了口气,有点疲惫地将手垂了下来,此刻,他全身真气撤下,毫无真气包裹,指尖戳到了一旁冒出来的尖尖的稻草,便被戳了个细小的口子,渗出来一点细小的血珠。 秦起陡然面色一凝。 他已经快炼气四层,对这点伤痛自然毫无反应,引起他注意的是掌心中的那绿玉根迅速将指尖的血液凌空吸收了去,随即树根的碧绿颜色中间渗入了一丝几乎看不清的血色,随即那绿玉根在眼前陡然清晰了起来—— 秦起突然知道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什么! 那血虫洞中的血虫竟然跟到了这里来! 原本秦起顿时一慌,那血虫的恐怖他可是见过,几乎能活活把人吸成干尸,若不是当时他快速逃到了灵根归元果生长的附近耳室,令那些血虫畏惧,否则只怕那些血虫要不死不休地缠着自己,一直到吸干血为止。 但是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这血虫应该是从那山洞中一直跟了过来,却迟迟没有攻击性行为,也没有任何动作,这只能说明——它们接下来也不会攻击自己。 秦起将手掌垂下,眼不见心不烦,他在心里头捋了下思路。 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多多少少也懂得了些修行之理。秘境大多都是天然形成,既然灵根归元果是天然灵果,那么附近必然会有相生相克之物守护着它。在那山洞中一路过去,先是遇到了吸人血的血虫洞,后来又遇见了让人无法抉择的三个岔道口,再加上腐蚀之水。这些应该都是天然形成,为守护灵根归元果的。 可惜血虫洞那么凶险,没能留下自己和小团子的性命,接下来的岔道口又因为自己熟知剧情而被破解,从而顺利拿到了这灵根归元果。 小团子说传闻一棵树上应当有四只灵根归元果,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绿玉根,应当就是第四只——那么,这血虫,现在看来反而是能够被自己利用之物了。它们不敢靠近灵根归元果,却又不得不守护着它。 秦起再次展开手心,仿佛感受到他的心意一般,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消失了,绿玉根在手心中微微动了几下,很快,变为参天巨木,直直撑上洞顶,这山洞只是一个普通小山洞,可没有白马塔中秘境山洞那么高,秦起急忙意念一动,这巨木又迅速缩了回来,变为一小块晶莹的绿,静静躺在他手上,远远看去,和古董店里卖的普通翡翠并无二致。 秦起再次闭上眼睛,那绿玉根就迅速消失在了他手掌中,而手心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他松了口气,便确定了,这绿玉根也不是什么凡物,更多的奥妙还没研究出来,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快些修炼,距离五月之期只有两个月了,他不能总靠着小团子来帮自己躲过一场又一场的灾难。 秦起从储物袋中掏出灵根归元果,那三只灵根归元果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气味,形状似桃子,却又不是桃子,一拿出来,体内的灵根便犹如受到了什么剧烈诱惑,不停地从丹田内伸头探脑。 这灵根归元果是小团子冒险摘下来的,秦起原本想将其中两只给他,但这是先天灵果,只适用于道修,若是妖修服用了,反而不利,再加上小团子本身是修炼速度极快的天灵根,不仅用不上这灵根归元果,反而视之为剧毒。 只是不知道服用灵根归元果之前有没有什么禁忌,原文里说得也非常含糊,只知道灵根归元果的功效,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但是现在秦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将储物袋中的二级心法掏出来,那日从后山灵地中得到了二级心法,他每天有空都要看一遍,现在已经基本将所有功法都熟记于心,只是,区区一本二级心法只能当做入门,如果想进一步提升修为,除了实战经验之外,理论知识也要跟上来。 这也是秦起想要早些凭借实力通过五月之期的原因,韶环宫藏书万千,足够他潜心学习了。要是能学到玄远等内门亲传弟子的一级心法,也不至于修为一直停滞在炼气三层,也不至于当日在秦长征和三劫道人,乃至血虫洞中毫无还手能力。之后还得重伤的小团子为自己采来灵根归元果。 想到这里,秦起收敛心神,再次将二级心法默念一遍,巩固筋脉,然后深吸了口气,咬下那只如玉雕一般的灵根归元果。 只觉得咽下去后,腹中一片灼热,随即这篇灼热升腾而起,沿着血脉走遍全身,最后回到丹田之中,体内的灵根犹如得到安抚一般,逐渐从躁动不安的状态变得冷静下来。 秦起精神力提高不少,此时此刻,比起之前精神力更加集中,修炼起来也稍微事半功倍了些,他闭着眼睛,感觉体内的灵根仿佛从无形变为有形,好似拧麻绳一般,逐渐从五股绳子融为一体,这过程之中秦起感觉五脏六腑一阵绞痛,不过他都咬牙强忍了过去。 他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这阵剧痛过去后,体内反而感觉无比通畅,他运行真气一周天,便开始感觉灵根在缓慢地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这吸收速度开始有些慢,但比从前杂灵根吸收一半吐一半的速度快了不少,紧接着,吸收速度越来越快,他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真气如同漩涡,朝自己涌来,头发和衣襟全都无风自动。 一时之间,秦起呼吸急促。 开始觉得周身灵气如同漩涡般涌动,凶险无比,但秦起努力跟随上灵气吸收的速度,不断调整筋脉中真气的运转,不知过了多久,那种似乎要被绞碎在灵气涌动之中的感觉越来越弱,直到消失不见,秦起彻底习惯了体内灵根的吸收速度,彻底入定,一动不动地开始修炼起来。 而在薛不遗布下的六层禁制之外,围起了密密麻麻的血色虫子,对山洞形成合围之势。这些虫子埋藏在泥土之中,如若不仔细看,几乎不能发现。 它们屁股朝向山洞,触角朝向山腰,蓄势待发的样子好似如果一旦有人靠近,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来人吸成干尸—— 竟然是在守护着山洞中的两个人。 第28章 天灵根 修行无岁月,两个月一晃而过。 秦起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正是天际刚放亮的时候,他感觉眼前亮了亮,视线所及之处,似乎比原来都要清晰了许多,传到耳朵里的声音也比从前多出许多,他甚至能分辨出山间的兽鸣和鸟叫。 他感觉到身上长了层很厚的盔甲,双手一摸,登时愣住,原来皮肤表层竟然是一层污垢。想来这也是修行的好处,将天地灵气吸收进入体内,转化为精纯真气,再将五脏六腑、骨骼皮肤中的污垢清除出去。 得先找个地方洗一洗才行。 身旁小团子还在闭目修炼,秦起趁着他还没醒,捏了一道诀从山洞出去。这禁制只能出不能进,以小团子现在的修为,山上猎户虎豹都进不来,他便放心地出去了。 刚开始在韶环宫的时候使用飞行符箓都跌跌撞撞的,非常困难,后来在白马塔中经过了两个月的对战训练,汇聚真气飞行已经没有大的问题,但也只是速度缓慢、短距离的飞行。但此刻秦起从山洞出来,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真气充盈程度不同于往日,如果说两个月前是一滩浅水,那么现在已经成为一条奔涌的宽河了。 不止是真气充盈程度,他此刻在林间飞行,也能够感觉到这山间充沛的灵气被源源不断地吸收入自己的灵根内。 不愧是天灵根的修炼速度! 秦起闭上眼睛,腾于空中将真气运行一周天,真气所经之处,骨骼脉络全都清晰无比。丹田处的灵根明显比两月前要茁壮得多,而且被一层浓郁可见的真元包裹,仿佛受到了什么滋润,正源源不断地吸收转化真气。 炼气七层! 没想到短短两个月竟然进阶了四层。 原本他在白马塔中经历两个月的苦战,实战经验就提高不少,再加上血脉开始觉醒,精神力也提高了不少,奈何因为本身是杂灵根的原因,修为一直停滞在炼气三层。这灵根归元果不愧是先天灵果,千年难得一遇的好东西,帮助他的杂灵根转换为天灵根之后,他的修行速度便一日千里! 他睁开眼睛,远处初春溪边的小鹿饮水也看得清晰无比,再远一点,城镇里面街巷之间开始摆上小摊叫卖。 对于他来说,今天是新生的开始。 秦起嘴角微微上挑,心念一动,耳边的风便迅速地刮起来,他在山间以飞快的速度腾过,几秒种后,到达附近的城镇。 他掂量了一下储物袋,想着之前在白马塔卖混沌罐还剩下一千多块上品灵石,暂时也不缺钱,便挑了家看起来好些的成衣铺走了进去。虽然他自己本身不太挑,但是再过几日就是韶环宫的宗门大比,原主的父兄秦战和秦开都要来,自己在他们面前也不能太寒碜了。 这城镇地处虎威城东疆,是秦长征父亲秦毅管辖的地盘,与白马城离得不远,是个十分富庶的地方,街上来往的人不少,东西自然也卖得贵。 秦起一走进成衣铺,便被几个出来挑衣服的小姐丫鬟冷眼扫了几眼,他脸上污垢不少,衣服还是白马塔中的那一套,脏兮兮的,看起来十分落魄,走进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秦起也不太在意,先问了问掌柜有没有韶环宫内门弟子的衣饰卖,他先前在白马城把衣服当了,现在三劫道人只怕还在白马城虎视眈眈着,又不能回到那里去将衣服赎回来。 结果自然是没有的,掌柜还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好几眼,这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有钱的世家子弟,怎么也学着那些公子哥儿沾染不良风气,四处找韶环宫的东西来当宝贝炫耀。 掌柜的和老板娘都爱理不理的,自顾自地收拾手边的鲜艳布料。秦起只好自个儿捡了两件瞧起来朴素点的黑色衣袍,随手买下。然后转身走进旁边的客栈,叫店家送来一桶热水,快速将身上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 他现在修为和精神力都比以前提高了不少,隔着一堵墙,很容易就听见方才那成衣铺里老板娘的声音。 “我瞧着方才那人,长相有点像那位秦大公子,那眉眼哟,都有点弯弯的,虽然气质截然不同,那人土里土气的,自然没有秦大公子的富贵相,但是我瞧着……反倒更像那位前几日来此的虎威城城主……”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掌柜慌里慌张地截断,“瞎说什么!”他四处瞄了瞄,低着头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就你话多,前几天秦家办的丧事你没看见,这几日整个秦家都阴沉沉的,就连虎威城城主都来了,听说就是你口中的那位秦大公子在白马城死了,听说是被哪个能力强大的修士给活活烧死了,连着侍卫都一起烧成灰,只有二小姐逃了出来,现在城里人心惶惶的,你可别多嘴出什么乱子……” 两人提起这件事,好像心有戚戚,低声念叨了几句就不再言语了。 秦起蹙起眉,他刚才来这里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一幢宅子挂着漫天白纸,但因为对秦家大伯宅院不够熟悉,一时半会儿没联想到这件事。 他还要侧耳打探一下消息,却见那两口子转移了话题。 “我说,以后那样的人可别轻易让他进来,一看就是没钱的,进店里来吓跑了其他的客官,你看他刚才给我的灵石,嗬,还是一块上品灵石,这城里有几家能用得起上品灵石啊,看他那样子,不是偷来的就是抢来的,可别把我们店里当成销赃铺了。”掌柜掂量着手里的上品灵石,眼睛眯成一条缝细细打量,好像要把这灵石看出一个洞来。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刚才收下上品灵石的可是你……” 对于这些闲言碎语,秦起没再听下去,他从客栈里出来,恰好从成衣铺前经过,掌柜和老板娘本来还在念叨,眼神瞥到他,登时都愣住了。 原本脸上被黄黑像土的东西遮了一大半,只能勉强看出眉眼有些神似那位虎威城城主,这下子他洗干净了出来,倒叫人完全认不出来了,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眉眼英气,皮肤比他们闺女还要白,身上更是有种若有若无的修行之人的谪仙之气…… 两个人知道自己看错了人,这一整天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生怕刚才那人是个小心眼的,回来找麻烦。 但是秦起没有功夫做这些闲事,他出了客栈不远,就被人堵住了,来人是他的大哥秦开。 秦开天赋非常,是秦家宗族几百年来修炼速度最快的地灵根,被秦战寄予了厚望,在十四岁便筑了基,现在已经辟谷下阶,修为远比他要高,往他前面一站,颇有几分压制的气势。 这还是秦起第一次正面和这个名义上的大哥正面撞上,原主的记忆里关于这个人的画面不少不多,出现的一些记忆碎片尽是秦开的冷言冷语和不耐烦的神色。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对于秦开来说,他这个废柴杂灵根还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毕竟不是同一母亲所生,所以他还是十分苦逼地成了秦开的眼中钉。 “什么时候离开的韶环宫?”秦开带着他上了马车。虽然修行之人都是要么用符箓,要么用真气飞来飞去,但秦家毕竟是将军世家,也算是名望贵胄,出行的马车也气势非凡。 秦起最怕在秦开和秦战这两人面前露马脚,因此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他回忆了会儿原主原来面对秦开应该是怎样的态度,但是原主的记忆都是上帝视角看着别人的,哪里能看得到自己本身是个什么样子,因此秦起只有按照原主的性格来。 他沉默地扭开头,朝窗外看去,过了会儿,直到秦开不耐烦后,才冷冰冰地回答道,“两个月前。” 原主的性格内敛,虽然表面像块臭石头,谁都可以踢上一脚,骨子里却攒着一股子狠气儿,应该是这么个反应没错……等等,自己好像演成了叛逆的弟弟?? 秦起心里一惊,只听秦开嗤笑一声,“什么时候,你也能用这种态度跟你大哥说话了?”他话锋一转,“听说你两个月前在白马城出现过。” 这件事情自然瞒不下去,虽然秦起从小就被送上韶环宫,没有和秦毅大伯这边的人接触过,但是当日秦夏涵回到白马塔中,见到她哥哥被杀,自然首先要怀疑被她带过去的那位“龙”少侠,她将秦起的音容相貌一描述,秦家自然就知道了这人是秦起。 但是他们未必猜得到秦长征的死和秦起也有关系,毕竟秦起在他们心里还只是个杂灵根的废柴。 秦起这么一想便安心多了,绞尽脑汁地继续演戏,他收回了手脚,规规矩矩地垂头坐好,“是,清丹长老让我去历练两个月,回来再参加宗门大比。” 顺水推舟地将锅推给了清丹长老。 秦开却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这弟弟,上次见面还是在韶环宫主峰上,他被悟元真人的弟子追得到处跑狼狈不堪,今日一见又觉得他神情非常古怪,先是冷冰冰的像个刺头,说了他两句,又莫名其妙地变成温顺的乖乖小弟。 这转变十分刻意,让人措手不及,颇有种无招胜有招的味道,叫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秦起心里紧张,这演戏真不好演,他生怕露馅,又感觉到秦开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脑旋上打转,更不敢抬起头来。 简直太难熬了,到底什么时候到秦家?给秦长征拜祭一番就能走了么。 原主毕竟是有着秦家儿子的身份在身,虽然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只有灾难,但是也不是想卸掉就卸掉的,秦家权大势大,若被他们发现了这身体里面换了个灵魂,只怕要惹来诸多事端。 秦起只能拼了命演下去。 好在秦开也懒得和他废话,象征性地问了几句话后,便闭目养神。 秦起心里知道,秦开修为远比自己高强,也不能在他眼皮底下放出神识,便老老实实地靠在马车一边睡觉,好在这秦家宅院很快就到了。 秦长征死了已经有两个月了,秦家宅院外头十分冷清,有不少做丧事的白布还尚未卸下来,但是正厅之中却围满了人。其中秦战坐在主座上,他周围还有几个老头子,秦起的记忆里有印象,应该是秦家的其他几位议事家主。 秦起进去以后,秦战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其他人对他也不甚在意,仿佛和秦战一样忽视了这个被送去韶环宫做交易的庶子。 秦起于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一边打量情势。原本他还以为今日秦开将他带过来,是要询问秦长征死的事情,毕竟他当时出现在白马塔,又是秦长征死前接触过的人,应当是十分可疑的,而且知道凶手也说不定。 但是秦开和秦战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关心。 秦起细想了一会儿,便很快明白过来。自己出现在白马塔中的事情,应当是被秦战瞒了下来,否则秦毅伯父痛失爱子,必将对自己不利。 从这个方面来讲,秦战和秦开反而是在包庇自己。 当然,也有可能是秦战为了坐稳秦家家主的位置,避免伯父秦毅借此生事。 但是不管怎样,秦夏涵应当是知情的……秦起环顾一圈,却发现她并不在此,否则作为后宫人物之一,系统应该有提示。 很快,秦起便知道了这些人围聚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五日后便是五大门派联合的宗门大比,不仅是内门弟子之间的比试,也意味着又要招收有天赋的新一批弟子入内门。 秦家在进行灵根测试—— “下一个!秦小酌。” 中间立刻弹出来一个玉衣锦食的小童,双手放上中间的法盘灵珠上,闭目屏息。过了会儿,只见法盘灵珠中央升腾起浓郁的灵气,仿佛被什么吸引而来,涌入小童的体内。 “是地灵根!是地灵根!”旁边有人惊喜地叫道。 首席上坐在秦战旁边的那位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立刻面露欣喜,原本脸色青黄,听了这消息好似活过来了一般,脸色血气了不少。 秦起认出来这是大伯父秦毅,他两月前痛失爱子,肯定是痛不欲生。秦起对秦长征下手虽然是为情势所迫,但是见到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心里也不太好过。 然而此刻秦毅已经完全沉浸在喜悦里,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秦毅似有若无地瞥了身旁的秦战一眼,这地灵根虽然比天灵根弱了点,但是也是上等的资质,秦家几百年才出了两个,一个秦开,一个是自己的征儿,只可惜征儿从小不上进,修为被秦开远远落下距离—— 他也正是因此才收养了资质为地灵根的秦夏涵,但儿女都不争气,他在人前总是矮了秦战一头。 而如今,他的嫡子虽然没了,但是好在老来生子,小酌资质也不差,竟然又是一个地灵根!再加上养女秦夏涵也是个地灵根,自家算是秦家人才较多的了,若是长征没死…… 想到这里秦毅心中一阵悲恸。 秦战面无表情地坐于首座上,他自然知道秦毅的心思,秦家枝节繁茂,作为家主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就是继承人的问题。 他膝下有两个儿子,虽然秦开是个地灵根,且天赋奇高,如今已经辟谷,但次子秦起却是个杂灵根,比较起来,还不如秦毅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地灵根。 他的视线不由得转到了秦起的身上,蹙了蹙眉,他这儿子穿的是什么衣服,仿佛在逗人笑。 秦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侄子秦起也来了—— 有其子必有其父,秦毅的性格和秦长征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和秦战敌对了这么多年,自问才能修为哪一样不比秦战高强,却偏偏总是落人下风,这口气叫他憋屈了许多年,一旦有机会便要吐一口恶气出来。 他当即拊掌,笑道,“今日我侄子也在此,他也在五大门派之一的韶环宫修炼了四五年,修为想必进展不少,过来过来,让伯父瞧瞧你……” 秦起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一时不慎又卷入了什么家族内斗,蹙了蹙眉,还没来得及往后缩,方才那个名为秦小酌的小童已经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笑嘻嘻地抱着法盘灵珠冲了过来。 那法盘堪堪触到秦起的衣角—— 只见整个厅堂内,忽然风起云涌,灵气尽数朝他卷来,将他和那法盘完完全全罩在了盛目白光之中。 不知是谁小声惊呼了一声,“天灵根!” 然而此时此刻,秦起已经无心去管众人的反应,他脑内一阵似火烧灼般的疼痛起来,似乎有人在用精神力强行召唤他回去—— “这些人全都盯着你瞧,你若不快点回来,我便将他们一个二个眼珠子全都挖出来,左眼珠拿去喂鱼,右眼珠扔去叫血虫吸了血,身体骨骼全都用真火烧成灰烬洒在城墙脚下。”冷冰冰的声音十分陌生,威胁之意叫人全身发寒,腔调却又好似小团子从前暴怒的语气。 第29章 天灵根二 这烧灼之感在脑内打了个转便了无痕迹的消失了,似乎只是给他一个警告,而丝毫没有伤他之意。 秦起虽然及时后退了一步,但那法盘灵珠本就是鉴定灵根的神物,一旦遇见了天灵根,就像河蚌遇见了可口的食物,怎么也不松嘴。秦起站立在光柱中间,因为这法盘灵珠,整个厅堂的灵气,不,整个镇上的灵气全都朝他涌来,一时之间,城镇之上犹如出现了飓风漩涡,呼啸着刮向秦家大宅。 镇上百姓纷纷驻足观看,还以为又出了什么盛世景象。 秦起十分不好受,陡然之间大量灵气涌入身体,饶是天灵根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内吸收。感觉体内的灵根犹如吸饱了水的海绵,又涨又酸。 而那叫秦小酌的小童早就被吓哭了,跌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但是此时此刻,厅堂内骚动一片,将他的声音掩盖其中。秦起只有忍着体内的疼痛,将他扶起来。 秦战从座位上站起,手中凌空出现一把长剑来,他的长剑一挥,那法盘灵珠总算从秦起的身上下去了,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了秦战的手上。 他看了眼手中的法盘灵珠,只见这灵珠此刻周围已经有了裂纹,分明是被天灵根引来的大量灵气给挤爆的。 他暗道一声,我儿,果然是天灵根没错。 厅堂内秦家众人和外家的人已经是瞠目结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五年前秦起曾经测试过一次,的的确确是杂灵根!那时他尚且年幼,双手摸上法盘灵珠,灵珠动都不动一下,只有微弱的灵气在他周围晃了晃。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检测出资质下等的杂灵根,这让秦起从小就受到了不少的嘲笑,秦战也因此对这个儿子百般无奈,虽然是他的亲儿,却对家族没有丝毫的利益,因此秦起被测出是杂灵根后,便收拾收拾被送上了韶环宫。 但是今日,他又的的确确是天灵根不错。 天灵根是上等的修炼奇才,不止是灵根转化天地灵气速度极快,拥有天灵根的人大多都经脉如流,精气如云,有着奇佳的福缘,是上天选中的修成正果之人,非凡俗中蝼蚁之人可以比拟的。 别说这难得之极的天灵根,就连那地灵根,都是千里挑一的。哪家世家如果出了一个地灵根,便是天大的荣耀,也算是和修仙结下了缘分了。 近几千年来,修道界也不过出了两三个天灵根。一个韶环宫的大弟子江浪,一个正华派的田望,两人都是当之无愧的人中之龙,一直闭着关潜心修炼。 却没想到今日竟能亲眼见到天灵根。 可灵根乃是天生的,杂灵根怎么可能凭空转变成天灵根呢?!就算是使用妖修魔修中的邪门歪术,也从未有所耳闻。这事儿换了谁,都觉得是天大的奇谈。 但修仙之事本身就玄而又玄,福缘这东西,谁也说不准。 又看方才检验出天灵根的那位秦家庶子,一袭黑衣穿着普通,虽然相貌气质俱佳,可站在一众秦家子弟当中,也并非什么出众人物。 但是这倒也说不准,有些人也曾听闻秦起不足十二岁便被送上韶环宫当交易的事情,那时他年岁尚小,还是念书的懵懂年纪,之后父亲秦战更是很少去看他,这样的身世,在韶环宫那大门大派里,必然受到不少冷遇,多多少少也应该有点戾气。 可他并不。 看他周身气质,如同清澈溪水中的一枚光泽玉石,温润圆融,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不急不躁不抢风头的样子,瞧不出来半分狠辣戾气。 修仙时日漫长,难以度过,需要极有定性和韧性的人,最怕急功近利,这样的人,说不定倒真是上天选中的天灵根,也说不定呢。 厅堂内众人心思各异,神情精彩纷呈。 长兄秦开站立于秦战一旁,面无表情,高深莫测。 伯父秦毅面有忿忿之色,让下人去将跌倒的秦小酌给扶起来,他心里头是绝对不相信杂灵根能变成天灵根的,只怕这法盘灵珠出了什么差错,方才小酌和秦起明明都一同站在那光柱内,到底是谁引来的天地灵气,还不好说。那秦起分明只是个庶子,在秦家也不受待见,是个杂灵根便是有天大的福缘了,怎么可能五年后摇身一变成为天灵根?! 若是这法盘灵珠出了差错,说不定,小酌才是真正的天灵根呢? 秦毅越发觉得这可能性十分大,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地变来变去,当即道,“这实在太过奇怪,杂灵根转变为天灵根,饶是伯父我也从未听说过这等怪事,不如秦起侄儿重新测验一遍……” 秦起听了他的话,眉头微微蹙了蹙,他虽然性子软和,但也不是能够被人随便欺负的人,刚才被法盘灵珠缠着胡乱吸收一番灵气就算了,好不容易将体内灵气化解了,这秦毅伯父又在打什么主意,还要重新测验一遍。 他正要开口,却被秦战一句话给拦了下来。 “这既然是上天赐给的福缘,再多加猜疑,便是对修行的大不敬。”他左手一扬,那法盘灵珠便飞到了厅堂正中央,叫大家都瞧个清楚,法盘灵珠已经因为天灵根的缘故,浑身出现裂纹,这便是天灵根的最好证明。 法盘一现,便再也没能有人质疑,若是刚才那被秦起吸引过来的充盈灵气还可以说是法盘灵珠出了差错,那么现在这证据已是铁板铮铮。凡是修仙之人,都知道,法盘灵珠只有遇见天灵根时才会出现裂纹! 这道道裂纹,叫众秦家弟子嫉妒又羡慕,他们中有些人甚至连灵根都没有,日后恐怕只能做一个凡人武者,顶多活上百年,便白发苍苍而死,无缘仙门。 秦战作为秦家的家主,已经是元婴前期,修为实力深不可测,他一发话,厅堂内真气贯盈,威慑之气令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修行最忌急功近利与嫉妒猜疑,若是心性不佳,即使再好的资源,踏入仙途后,也只会步入邪门歪道。起儿在韶环宫已经修行有五年之余,既然得此福缘,也是他的福分,诸位不要再多议论。他今日回家,还未曾拜见过祖宗,我先带他下去,灵根测验还有劳大哥继续主持。” 他那前半句分明是说给秦毅听的,仿佛一巴掌打在秦毅脸上,叫秦毅脸红脖子粗,眼珠子瞪来瞪去却无处发泄,只能愤愤地咽下这口气,道了声,“继续测验!” 而与此同时,薛不遗正被困于山洞之中。 山洞之外密密麻麻的血虫,排列成宛如千兵万马的阵仗,与他对峙。 原本书籍中记载血虫和灵根归元果相生相克,但现在看来,它们显然是在守护这灵根归元果,再联系那自动追寻着秦起的绿玉树根,仔细想一想,便很容易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不遗很快便想到这血虫应当是认秦起为主了,日后也可以保护秦起一二,便有意放这些血虫一马,但这些血虫却仿佛和他较上了劲儿似的,层层叠叠将山洞包围起来,形成密不透风的阵仗,就是不让他出去。 眼看秦起已经消失在他的神识范围之外了,薛不遗脸色一冷,浑身散发出阴寒的杀气,前面的血虫被他的气势震慑了一下,小眼睛眨巴眨巴,弱不拉几地往后退,但很快又被后面一层爬上来的血虫给踩在脚底下了,发出窸窸窣窣的惨叫声。 薛不遗黑着脸,一道真火烧过去,连绵数十丈,将这山洞附近烧了个精光,但这些血虫数量极多,排列起来恐怕可以围绕地图几千圈。前面一层死掉了,后面一层前仆后继地爬过来,战战兢兢地堵在山洞口,不肯让他出去。 薛不遗顾及到秦起,无法对这些血虫下死手,这些血虫也仿佛从薛不遗身上分辨出了秦起的味道,不进入山洞,不咬他,也不吸他的血。 就是宁死不惧地守着这山洞—— 秦起临走前可交代过,山上的猎户猛兽不能进入山洞,不能打扰小团子修炼。 虽然血虫智商不高,但是却能和秦起的心意相通,它们不懂小团子是什么,只知道乖乖的守好这山洞等秦起回来就是了! 一人万虫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地对峙着。 第30章 修仙诀 话分两头。 秦起被秦战带到了秦家大宅的一个单独院落中。这是秦家老宅,秦起两三岁的时候尚且还在这里住过,只是后来秦战成为秦家家主,并驻守虎威城以后,就再也没带秦起来过。 脑内尚且还残存一些记忆,两三岁的时候,秦战在这里带着他放过风筝,抓过蚯蚓,还养过一盆二月开花八月结果的朝颜花。荷叶池塘旁边有个小花圃,原先不止种了朝颜花,还有芍药,向日葵,血茶,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 不过十三载已过,里面的植物早就被下人换成了别的。 秦起扭过头,只能见到秦战宽厚的背影,依然是一席青衫,却显得英武不凡,他在前面快步地走,秦起在后面吃力地跟。 他这父亲,修为是整个秦家最高的,全力之下应该可以和韶环宫长老一战,即使是行走,也比寻常人要走得快的多。 一路上经过不少雕梁画栋、威武石狮,不少丫鬟远远见到秦战,便停住脚步,在路边垂首行礼,并悄悄打探后面跟着的这位俊小哥儿是谁。 秦战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将他带到了一处书房,然后将房门一关,手中抛起十几块上品灵石,指尖划出一道复杂的金色符文,是一个法力高深的传送阵。 秦起一只脚刚刚踏入这房内,就被秦战老鹰抓小鸡一般,毫不留情地抓住肩膀,往空中一带,秦起反应过来后,却完全无法反抗,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几秒后再度重见光明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茅屋处。 因为他的反抗,秦战似乎不太耐烦,将他从空中丢了下来,秦起跌在泥土里,匆忙御起真气,在土里滚了一圈,这才毫发未伤地站起来。而秦战瞧见他反应如此迅速,似乎极为满意。 四周空无一人,茅屋似乎已经经历了许多年,摇摇欲坠的样子,周围十分陌生,是一座杂草丛生的深山。地势也和虎威城东疆陡然不同,只怕是已经离开了虎威城东疆。四周风声啸啸,陡生一种紧张之感。秦起心里却并不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残存的意识的原因,这个秦战虽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但是潜意识告诉他,父亲并不会伤害他。 秦起悄悄放开神识,却发现四周没有一处景色是他认得的,而且秦战在方圆百里之内下了禁制,几乎无人可以探知到他俩在此。他心中陡然心惊,这得是多么强大的修为,才能在几秒钟之内划出传送阵将人传送到几千里之外,并且在四周设下如此强大的禁制——! 想来是秦家宅院说话不方便,秦战才将他带到书房,布下禁制,实则将他带到了这处荒山来。 原文中说秦战修为深不可测,出场时是元婴前期,后来却不知到了何种程度。怪不得虽然是次子,却能取代秦毅,成为虎威城将军和秦家家主,也怪不得这么些年虎威将军被传为不败神话。 而秦战此刻负手站立于茅屋窗棂前,不动声色地看着秦起将神识收回来。 “精神力弱了些,神识连山腰都过不了。”他淡淡道。 秦起面上一红,这还是他在白马塔中历经九死一生,血脉觉醒后才精神力稍微强大了点,没想到在秦战面前简直是跳梁小丑,无故卖弄。 这还是秦战与秦起父子多年来,面对面说的第一句话。 只见秦战双目深邃,嘴唇温润,和秦起的轮廓有些相似,但周身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他虽然素来一席青袍,但是身材伟岸,英武不凡,半点无书生气质,反倒温润里透出七分冷冽、三分威严来。 五六年前原主被送上韶环宫,父兄便极少来看他,要是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原主,不知道会如何应答。 秦起只好沉默地垂着头。 秦战却也并不催促,不知从何处招来一只雕木茶几,沏了一杯茶,盘腿坐下来,又问,“近日可曾勤加修炼?有无读什么书?” 不知为何,在秦开面前,很怕露馅,但是在秦战面前,这种威压感更强,却少了几分提心吊胆的感觉,秦起老实回答,“连续修炼了两个月,觉得眼睛和耳朵都好使了很多,不曾读书。” 秦战“唔”了一声,静静地瞧了他一会儿,忽然双手划开一个法阵,空中一阵刺目的光芒。 秦起感觉四周灵气陡然波动,自己面上受到一波又一波的真气挤压,这威压将自己压得动弹不得,他额头上渗出冷汗,却擦都不能擦,这山间飞虫走兽想必早已跑光,周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听到秦战开口道: “灵根归元果的造化,不是谁都能得到的,这是你的仙缘,为父很为你高兴。” 秦起心中一惊,秦战竟然猜了出来!这灵根归元果是先天灵果,书籍中甚少记载,一般修行之人从未见过,也无从得知,只有少数修士才有缘得知。 空气中的法阵还在持续,秦起见识尚且十分浅薄,不能辨认出那是什么法阵,只是觉得和自己从前见过的传送阵、防御阵截然不同,很快,那法阵中的光芒逐渐淡下来,一个硬物角出现在法阵中央。 秦战对他道,“成仙成圣,我本对你没有那样大的期望,你若是生在凡家也就罢了,但你是我儿子,就必须承担起责任来,你年岁尚小,肩膀孱弱一点,便承担小一点的责任,年纪长大了,便要承担更多,从小将你送上韶环宫,这便是你的责任。” 他顿了顿,又道,“虎威城边疆不稳,时刻有异族虎视眈眈,你的大哥心性沉稳,聪明睿智,是别无二人的继承人选择,即使你是天灵根,我也不会改变主意。但你既然就此与仙家结了缘,便要通晓人事,时刻将勤奋二字谨记心中,不要白白浪费了天资,更不要凡事随遇而安,随波逐流。” 秦战素来为人冷淡,这一番话也算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教导,秦起听在心里,虽然也没有激荡起感激之类的异样情感,但对他算是改观不少。 “我自然不会跟大哥争抢,也会勤加修炼,父亲……”这两个字叫出来有点艰难,但是为了避免露出破绽,秦起垂下眼眸,乖巧道,“修行艰难,我必将坚持心念,牢记教训,日后才能有所作为。” 秦战听到这“父亲”二字,双手反而微微一滞,随即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将那法阵中的硬物取了出来,递给了秦起。 秦起接过来,却见那是本书,上面竖着书写《修行诀》,纸质黄厚,拿在手里却轻若羽毛,细细看去,光是见到“修行诀”三个字,就会有些头晕目眩,显然,是被书写这本秘籍的人的真气所震慑。 他心里猛然一惊,这在原文里也出现过,是传闻中的一本修仙秘籍,无数人想要获得的秘宝,原主在元婴后期修为一直凝滞不前,也曾试图寻找过这修炼心法,但是辗转各地,一直寻而不得。 ——先前他在后山灵地寻到过一本韶环宫的二级心法,跟这《修仙诀》比起来,简直是入门的粗糙儿童读物。 修.真之人,本身就是通过内修的功法,把存在于空气中的灵气通过身体的穴道,沿着经脉进入到丹处聚集,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修炼。灵气吸收转化速度取决于灵根的资质,他现在已经是天灵根,本身对天地之间的灵气转化速度就是一流的。 但是将灵气吸收进入体内,这还不够,必须将灵气炼化成自身真气,这正是依靠功法和修行者本身的觉悟。 这世上的无上功法能有几本,往往是修成正果的前辈流传下来,传给后人,只是这样的好东西,早就和先天神器差不多了,无论谁都想要,却无论谁都得不到。 而这《修仙诀》正是这样的无上心法,能够帮助修炼之人排除私念和杂意,炼化纯净的心意和坚韧的心念。 原主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却被他得到了,还是从秦战这里。 秦起一时之间心绪复杂,十分怔然。 在他怔忪之际,头顶突然落下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手来。 他身体一抖。 秦战微微挑眉,一缕真气探入秦起体内,他道,“你体内灵根仍然具有杂灵根的属性,其中土系与水系最为茁壮,修行之人本应该心性专一,修炼成道最好只炼成一种灵根,但既然你有此福缘,便借此修炼成水土双系,也并无不可。” 秦起更加怔忪,不知此时此刻应当作何反应,只好一动不动地站着,只听秦战继续道: “这《修仙诀》在我这里放了许多年,今日给了你,便不会再要回来。你大哥将来继承虎威城的威名,这将军之位却也并不是好坐的,前途凶险不可测,俗尘烦事诸多,却从此绝了踏仙之路。一个你,既然得了福缘,便应当定下心意,不要动摇,日后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你想去哪里,这天地,都是你的。” 他说完这一番话,微微打量了自己儿子一眼,神情仍旧波澜不惊,随即两袖一拂,一转身便出了茅屋,再一眨眼,他便已在山腰处。 秦起后知后觉地追出茅屋去,却发现天际已经没了秦战的身影。 他将《修仙诀》抱在怀里,也并不矫情,若是秦战给了他,他就应当好好修炼才是。若说以前是为了不受人轻侮,不受韶环宫众弟子冷眼而努力修炼,努力变得强大,此时此刻,他的心境又有所不同来,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得了灵根归元果和《修仙诀》,就应当不浪费福缘,有所作为才对。 秦起在原地呆呆站立了一会儿,才匆忙将《修仙诀》放进储物袋中,细心收好,他今日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小团子是否还在山洞中,得快些赶回去看看才行。 但是这里显然已经离开虎威城东疆近千里,虎威城东疆距离那山洞又有近千里,他一时之间还分别不出来四周的方位。 一整日已经过去了,此刻天色快要昏暗,还是先下山再说。 秦起御起真气,飞行到半山腰时,突然再次听到了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掏出手掌一看,果然,那绿玉根再次出现在手掌,宛若一块温润碧玉。 紧接着空中飞来几只小黑虫,温顺地落于他的手掌之上,是血虫,触角极短,屁股撅的老高,为首的那只比别的个头都大,睁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欲哭不哭地趴在他的指尖之上。 原先在血虫洞中,这东西那样凶狠可怖,没想到竟然是认这绿玉根为主的,这绿玉根到了自己手上,它们便换了一个主人,此刻瞧起来像是卡通虫子似的,看起来不恐怖也不恶心,反倒有种丑萌丑萌的可爱。 血虫与秦起大眼瞪小眼,小小地缩在他手上,十分委屈。 秦起回忆起刚召唤出阿羞时的心情,那时初来这个世界,以为自己即将有了伴儿,心情自然激动不已,此刻被血虫当做了主人,却没有了那时激动的心情,不过心里还是对血虫多了几分喜爱,他刚要伸出另一只手,摸摸它丑萌丑萌的脑袋—— 忽然凌空一道真火烧过来,精确地绕过他的手指,将手掌上的血虫烧得嗷叫一声,忙不迭地从手掌上掉落下去,在草丛里滚了几圈,窸窸窣窣的声音变成了嘤嘤嘤的哭泣。 秦起顿时怒了,谁敢烧他的东西! 周围草木无风自动,好似受到了什么惊惧,他一回头就见一个穿着他衣服的年轻男子从天而降,那人剑眉入鬓,容貌明艳俊秀,却自带一股阴冶之气,眸间几分冷厉更显肃杀。 旁边几只血虫战战兢兢地爬过来扯住秦起的裤脚,委屈得都快哭了,想要让他为它们撑腰。 那男子却又是一道怒火烧过来,精确地绕过秦起的脚踝,将那几只血虫烧成了血虫干,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第31章 满天星 秦起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理清思绪。他不过是出去了一天,原本明眸皓齿,面容如玉的小团子,已经豁然变成了个身形颀长的成年男子。 想来是那紫貂妖丹的作用。 而此刻,眼前的成年男子还在疯狂地追杀自己身边的血虫,像是对待阶级敌人一样秋风扫落叶,血虫围着自己哀哀哭嚎,吵得人脑壳疼。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可惜血虫无穷无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地上的虫子被薛不遗烧了个精光,又有其他血虫冒了出来。 薛不遗看见这些虫子围在秦起身边就心烦不已,身形一闪,就将秦起抱了起来,飞到半空中,那些血虫无法飞太高,在下面眼巴巴地看着,急躁地发出哭腔。 薛不遗嘴角一扬,又撇了下来,觉得自己和一群虫子置什么气,简直有病。 秦起眼前一闪,已经被他放了下来,周围是山脚下初春的药草田。 “你……别烧了。”秦起见血虫数量迅速减少,自己掌心中的绿玉根也奄奄一息的样子,不禁有点心疼,这玩意儿关键时刻可是能够保命的。 他劝阻得小心翼翼的,感觉眼前这人有些陌生,虽然脾性和原先的小团子如出一辙,但毕竟是换了副躯壳,就像自己养得十分亲昵的可爱萨摩耶突然进化成了藏獒,心里头怪怪的。 他话音刚落,烈火猛然涨势变大,就愤怒地将周围的血虫烧了个精光。 秦起:“……” 薛不遗收了真火,面对面地看着他,脸色不怎么好,“你今日又去了哪里?连我的神识都追不到。” 秦起猛然想起这茬来,他被秦战带到这山上,距离虎威城东疆已经有好几千米远,大团子的神识追不上也是正常。 “既然神识追不上,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秦起奇怪地问道。 薛不遗面色更加冷了,将左手负于身后,他自然不会说他是催动了召唤契约。 现在左手掌上还有契约反噬,隐隐作疼,不过对于现在修为恢复两三成的他,已经不足一提。 薛不遗冷哼一声,还在生气,没理他。 秦起讪讪地便不再多问,心里也差不多快猜到了。 他在田埂上坐下来,将双腿摊开,双手撑在屁股后头,“今天我回了一趟秦家,挺热闹的,可我原本不姓秦。”不姓秦,自然对秦家众人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感觉原主似乎对秦家挺执着的,脑子里的记忆不停闪过,闹得他有些脑仁疼。 “嗯。”薛不遗漫应一声,低头看了秦起一眼,蹙了蹙眉,也在田埂上坐下来,再看秦起一眼,眉头蹙得更紧了,又悄悄将身子往他那边挪了点儿,再挪一点儿。 总算肩并着肩,腿挨着腿了。 薛不遗心里的闷气总算舒服了点儿。 秦起被他这一系列举动给逗得心里发笑,感觉原先别扭却熟悉的小团子又回来了,方才本来酝酿了点儿难过的情绪,这会儿一扫而空。 罢了,反正他说这些话也没人听得懂。 薛不遗见他提到了秦家,便皱眉道,“你看谁不开心,杀了便是,看谁不顺眼,将他脸刮花了埋起来便是。”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好像下一秒就能提刀杀人一样。 秦起:“……” 这三观有点问题啊,原先阿羞还是小团子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下子长大了,越发觉得他长成要被人追杀的反派了。 秦起生怕他说到做到,去秦家杀人,忙道:“我没有看谁不顺眼。” 薛不遗却面有不悦,扯扯他的袖子:“看谁都顺眼也不行。” 秦起:“……” 薛不遗扭头看他。 秦起这时候才近距离瞧清楚他,他身后三分春意浓,七分凌冽冬雪未散,愈发衬得他容貌明艳俊秀起来,如同锋利的宝石,原主的后宫赵红涕身形柔媚,英气逼人,秦夏涵宛如小家碧玉,温柔可人,但是跟他比起来,全都落了下下风。 此刻夕阳已经落山,余下最后一道柔光,落在他侧脸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秦起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薛不遗耳根悄然爬上了一丝粉红,他扭过头,知道秦起在打量自己,便毫无顾忌地让他打量,巴不得他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谁知秦起看了几眼,便偷偷地移开了视线。 薛不遗又不悦了,随手就将缓缓爬过来的血虫烧了个精光,那些血虫可怜兮兮地往后退,直到退至与两人十米之外的距离。 秦起心里在滴血,忍不住道:“叫你别烧了,再烧下去就烧光了。”他将手掌心中的绿玉根幻化出来,那绿玉根今日接触到了不少灵气,此刻泛着透明荧绿的光芒,煞是好看。 他将绿玉根移到薛不遗眼前,道,“它们想必是跟着这绿玉根来的,绿玉根一日在我手中,它们便会尽全力保护我们,往后也就多了一道助力,被你全烧死了可怎么办?” 血虫躲在秦起屁股后头齐齐直点头,这一日不知道被烧死多少兄弟姐妹了! 薛不遗恨恨道:“这一群蠢虫子,还不如我一道真火,能保护你什么?” 秦起心里道,那日在血虫山洞中,你我二人差点丧命在那里,不记得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教训,要不是血虫已经认主,没有认真地攻击你,你现在才不会毫发无损地在这里凶我。 就是就是!!血虫感应到他的心思,绿豆眼溢出泪花,感动得在地上直打滚,就差没用触角点地,表示赞同了。 秦起心里这样想,眼睛弯弯,嘴上却安抚道,“你的真火太厉害了,我担心将血虫烧得灭绝了。” 血虫:……qaq 薛不遗面色缓了缓,雄性虚荣心被满足,哼了一声。 他一扬手,整个山脚下万顷草药忽然无风自舞起来,白色花卉腾空飘荡,宛若漫天霜华。残阳剩下些余光幕,照亮天上零星几颗白星。 广阔天地之下,两人并肩。 秦起有些看呆了,没想到大团子还可以控制草木,不过也是,他本身是含羞草修炼而成,木系法术多少是会些的。 “那个好看。”秦起抬手指了指。 薛不遗动了动手指,远处几株奇形怪状的草药就凌空飞了过来,品相极丑,底端还带着土,是被硬生生从土里拔起的,绕着秦起不停地转圈圈。 秦起哭笑不得,“错了,把它们放回去,这是山脚下农家种的药草,春日播种,秋日丰收,他们靠着这些药草吃饭,你不要随随便便糟蹋了。” 薛不遗也并不生气,将几株药草毫发无损地放了回去,还动用法术,粗暴地将周围的土拱了拱。 秦起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又见一束满天星扎成好看的形状,飞到自己面前来。 花无香气,细细碎碎的,和夜空银河如出一辙。 “阿羞。” “何事?”薛不遗漫应一声。 秦起斟酌着开口,“五日后我打算回韶环宫,你有什么打算?本来你之前魂魄不稳定,被我召唤出来,我应该好好保护你的,但是反倒托你的福,我几次险险逃生……” 薛不遗听见他这话,似乎对他接下来的话有所预料,脸色陡然一变。 “虽然你我定下了召唤契约,但是如果我不对你强制要求,这契约便不生效,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也不会阻拦。”秦起道。从前小团子还只是个小团子的时候,神智尚且如同小儿,凡事也无法与他商量,后来他灵魂融合,两人却又一度陷入危险,在白马塔中挣扎着只求活下来。今日他的伤看来已经全好了,而且还恢复了成年模样,秦起便有心让他自己做选择。两人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五月,但仿佛细水流长地过了好些日子,而且有他在身边,自己也会莫名有种安全感——就好像心定了下来,在这个陌生世界有了归属一样。 秦起心里自然是不希望两人分开的。 薛不遗脸色冷了又冷,满天星也从空中掉下来,药田中风声停下来,安静得近乎压抑。 “你这是赶我走?”他眼角眉梢俱是冷意,连带着空气都被结了一层冰。 秦起陡然察觉到了一丝杀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听他愤愤道,“居然让我走,那为何不让这群虫子走?” 秦起:“……” 血虫默默地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又和一群虫子置起气了,秦起被他萌得心肠一软。 “那便不走了。”秦起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和从前小团子的手感不太一样。 秦起的眉心也展开来,好像得到了一个确定的答案,方才在秦家的怨懑之气都不见了。 薛不遗脸色却仍是不太好,刚才泄露了那一丝杀气收敛了起来,周身气势却仍结着一层冷冷的冰。刚才那一刹那,他竟是起了杀心,他不确定地看了秦起一眼,若这人有朝一日当真不顺自己的心意,自己会杀了他吗…… 若你想走,便杀了你。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秦起也不再提起,薛不遗身上还穿着他的衣袍,短了一截,露出苍白的脚踝和手腕来,看着怪可怜的,秦起决定带他去镇上买两套衣物。 第32章 不识字 为了避开秦家,秦起和薛不遗特地来到一个距离虎威城东疆足足上百里的小镇,这里虽然没有虎威城东疆那么富庶,但是山清水秀,灵气也相当充沛,过上五日是再好不过的了。 没想到一到镇上就不停地被人认了出来。 秦起走在街上,不停有人驻足观看,眼中神情并非轻蔑或者不屑,而是一种景仰与崇拜,其中还带着一丝丝好奇。甚至不停地有路边摆摊的镇民过来,死活要将手中的药草和猎杀的虎皮豹纹交给他,有的虎皮上还带着鲜血,显然是刚刚剥皮下来的,足以显示他们的真诚和朴实。 如此热情,秦起简直受宠若惊,从前无论是在韶环宫还是秦家可都没受到这待遇,而薛不遗抱着双臂跟在他后头,像是个移动的寒潭,无人敢接近。 一个刚熬制出新鲜豆腐脑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递过来两碗豆腐脑,被薛不遗冷眼一瞥,吓得眼泪都快挤了出来,连忙躲回摊后,被一个中年汉子拉扯着,却拼命摇头怎么说也不敢再靠近秦起和薛不遗二人了。 那中年汉子似乎是她的父亲,胆子比较大,搓着手上前来,双手交叠,尊尊敬敬地作了一揖,小心翼翼地道:“二位大仙,尝尝看我们家豆腐西施的豆腐脑吧,这可是方圆几百里最有名的的,哪怕是天皇老子来这儿都要尝上一尝呢。” 这豆腐脑香气不错,是镇上特有的,秦起没有拂了他的好意,便一口喝完,薛不遗身上那煞气直让人不敢接近,哪有人敢给他递东西,都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中年汉子也没有特意去接近薛不遗,他一看这人就不是个好惹的,有些人是面冷心热,其实很容易活络,比如秦起这种,但有的人就真的是面冷心冷,比如这人,煞气这么大,虽然长相模样俱佳,但是一瞧便没有谪仙之气,想来是个心性不佳的。 中年汉子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秦起总算知道这里为什么待他这么热情了,原来根本不是民风淳朴的原因—— 这一日秦起被测出天灵根,整个虎威城上方灵气朝中心汇聚,涌动奔腾,只怕是整个虎威城都知道了。虎威城虽然住着的都是些与修仙无缘的凡胎平民,但是由于历代城主都是修.真大能,且保了虎威城几百年平安的缘故,修行大道在这些平民中也十分普及。有些愚昧的人甚至从小将孩子扔进山间,只盼孩子能吸收天地灵气,偶然获得福缘,从此脱离凡间苦海,当然,这些可怜的孩子大多数最后都被山上的豺狼虎豹吃掉了,从此杳无音讯。 所以对这些*凡身的人而言,拥有天灵根的修士乃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是注定要修成正果踏入仙门的,乃至于秦起刚到达这里,他们就纷纷献上自家最好的东西,只盼望因此而得到一点仙缘。 秦起倒是能理解这些小镇镇民的心思,只是他们为何知道今日被测出天灵根的人是自己。 中年汉子有问必答,不敢懈怠,忙解释道:“秦家宗族派人来通知了,说天灵根是秦家的荣耀,日后秦家二公子所经之处,必须好生招待。”他想着献殷勤,又补充道:“除此之外,老汉一见到秦家少爷您就觉得十分有眼缘,您不嫌弃我们这小地方,还不嫌脏地品尝我家的豆腐脑,可见您亲民亲和,品性俱佳,将来必定是成大道之人……” 他唧唧歪歪一大堆,尽是些大肆褒扬之词。 秦起没想到秦家宗族竟然如此重视天灵根,白天在秦家厅堂内测试灵根时,那些人还流露出怀疑的表情,在确认他的的确确是天灵根后,态度竟然如此大转折,比起变色龙也不输一二了。他白天被秦战带走,没有接触秦家宗族那些老头子,但是秦家宗族做事却十分有效率,立刻就在整个虎威城通知遍了,大肆张扬秦家出了个天灵根。 但是秦起很快明白过来他们这样做的用意,虎威城上百年都没出个天灵根,声势也逐渐不如周围各疆域,内忧外患一大堆,还要靠着与韶环宫结盟来抵御外敌,若是出了个天灵根,即使是假消息,也足够提高秦家的名声了。 秦家还真是充分榨干每一个儿女的价值,当他还是杂灵根的时候,没什么大用处,便将他送上韶环宫当人质,此刻他变成了天灵根,又利用他来虚张声势。 这种冷血做法,连秦起都觉得心寒不已,幸好现在不是原主站在这里。 不过这样倒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方便,很快便有人领着他去这镇上最好的客栈,不仅不收一文钱,还好吃好喝的送过来,那中年汉子自愿地做起领路来,找了个蛇皮袋子,将镇民送给秦起的虎皮狐裘统统装起来,找了两个下人给秦起扛着,还觉得十分荣幸。 秦家的目的只在于将天灵根宣扬出去,却并未教他们这样巴结讨好,想来也是这些朴实的镇民本能地对修行之人的憧憬使然。 秦起便坦然接受了,但是薛不遗脸色却一直不怎么好,在山上有血虫围着,在山下又有周围这群人团团转,像群讨人厌的苍蝇一般,真叫人心生烦意,想一把火将镇子都烧个遍,尤其是面前这中年老汉,满脸褶子,不停地对着秦起絮絮叨叨。 原先秦起不受人待见,处处遭人冷眼的时候,他心里不舒服,现在秦起受到镇民欢迎,不停有人给他送来东西,他心里也不舒服。 想来想去,从白马塔中出来后,竟然没有一天顺遂心意,还不如再受一遍重伤,回到白马塔山洞里头。 秦起跟他同行这么久,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生怕他中二起来屠遍全村,便将手里的半碗豆腐脑递过去,“渴不渴?” 薛不遗面色稍缓,嘴里嫌弃地说着:“本座早已辟谷,自然不渴不饿,也不会吃这便宜东西。”一边哼哼唧唧地伸手去接碗,谁知秦起点点头,手腕一转,将半碗豆腐脑倒在了地上的角落。 那群血虫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窸窸窣窣地爬进豆腐脑里,被甜得晕眩了,在地上幸福地团团乱转。 薛不遗:“……” 秦起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一整晚,薛不遗都如同刚从寒潭里捞起来似的浑身散发出寒气,明明容貌明艳,却硬是没有一个姑娘敢正眼瞧他一下。 这一晚正逢立春,镇上张灯结彩,火树银花,镇民们敞开门户,纷纷前往道庙拜上一拜。 秦起带着薛不遗去成衣铺。 现在虽然已经二月,可天气仍然寒冷,呵出来的气都是白的,秦起和薛不遗却穿得十分单薄,毕竟修行之人不畏寒暑。 原本秦起仍是炼气三层的时候,觉得冬天很难熬,他体内真元单薄,再加上韶环宫山高,寒气无处不在。但是现在提升到了炼气七层,好似完全换了一个境界,不止不再感觉寒冷,还因为体内天灵根无时无刻吸收天地灵气的缘故,反而觉得体内有无穷无尽的暖气来源。 自己原来只能算是一只脚踏入了修.真界,从今日开始,就算是真真正正的修士了,一切都将不同。 “阿羞,你喜欢什么颜色?”秦起站在成衣铺里挑选。 薛不遗对穿着并不在意,原先还是棵草的时候,日日被秦起揣在怀里,反倒更在乎秦起的衣服面料,是否会刮伤自己。 但是相比暗色面料,他更喜欢新鲜一点的颜色,便随手指了一匹红色的布。 老板娘趁着薛不遗低头时,才匆匆抬头打量了他几眼,这人气势太盛,叫人不敢直视,容貌艳丽,偏向阴冶,但这样一个人,容貌如何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浑身宛若万年不化的冰雪,寒意中又稍带杀意与煞气,像她这种毫无修为的凡人,哪怕只看一眼,都觉得五脏六腑俱隐隐作疼。 秦起不禁好笑:“大红色是成亲用的,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再买给你,到时候别忘了请我一杯喜酒。” 成亲?喜酒。 薛不遗修炼多年,但是甚少在凡间待,大部分时候都是找处洞府修炼,这一修炼就是几百年,出来以后便是杀人,或者被追杀,倒是对俗世的许多规矩不太清楚,但是他也懂得这“成亲”二字是什么意思。 他顿时耳根一红,脸上却冷漠道:“就要这匹。”他单手一抓,力气十分大,就将布匹从秦起手中拽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是生怕被谁夺走了似的。 老板娘注意到他耳根泛红,心都碎了,方才五脏六腑都白疼了,就像是感觉男神一秒变成男神经一样,这人不可貌相,也不可单单看气势,气势如此强盛之人,所作所为却如此违和。 秦起顿时哭笑不得,让老板娘把这布匹按照薛不遗的尺寸做成成衣,送过来。 老板娘原本战战兢兢地面对这人,此刻却放心不少,于是拿着布尺前去测量。 薛不遗冷冷一瞥。 老板娘脚步一缩,恐惧地扔下布尺逃走了。 秦起只好冒充裁缝,手动给薛不遗测量好,小团子长大后变成了大团子,身形颀长,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头,浑身线条,无一不是最优美的。秦起一边测量,一边羡慕嫉妒恨,不过此刻自己尚且还只有十六岁,应该还会长个头,再加上蛟龙血脉也不可小觑,日后应该会长成一个伟岸英俊的男人! 两人没有在镇上多转,便回到客栈里。 薛不遗一回到客栈,便抬手一挥,将地上的血虫统统扫到一边,这血虫也学乖了,兄弟姐妹屡次在他手下丧生,其余的也不敢贸贸然靠近他,大部分都回到了绿玉根中,只余下几只听从秦起的吩咐,去了房间外面和客栈外头各个角落站岗。 秦起盘腿坐在床上,想起要抓紧时间修炼,便拿出了那本《修仙诀》,这决一拿出来,房间里就立刻充盈起一股与两人截然不同的真气来,书写这本仙决的人,修为应当远远比秦战和韶环宫各长老要高深,仅仅是亲手写下的几张纸,便能够让人感觉到强烈的威压。 这样的修仙诀,秦战怎么会交给自己,秦起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便不再去想。 薛不遗也感觉到了,蹙了蹙眉头。 秦起为了避免他多疑,就将今日秦战如何将他带离秦家,如何将这本《修仙诀》交给他的事情一一讲述。以现在大团子金丹后期的修为,倒是也可以用这本修仙诀,只是这本决仙气太盛,不知道是否利于妖修。 薛不遗的注意力却全然不放在这上面,他对秦家一伙人都没有好印象,在他的世界里,原本就分成两类人,要杀的,不杀的,如今又多了一类,要牢牢绑在自己身边的。秦起想提高修为固然不错,但是修为如果一直就这么低浅,自己也不会嫌弃他。 只不过,像这种《修仙诀》,不过是前人留下的一本提升修为的心法罢了,上一世他也见过不少灵器法器,却觉得没什么意思,并没有用心去找寻,一切法宝都只不过是外在辅助,真正的实力强大不需要依赖这些。 因此他含糊地点了点头。 秦起却会错了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不识字吧?”否则怎么会见到《修仙诀》这种宝物都不惊讶也不欣喜?! 谁知他这一问,薛不遗脱衣服的动作一顿,紧接着面色一点点绯红,直至红到耳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秦起就这样无意中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 第33章 双更 薛不遗也不算是不识字,只是从前在山上长大,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形,偶尔有过路的樵夫,他才能跟着他们学上几句话,后来在凡间经历诸多波折,也能识得几个字。 但是比起那些学富五车的富家子弟,从小锦衣玉食,有专门的马车送去最有名的学堂念书,他自然是比不得的。 妖修本就是世上最艰难之事。人有好生之德一说,若是祖上和仙界结下善缘,后代也会获得一些福缘,但是世界上的妖自出生开始,便是没有这善缘可得的,它们只能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下苟延残喘,若是先天聪颖,或是足够的豁出命,那么才能够有一丝希望修炼成形。 妖修也没有人类道修那么多秘法心法可得,一些先天灵宝更是排斥妖修魔修,所以妖修大部分只能凭借自身的实力,立足于修.真界。 因此比起道修,妖修和魔修的数量远远要少得多。但是一旦修炼成形,实力就远远比普通道修要强,毕竟两者的生存环境有着云泥之别,一个是血腥蚀骨,一个是锦衣玉食。 薛不遗脾性骄傲,若是旁人问出这句话,此刻怕早就成为火下亡魂了——但偏偏这人是秦起。薛不遗尽管恼羞成怒,却只能满脸绯红地憋着,然后一口气钻进木桶池子里,像含羞草那样躲起来。 木桶里不停地吐出小泡泡来。 秦起联想起在幻境中看到的他小时候的经历,倒是有点明白他这古怪的性情从何而来了,高傲自负又自卑,嘴硬心硬戾气也重,却偏偏爱害羞,如果说未融合前的恶魄也是他的性格中的一角的话,那么他性格里柔软的一面却是要比谁都更加天真柔软的。 秦起嘴角的笑意慢慢收了起来,走到木桶旁边,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我们阿羞多聪明,那些粗浅的东西,一学就会了,明日起我便教你读书写字。” 薛不遗沉默了片刻,十分难得地没有出言嘲讽,将脸埋在他掌心里,点了点头。 朝霞时分,朝阳将两人的身影拖得很长,折叠在走廊上的青石板上,几乎交叠在一起。 秦起昨夜连夜去买了些诗集书本,都是镇上小摊卖的,用泛黄的线缝成一本,破破烂烂的,古老得可以点油灯了。 “我念一句,你就跟着念一句。”秦起翻了翻这些册子,抬头看着他道。 薛不遗心情很好,也没有去顾及旁边嘤嘤嘤的血虫,靠在旁边的石柱上点了点头。 “之于子归,宜其家室。”秦起读起这些,感觉好像回到了高考时期靠着窗子背古文的时候了,在脑海里转一转,都快想不起来了,俨然已然成为上辈子的记忆了。 薛不遗盯着秦起的脖颈,结结巴巴地跟着念了一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薛不遗跟着慢慢念了一遍。 庭院里的花草好像感知到他的情绪,细小绒毛纷纷扬扬的飘过来,一株狗尾巴草在秦起的脚踝处不停转圈圈,被秦起一手拂了下去,“别闹。”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念到这一句时,秦起顿了顿,忽而发现身后没了声音,庭院里的花草也静止了下来,他一回头,只见薛不遗将脸埋在石柱后,耳根红得要命。 “……你干什么?”秦起莫名其妙地受了感染,脸上有些发烧,原本薛不遗还是只小团子的时候,把他抱在怀里喂水都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他变异成了个年轻人,只觉得做什么什么都非常奇怪。 “不念了。”他索性将诗集往青石板台阶上一丢,抬腿就要走,却被一道霸道的真气给缠住,和那天在山洞中的感觉一模一样,只是当时是惊惧,此刻气氛却多了几分旖旎。 薛不遗从石柱后露出半只眼睛,凶巴巴道:“继续,否则杀了你。” 秦起:“……” 剩下几日,除了教阿羞念书写字之外,秦起便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修炼,此处灵气比较充沛,而且民风淳朴,没有人来打扰,是个修炼的上好地方。 他原本考虑过,此次或许可以不回到韶环宫。但是这修.□□虽大,却没有几个悟元真人这样修为高深的元婴后期——悟元长老要有心抓到他,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倒不如痛痛快快地豁出去拼一把,叫悟元真人手下弟子输得心服口服,若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赢了,悟元真人好歹乃五大门派的名高望重的长老,绝对没有那个脸皮去出尔反尔。 更何况,他也不是一味逃避的胆小鬼。 既然做了决定,便要努力修炼才行。这几日薛不遗倒是轻松,念书修炼看秦起。秦起却烦恼之事一大堆,不知从何解决起。 他每日打坐,不停地转化天地灵气。原本灵根归元果就已经是他极大的福缘,转化灵气的速度比起以前的杂灵根,不知道快了多少倍,现在他又多了本《修仙诀》,虽然尚未完全消化,但是读了几日,也觉得大有裨益。 修行之人本应该精神专注,心性坚定,成仙之路漫漫无期,若是三心二意之人,根本无法领会修道真意。这本修仙诀首先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帮助秦起集中精神力,打磨意志,教他每日冥想入定。 渐渐地,秦起感觉自己精神力也似乎有所提高,神识比从前放得更远,偶尔叫阿羞用精神力与他说上几句话,他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觉得脑仁疼痛。 其次,他选择了水土双系进行修行,每日入定时执着地感受天地之间的土元素与水元素,开始时什么也感觉不出来,还有几分痛苦,就如同从一大堆砂砾中间区分不同砂质一般艰难。 渐渐地,就能逐渐分辨灵气中不同的元素颗粒来。 土黄色的粗而大,往往沉淀在灵气下方,味道有一股奇怪的清香。 而水元素则比较难感受到,他有时在装满热水的木桶里一坐就是一日,努力去分辨热水与冷水的区别,渐渐地,也能感受到灵气中的水元素,颜色极淡乃至透明,灵气进入丹田极容易伴随着血液运行一周天,比起土元素来更加容易流窜。 那修仙诀不愧是神物,按照其中功法修炼,感官似乎都变得灵敏不少,对元素的亲和力也越来越强。 秦起站在庭院内,闭上眼睛,尝试着感受天地灵气,随即汇聚真气于手心,一掌劈过去,十米之外立刻显现出一道高达十几米的土墙,那土墙有三人厚度,侧面切口锋利犹如刀削。 随即他又尝试着感应真气内的水元素,双手捏诀,对面庭院的潭水凌空冲起一道水柱,直直朝土墙打过来,分毫不差地将土墙推回地上的土坑里。 这几日他一直如此反复训练,土墙从原先的五六米高变为现在的十几米高,从原先的薄薄一层变为现在的三人厚度,运起的水柱也越来越凶猛,一击之下,只怕这整片的房屋都要陷入洪涝。 进步还算神速,但是秦起却不甚满意,他没日没夜地修炼,修炼完了便进入实战状态,练习基本功,控制出一道又一道力度精准的土墙与水柱。 “不错。”薛不遗手臂枕头,横倚在石柱上,指了指那道土墙,示意道:“散。” 他的话提醒了秦起,秦起心中猛然灵光一闪,想起之前在白马塔中练习控制真气方位与力道,又想起当日杀秦长征时拆线的那一招——他猛然将真气注入身后屋子的墙壁里,墙壁纹丝不动,被注入真气之后,整面墙犹如被覆盖上一层淡淡薄膜。几秒之后,将真气猛然一收,果然,那道墙壁如同失去了支撑物,轰然倒塌。 经过这些日子,他似有所悟,这真气如果运用自如的话,就分成了合成与分解两个过程,大部分修士都只会前一个步骤,那便是利用真气汇聚挤压发出凶猛如洪水的招式,却极少有人学习到后一个步骤,将真气进行分解,然后巧妙利用,有时候反而会达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阿羞想必是全靠独自领悟,才将真气运用自如,但这些东西又无法靠语言轻松地讲解出来,所以他便一直引导自己控制真气。 地面尘土飞扬,惹得周围百姓纷纷出来围观。只见庭院那单衣少年浑身缠绕淡淡真气,比起前几日来,身姿空灵,更有飘渺之相。这里百姓也甚是淳朴,虽然心中羡慕不已,但也知道我等凡人没有如此福缘,倒也没有过多嫉妒,只是时常惊羡地多看几眼。 秦起忙道:“没事,没事。”然后又轻轻松松地将那道土墙按照原来的样子给堆了回去,与原来的样子丝毫不差,上面还多出了几条好看的花纹。 周围百姓纷纷叹为观止,发出剧烈掌声,秦起反倒不好意思了,匆匆拉着脸色沉下来的薛不遗回了房间。 除去昼夜不分地修炼来提高实力,秦起还有件事情挂在心上。 先前的剧情在因缘巧合之下,被自己改了大半,原主在参加宗门大比之前,一直都在清丹长老门下做记名弟子,刻苦修行,这才在宗门大比中险险胜出,自己改变了剧情,不知道宗门大比的剧情是否有改变。 若是没有改变…… 那么倒真有点凶险。 原主在宗门大比中遭到几个看他不顺眼的弟子的围攻,但被人从背后插刀子并不是最危险的事情,令原主和众弟子全部陷入危机的是“无灵秘境”! 这无灵秘境听闻几百年才打开一次,且时时刻刻在天地之间随着机缘移动,也不知道原主和众弟子什么坏运道,刚好就落入这无灵秘境之中。 灵兽与妖兽都分为十个等级。 其中三级灵兽的厉害便相当于一个炼气五层的修士,五级灵兽只有练气十层的修士才能勉力一敌,这就是说,五级以上的灵兽妖兽就相当于已经筑基了的修士,能力不可小觑,再加上兽类本就天性凶猛,在对战中发挥出的实力远胜于对战经验不足的人类修士。 平日韶环宫内门弟子在后山灵地历练,大多遇上的都是一级二级灵兽,顶多遭遇到几只三级灵兽,耗费弟子大量精力才能斩杀。 偶然遇上一只四级灵兽,便是天大的危机了,需要几个能力高强的内门弟子才能合力斩杀。 但是没想到这无灵秘境深不可测,里头几乎没有三级以下的灵兽妖兽,五级灵兽却是随处可见,在秘境深处,甚至存在着只有北域极寒之地才有的□□级妖兽——而十级灵兽,则是传闻中的先天仙兽了,人间上千年也没能出现一只。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毕竟灵兽妖兽有各自的习性,若不是惹恼了它们,一般情况下不会受到大规模的攻击,只要弟子们团结起来,便能虎口逃生。 最不给人活命机会的是,这无灵秘境之所以称为无灵秘境,是因为一旦坠入其中,里面将感应不到一丝灵气,这对于修士而言,简直如同天地失去了氧气,无法呼吸。没有了灵气,丹田内储存的真气实在有限,若是不能及时在灵兽围攻之下逃出这秘境,迟早会自爆真元而亡! 这正是无灵秘境最著名也是最恐怖的地方。 原文中,原主便是和众弟子掉入了这样的秘境,差点爆体而亡,却没想到最后在秘境深处别有机缘。 这机缘秦起自然是要抓到手的,但是这无灵秘境中没有灵气,他既然提前知道了剧情,就应该做好准备才行,但是一时之间,他也并想不出方法来应对这无灵秘境。 虽说可以备上无数瓶灵气丹,但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这灵气丹乃蕴含大量灵气的药草炼制而成,经过三层炼制,提汁熬丹,药草中的灵气已经失去了大半,何况这灵气丹入口之后,只能修复体内真气伤口,却并不能当做天地灵气来提供给灵根。 灵根一日两日不见灵气都无碍,但若是被困在这无灵秘境中两三年,这灵根两三年不曾接触天地灵气,就如同花草两三年不曾饮水一般,便会逐渐枯萎。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将《修仙诀》拿了出来,浓郁的真气立刻在房间充盈开来,但是修仙诀毕竟只是一本修行心法,其中并没有提到无灵秘境的相关应对方法。 浓郁的真气再次形成威压,房间内如同灌进了一层温水,前几日秦起还觉得这威压令自己有所不适,经过这几日的修炼,已经能够逐渐适应这威压了。 而薛不遗则并不受此影响,他懒懒散散地盘膝于床上,虽然并未认真修炼,但修为进展速度却是一日千里,这几日他偶尔和秦起过过招,秦起都只能感觉到他的修为实在深不可测。 秦起突然想起一事,他展开手掌,将掌内的绿玉根显现出来,这几日不知为何,绿玉根时不时会自动在他手掌中冒出来,如绿玉般晶莹剔透,偶尔会和血虫互相感应一下。 他想到当日这绿玉根原本是枯萎的,但是在阿羞注入灵气之后,才重现生机,而且从白马塔中出来后,自己往其中注入真气,它还曾延伸至山洞顶部那么高—— 其中必定另有玄机! 秦起叫醒薛不遗,让他将《修仙诀》中散发出的浓郁真气逼入这绿玉根中。此刻两人在房内,薛不遗并未使用真气之火,而是双手一扬,凌空中立刻出现两条枝节盘错的长藤,那长藤比起利剑来竟然还要锋利,险险擦过房内桌椅之时,几乎要将桌椅劈成两半,但是薛不遗手指一动,那长藤便从桌凳上轻轻掠了过去。 秦起早就知道他会使用火木双系术法,原本以为他是草妖的缘故,这些花草树木才受制于他,今日一瞧,没想到他竟然是用真气控制了这长藤!长藤之上真气均匀分布,所经之处犹如九节长鞭,气势千钧。 他不需要任何武器,也不需要任何法器灵宝,他对真气的使用早已臻于化境,世间万物在他手下都可以成为致命武器。 那日在药田,无数草药无风自舞,但不成也是真气所致? 只见薛不遗手指轻轻一动,那长藤便在空中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好似一个阵法,又好似一道符文,紧接着房间内的浓郁真气便狂风呼啸着,尽数涌向秦起的左手掌之中! 秦起却并未受到真气冲击,那些真气似乎被人控制着,在距离他还有二十寸距离的时候,陡然改变了方向,朝手掌中的绿玉根涌进去,很快,秦起感觉到手掌中一阵灼热—— 那阵灼热前所未有地浓烈,好似有什么生根发芽,即将生长出来,手掌上却并未出现任何迹象,只是听到绿玉根中的血虫又窸窸窣窣地躁动起来。 紧接着,他将目光探入绿玉根中,随即一惊,这绿玉根居然变了色,由原先的剔透绿色变为沉淀青色,然而还没停,它的颜色不断变化,随着涌入的真气越来越多,其中竟然出现了几道殷红细纹。 秦起对这种现象并不陌生,原文中原主一旦获得了什么福缘,就经常会出现一些奇异现象。 只是,现在不知道这变异现象是福是祸。 薛不遗跳下床,浓郁的真气仍在继续涌向绿玉根,将他和秦起中间隔开一条真气层,他拨开真气逆风过来,瞧了瞧这绿玉根,突然眉头一皱:“乾坤玉。” “那是什么?”秦起问道,他脑内完全没有任何关于这玩意儿的记载,原文中原主拿了一颗灵根归元果就走了,可没获得这绿玉根,更别提发现这绿玉根中的奥妙。原文中都没出现过的东西,居然就这么神奇地被他得到了。 这个世界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偏离了原文的剧情,而且有着独立而完整的体系。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薛不遗对此也并不甚了解,只是依稀听闻过:“听闻是大仙道鸿钧老祖的乾坤鼎上的碎片,乾坤鼎则能够返本归元,提高宝物、兵器的等级品质,转化后天为先天。” 乾坤玉秦起不知道,但一听这乾坤鼎,秦起心里就猜到了一二,当时在白马塔山洞中就觉得奇怪,那里腐蚀河将灵气尽数吸收,整个山洞中毫无灵气,那灵根归元果又是如何生长的?现在想来正是这乾坤玉的功效—— 它恐怕根本就不是灵根归元果的根,而只是偶然落入白马塔秘境的乾坤鼎碎片,之后偶然有果核落入其中,便被它返本归元,这才变成了灵根归元果。而这乾坤玉本身灵气充盈,却上千年来一直为培育灵根归元果而耗费所有灵气,初见时,它才呈现出枯萎之相。 所以后来注入灵气后,它才逐渐恢复晶莹绿色,而现在在《修仙诀》充盈的真气浇灌之下,它便恢复了原始的样子。 所以那些血虫守护的根本不是灵根归元果,而是这乾坤玉!否则为何不随着灵根归元果进入储物袋中。 这样一来,先前的疑问都有了解答,秦起心中豁然开朗。 两人再度往绿玉根中看去——现在应当叫乾坤玉了。 只见乾坤玉仍是原先大小,不足手掌的三分之一大,但里头竟然清晰地出现了一个偌大空间!两人都是一惊,再仔细看过去,那空间竟然有大约几百里方圆,简直比这镇子还要大了。空间壁被晶莹剔透的绿玉包裹起来,呈现出不规则却光滑无比的壁面。 秦起立刻想到小说里常出现的随身空间。 而此时,久未出现的系统突然闪现在秦起的脑海中—— 【恭喜宿主发现乾坤玉,血脉再次唤醒百分之十,精神力提高百分之五。等到宿主血脉全部唤醒时,按照约定,宿主会获得关于传送回家的一定提示。】 传送回家?!秦起脑子内如同爆炸一般,这四个大字叫他一懵,随即叫他一喜,面上不可抑制地露出欣喜之色,原本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日日想着回家,但是后来召唤出了阿羞,又发生了一系列事情,渐渐融入这个世界,想要回家的渴望反倒被冲淡了,此刻经系统一提醒,他又想起自己的最终目的来—— 那日在白马塔中,血脉曾经被唤醒百分之五十,那时血脉第一次唤醒,浑身僵硬无法动弹,这次倒是好了许多,只是再次唤醒了百分之十,身体隐隐出现不适,却没有大的症状。 血脉已经唤醒百分之六十,或许不久之后,他就可以回家。 秦起平日情绪不轻易外露,此刻却突然眼圈一红,薛不遗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还以为自己方才使用藤鞭汇聚真气的时候,伤到了他,匆忙手一挥,将房间内的真气尽数收敛起来,那《修仙诀》没有真气支撑,啪叽掉到了地上。 薛不遗还是第一次见到秦起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一时之间慌乱无措,心里头也莫名揪得疼了疼,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不是血腥的杀意,也不是占有欲,竟然是痛意。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在秦起眼角擦了擦,尽管那里并没有眼泪。 秦起见一向盛气凌人的大团子此刻手足无措,忍不住笑了笑,捏住他的手道:“没事,我们该去准备准备上韶环宫的事情了。” 这乾坤玉出现得恰到好处,里面竟然蕴含有巨大空间,秦起尝试着将几瓶丹药放进去,就见那几瓶丹药浮于乾坤玉空间的半空中,只不过占据偌大空间的茫茫一角。他与薛不遗寻来其他东西,一一试验,竟是无论什么都可以放进乾坤玉。 秦起尝试着将隔壁农户送来的一碗面条放进去,过了几柱香后取出来,竟然还是热气腾腾的,和放进去之前别无二致—— 这可比储物袋来得有用多了。 储物袋本和乾坤袋是一脉相承的,只是乾坤袋是天上神仙用的神器,储物袋哪里能比得上,凡间修士所用的储物袋空间大小不一,最大的也不过几坪大小,且只能储存死物,若是活物放了进去,便会缺氧而死。作用只不过相当于一个可以随大随小的布袋子罢了。 这乾坤玉却不一样,里面的时间似乎是凝固的,将热气腾腾的面条放进去,不管过了多久,拿出来后仍是原来的样子,而且认了自己为主,那些血虫匍匐在乾坤玉最底层,守护着这乾坤玉的同时,也守护着自己。 考虑到它曾培育过灵根归元果,想来将任何一株普通药草放进去,经过上千年孕育,也能被它返本归元成仙果神物,只是这样做要耗费乾坤玉大量灵气,此刻倒是暂时用不上的。 秦起猛然想起当日在白马城中发现的那只混沌罐来,那只混沌罐算是法器一件,能少量储备灵气,方便修士使用。 如果这乾坤玉能放置一切东西的话,应当也能储备天地灵气——那么进入无灵秘境便不用愁了!这倒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方才自己的担忧都迎刃而解了。 秦起决定当日便离开镇上,去几处灵气充沛之地收集灵气。 薛不遗原本听闻要离开镇上,心情大好,谁知那些百姓听闻秦起要走,又家家户户送上来不少虎皮狐裘,挤在庭院门口不肯走,他当即脸又沉了下来。 旁边的村民一见到薛不遗的冷脸,像要杀人似的,便战战兢兢地后退,还有小孩子被吓哭了,嘹亮的哭声让薛不遗浑身冷气更加嗖嗖外放。 连小孩子都欺负,秦起简直都想装作不认识旁边这人了,只能安抚那抱着小孩的母亲道:“他就是凶了点儿,其实人很好。” 他话音刚落,薛不遗见他与别的女人说话,就冷着脸徒手捏断了一根窗棂。 顿时围观群众中所有的小孩子都吓得哭了起来。 秦起:“……” 他只能红着脸拉着薛不遗回了房间,把他藏起来。 秦起不忍心拒了百姓的好意,从其中收下几件虎皮和一些当地吃食,连带着进镇之前收下的,统统放进乾坤玉中,这些东西放在外头要占据一整个屋子,放入乾坤玉中却好似沧海一粟,只不过占据了一丁点儿空间。 这些百姓如此善意,自然也应该得到好的回报才对,秦起便带着不情不愿的薛不遗,偷偷施了术法,将百姓们破破烂烂的围墙都修了一遍,日后也不会再出现山上豺狼虎豹进村将母鸡叼走的事情了。 那成衣铺老板娘急匆匆地赶过来,将连夜缝制好的衣袍送过来,秦起关上门,让薛不遗换上。这衣袍做得十分朴实,唯一的点缀便是领上围了一张狐狸毛。 薛不遗穿上,身子修长挺拔,披着月白色长袍,颈间围着雍容华贵的狐狸毛,秦起打量他片刻,用一根玉簪为他将长发束起,青丝如瀑布倾泻腰间,衬出他明艳的容貌来。 实在是个绝世大美人儿,可惜带把。 “这衣服花了我五块中品灵石呢,还有这玉簪。”秦起指了指他头上,伸出五根手指,“玉簪得五块上品灵石,贵得令人咋舌,你不要一生气就扔掉了……” 薛不遗听了,面色陡然阴冷:“你为什么要计算这些?”他孑然一身,身上自然半块灵石也没有,从前他也不曾管过这些俗事,好比白马塔需要灵石才能让人进,这规矩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随心而已。 但现在和秦起待在一起,才发现住客栈、买东西,居然都要花灵石,这在他原本的认知里,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若是他想要什么东西,便直接夺过来就是,何必大费周章用灵石做交易? 和他待在一起久了,秦起也察觉到他有些思想完全就是反派魔头的思想,得慢慢纠正过来才行,于是有意无意地告诉他赚钱的辛苦,买东西是要花钱的,得到别人的帮助是要回报的,这些基本的常识。 薛不遗觉得简直不可理喻,但因为是秦起所言,却也认真地往心里记着。 “我并不是执着于计算这些,反正我的就是你的……除了念书识字以外,你还需要多懂些俗世的东西。”秦起转到他面前,为他将衣襟理了理。 前面半句听着不错,薛不遗面色才好了些,视线仍停留在秦起的额头上、嘴唇上,以一种侵略的姿态。 两人当日便悄悄离开了这镇上,去收集灵气。 第34章 换装 通常灵气充沛之地都是人迹罕至之地,道修和魔修往往会选择这些地方为洞府。秦起对于哪些地方灵气较为充沛一无所知,但是薛不遗似乎对此很熟悉,一天之内带着他在东疆群山飞了个遍。 他的速度极快,犹如闪电过境,凡人肉眼望去,只能感觉到一阵风。秦起每每从空中下来,都要七晕八素好一会儿。 只要不深入山腹,基本上遇不到什么修士,两人一路畅通。 薛不遗每到一处,便画下阵法,群山之中的灵气犹如龙卷风般卷向秦起手中的乾坤玉,乾坤玉拿在手里却丝毫感觉不到重量,仿佛一个无底洞般,将周围灵气吸收得逐渐稀薄了起来,不过这灵气乃天地孕育而生,稀薄只是暂时的,迟早会逐渐恢复。 乾坤玉中空间几近无限,这无形无色的灵气进入其中,最初并不能辨认出哪些是灵气,哪些是空气,直到他们收集的灵气越来越多,乾坤玉中开始出现淡淡的青色。 待到日落时,两人已经飞过了七八十座灵气充沛的山头,那乾坤玉里面灵气过于充沛,开始结出一颗颗细小的青色珠子,这过程就好似气体凝华成了固体,那细小青色珠子像滚雪球似的逐渐变大,漂浮在乾坤玉中。 秦起粗略估计了一下,乾坤玉中差不多有上百颗凝固的青珠,每一颗都差不多是半座山头的灵气。 那青色珠子入了口,就好似吃下半座山头的灵气,浑身被温水包围,灵气随着血液流动进入丹田之内,灵根仿佛受到滋润一般飞快地吸收转化起灵气来。 “这些足以抵挡无灵秘境了。”薛不遗于半空中双手划十,收了灵气汇聚阵。 他前世虽然历练不少,但从未进入过无灵秘境,只是对此有所耳闻罢了,听到秦起说这次宗门大比有可能出现无灵秘境,心中还微有些怀疑,这无灵秘境凶险之极,经常出没的地方是极寒北疆,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东疆领域? 秦起面对他的疑问,十分机智地找了个人来背锅:“……我爹告诉我的。” 薛不遗听了这解释,脸色反而一黑,他又想起了秦起一言不发地从山洞中溜走,并且被秦战带到了自己神识范围之外的地方。 秦起见薛不遗视线老在自己脖子锁骨旁的地方逡巡,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莫名感到一股寒意,缩了缩脖子,“这天越来越冷了,我们得加快动作。” 薛不遗虽然没有推算之能,但是也能粗略估计出来,听闻无灵秘境三百年前曾经在极寒北疆出现过一次,极寒北疆距离东疆足足有几万个日程,若是这三百年来,这无灵秘境不停转移,倒是真的有可能突然出现在东疆。 因此他也并未多质疑,反正既然有了这乾坤玉,便为秦起多备上些灵气,也是极好的。 两人通过传送阵,越过了虎威城,直接到了韶环宫城门外,这韶环宫禁制强大,传送阵无法从外面进入里面,两人只有在城外停了下来。 秦起是韶环宫不受待见的弟子,若是放在平时他想上山,可能还会有一大堆弟子拦着挑衅,不让他上山,但今日境地已经大大不同,一来悟元真人出关后得知清丹长老放走了秦起,立刻暴跳如雷,秦起今日上山反倒是自投罗网,他们巴不得看好戏。二来秦起在秦家测验出天灵根之事,韶环宫中也已知晓。 就是薛不遗上山难了点儿。 秦起拉着薛不遗在偏僻处停了下来,道:“你要随我上山吗,还是……”他摸了摸脑袋,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情有些古怪,如果阿羞不和他上山,他总觉得心里少了根重要的弦,好似缺乏安全感一样,但是阿羞要跟他上山的话,就必须变成含羞草的原形,且不能使用真气,否则他妖修的身份很容易被发现,引来横祸。 变成含羞草的原形的话……秦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总觉得哪里不是滋味,怀里揣着个大活人,还是个男人。 “我自然要随你上山。”薛不遗见他摸胸口的动作,立刻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登时俊脸一红,语气却十分冷漠道:“你昨晚睡着时还在说梦话,痛哭流涕地请求我与你一道上山,若是我不与你一道上山,你恐怕又要被同门师兄师弟欺负了……” 秦起都被吓蒙了:“……我说过这样的梦话?我从不说梦话的!” 薛不遗脸色越发红起来,刚要说些什么,旁边横冲直撞过来一名御剑的修士,速度极快,差点撞上秦起,他脸色陡然一冷,动了动手指,那修士便一头撞上了旁边的城门石碑,头破血流地晕了过去。 秦起被这男友力max的动作惊得愣了一愣,都没来得及拦,那人便已经不省人事了。 ——召唤出薛不遗之前,他从未想过一株含羞草居然可以凶残至此。 旁边人来人往地还有些城门边界的普通村民,登时吓得做鸟兽状散开。 秦起见那人身上衣着好似在哪里见过,月白色衣袍,衣领袖口都绣着祥云花纹,似乎在原文中提过……是祥云派的弟子。 祥云派也是五大门派之一,但是由于地域偏僻,并未过多参与五大派中事情,此次宗门大比乃是正华派和韶环宫联合举办,祥云派也派了些弟子前来参加,方才那弟子恐怕就是迟到了,被师兄弟落下了,这才急冲冲地想要上山。 秦起灵光一闪,刚转过头来要说什么,就见薛不遗化作一道白光遁在天际。 秦起:“……” 片刻后,薛不遗发现自己把人丢了,又急吼吼地冲回来抱起秦起,再次往天边冲去。 秦起很快知道了他要做什么。 此处是客栈,一名长相丰神俊朗、气质翩翩的男子还了掌柜的房间牌,正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似乎要收拾东西离开,他腰间配了一柄长剑,长剑上书“正华田望”四字—— 他是天灵根! 同为天灵根,秦起很快察觉到这人周围灵气波动不同寻常,他在脑内粗粗一回忆,便认出了这人,是正华派弟子之首,与韶环宫大师兄江浪齐名的田望。 在秦起得到灵根归元果的机缘之前,这百年来只有正华派的田望与韶环宫的江浪二人是天灵根,既然是千里挑一的天灵根,自然是这修.真.界鼎鼎有名的后起之秀,从前秦起只闻其名,未曾见过其人。 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够在此遇见,但不成这田望也要参加宗门大比? 秦起刚想告诉薛不遗这人的来历,就感觉身旁一空,薛不遗已经不见踪影。 那田望转身关上房门,在这一刹那,突然感觉后颈一种诡异的灼热感袭来,他已经是筑基中阶,在正华派乃是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反应速度也属一流,意识到危险,他身体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飞快地抽剑,往后一掠,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衣襟被揪着,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上腾空而起—— 脖颈处好似被套上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枷绳。 田望双眼惊恐地睁大,双腿在空中乱蹬,失去了平日的风度,刚想唤其他弟子来救命,就发现自己已然开不了口。 薛不遗一袭红袍,轻飘飘地出现在他面前。 田望瞳孔猛地紧缩,他不认识这人,但本能地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这人是……妖修,妖修怎么会出现在韶环宫附近?这人修为无比强大,至少已经突破了金丹,只是以自己的修为根本无法揣度他的实力,此刻来者不善,到底有何目的? 薛不遗无趣地撇撇嘴巴,似乎对他的战斗能力不太满意,双手凌空一抓,就见半空中被拽出了一只透明的身形,被薛不遗钳制在掌心,动弹不得。 田望在一刹那之间,精神力松动,灵魂便被薛不遗从身体里给揪了出来,他悚然失色,转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软绵绵地从墙上滑下去,登时惊恐地跪在地上疯狂磕头:“晚辈愿意受前辈差遣,与前辈结成血契,还请饶我一命……” 血契是一种最最高级最强制的召唤契约。 薛不遗冷笑一下,听也不听他的话,将他的魂魄捏过来,粗暴地揉了揉,随手往窗边一丢—— 秦起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溜了进来,刚刚一进来,那团魂魄便被薛不遗揉成一团脏兮兮的东西,迎面丢了过来。乾坤玉似乎很满意这东西,在秦起掌心闪现一道绿光,便将田望的魂魄吸收了进去。 秦起:“……” 秦起尚在震惊之中,薛不遗再度消失不见,地上那田望的躯壳缓缓地动了动,紧接着站了起来,脸上露出薛不遗平日惯有的阴冷嘲讽神情,“居然妄想和本座结成血契——” 他的话音在见到秦起时戛然而止,脸上像画皮似的猛然换了一副柔和的神情,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对着秦起眨眨眼睛,期待地道:“你瞧我如何?” 第一更 他用的是田望的脸,用的是田望的五官,天真神情却是独属于他的,简直和平日别无二样,秦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脚步立刻顿了下来,脊背莫名涌起一阵寒意。 他方才第一次从薛不遗身上嗅到那种冰冷残暴的劣气,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阴狠毒辣,虽然不是借尸还魂,算不上是夺舍,但将一个活人的灵魂从躯壳里生生拽出来,还能面不改色,也是十分残忍的行为了—— 正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客栈一楼几个人小声说了几句话,紧接着有一个清澈的姑娘声喊道:“田师兄,咱们该走啦,你还没收拾好么?”这些人应当是一道的,都是正华派的弟子,前来参与宗门大比的。 薛不遗皱了皱眉,一挥手将禁制扩大了范围,那脚步声和姑娘的声音便立刻就听不到了。 “你……要是被他的师兄妹发现了怎么办?”秦起忍不住问道。虽说理智在第一时间告诉他眼前的大团子性情捉摸不定,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应当不要全心信任他,但情感却走在了理智的前头,他此时此刻,所想所思的竟然不是这田望的魂魄如何可怜无辜,而是一旦大团子暴露了身份,就会后患无穷,十分危险。 “正华派前来的十几名弟子,个个都是酒囊饭袋,我倒不至于还要畏惧他们。”薛不遗冷哼一声,对秦起招了招手:“你过来,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正华派长老不久前闭关,这次宗门大比乃是筑基中阶的后起之秀田望带人前来,因而他算是整个正华派前来的人中修为最高的,擒住了他,其他弟子自然不在话下。其他弟子出于畏惧景仰之心,也不会去怀疑田望的身份,如此,便能轻易的混过韶环宫的身份检验。 韶环宫门处有块测魂石,能够测出上山之人的魂魄身份,若是简单的化妆伎俩抑或是障眼法,无法蒙混过去,但若是将这田望的魂魄执于手上,那测魂石便只会测出田望的魂魄,而放人上山。 秦起自然对这些一清二楚,这也的确是上山的最好办法,但理智上有那么一些接受不了,于是便神情不自然起来。他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自问也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圣母,可薛不遗这么一句话不说就拘人魂魄,实在和他心里的那个害羞别扭的大团子的形象简直相去甚远…… 看着秦起僵硬的反应,薛不遗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开始阴晴不定。 过了会儿,他语气高深莫测地道:“你,过来。” 秦起没有动,他哪里能察觉到薛不遗复杂的心思,但是要说这个世界谁最不可能害他,那便是大团子了,两人一路从鬼门关里过来,自己若是对他产生惧意,那,一定是自己的不对了。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本就是自古通理,他也没有理由去谴责大团子什么,可是真正令他在意的是大团子似乎并没有完全的善恶观念,从前他还没融合魂魄时还不觉得,现如今他变回原身之后,只觉得他好起来时可爱得不行,恶起来时冰冷暴戾令人震惊。 秦起久久不说话,薛不遗的心便一点点沉了下去,面色越来越冷,浑身真气涌动蓄势待发,身后气藤宛若一条锁链,若是秦起胆敢说出什么违背他心意的话,便要将人锁起来—— 却见秦起咬了咬牙,突然抬起头严肃道:“你这样是不行的,上次买了诗集教你,你就光会脸红害羞、含混过关,下次得买本《道德经》教你,你要一字一字地背下来,不,抄下来,抄……抄十遍吧。” 他说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这年头连道修都不会抄道德经了吧,更别说是妖修了,但是他也不太会和人相处,更别说揣摩他人的心思了,以他的智商,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呀。 薛不遗却仿佛觉得心底的大石悄悄地挪了个位,他视线牢牢紧锁秦起的瞳孔,见秦起皱着一张脸,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但神情中却并无半分厌恶摒弃与惊惧之意。 也是,为何会以为他会畏惧自己,而不敢在他面前露出半分真面目——他分明就是唯一一个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秦起见薛不遗一言不发,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训斥给骂得难过了,便安慰道:“十遍太多了,那便三遍吧,不能再少了……” 他话音还未落,就见薛不遗突然开心起来,眼中碧波潋滟:“抄就抄罢,道德经不错,你也应该多抄几遍。” 秦起:“……”简直莫名其妙,不会是傻了吧,罚抄书还有什么好开心的。 薛不遗一开心,脾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他伸手将乾坤玉拿过,那乾坤玉与秦起心意相通,也不抗拒他的动作。 这令薛不遗嘴角又是一扬,他晃了晃乾坤玉,将那被吸进去的田望的魂魄取了出来,魂魄一脱离乾坤玉,便战战兢兢地跪到了墙角。 田望在正华派乃人中之龙,从小便是资质上等的天灵根,被门中长老弟子如众星拱月般追捧着,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但是他也并非不识时务之人,眼瞧着师妹这么久都没上来找自己,想必是被这人的法术给绊住了,自己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脱身。 瞧着眼前这两人,右边的一席黑衣,十六七岁模样,长相上佳,修为似乎却并不高……观他周身灵气涌动,难不成和自己一样是天灵根?!田望心中陡然怔住,过了会儿心中不可自抑地泛起波动来。 近百年来道修里头就只有自己和江浪两个天灵根,什么时候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了第三个天灵根?这人周身气质平稳温和,应当是道修,却不知是五大门派里头的哪个门派,此处是韶环宫地界,若这人是来自韶环宫……这五大门派鼎立的状况恐怕即将改变。 田望陡然间想到了数种可能性,额头上不禁落下一滴冷汗来。 薛不遗见田望一直盯着秦起瞧,心里一气,差点又要将他收进乾坤玉,秦起慌忙抱住他的手臂拦住他。 田望也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急忙道:“既然此刻我已是俎上鱼肉,必定不敢违背前辈的意思,前辈若是想上韶环宫,只管拿晚辈身体一用便是,晚辈绝无怨言……”他方才也猜到了这两人的用意,韶环宫禁制森严,这妖修只怕无法轻易上韶环宫,于是才跑来夺了自己的身体。 薛不遗哼了一声,傲慢道:“你便是有怨言也没用,你又打不过我。” 秦起:“……”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田望憋下这口气,怯怯道:“是。” 薛不遗偷偷往旁边瞥了一眼,见秦起放松了许多,想来是方才生出的芥蒂消了大半,于是对田望道:“你若是识时务,这几日便老实待在绿玉里,魂魄若是毫发未损,日后便将你的破躯壳还给你。” 田望内心波涛澎湃,表面却不动声色道:“不知前辈要如何将我送回我自己的身体?” 薛不遗冷冷道:“不该你问的事情,便不要多问。” 田望低下头,心中却已经有所计较,这人承诺将自己的魂魄送回身体,便是有十足的把握,以他的脾性,应当不屑于欺骗于人。而他的话中透露出了一个讯息——“魂魄毫发未损”。 既有此要求,那便是归魂阵了,田望曾经听闻,这是魔修中的顶级阵法,不仅需要对阵法极其熟稔,还需要极其高深的修为,即使是元婴后期的几位长老,也并不能完整地画出此阵法。 若这人能够用归魂阵,那他的来历实在深不可测—— 田望也不是什么好蒙蔽的平庸之流,仅仅靠着只言片语,他已在心中对薛不遗粗略地做出了评估。 这人如今正使用着自己的*,平日里师兄妹都对自己这副好皮囊诸多褒扬,称自己面相儒雅,气质翩翩,但是同样的五官,在这妖修的身上,反倒平添几分妖冶诡异起来,气场较之自己更加强大,仿佛完全不是同一人。 田望忍不住多看了自己两眼。 秦起心中松了口气,本来田望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但薛不遗善恶不分就与他有关了,既然这件事情这么解决了,以后只要罚他抄写几遍道德经就行了。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田望的魂魄直勾勾地盯着阿羞看,神情十分专注。 秦起:“……” 他莫名地有点不开心,手一挥,将田望的魂魄收回了乾坤玉中,并在乾坤玉中以手为笔,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将田望锁于其中。这几日,暂且让他先呆在这里头,乾坤玉乃先天神器,对他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但是又恐怕他会发现乾坤玉中的青色灵气,所以只能将他拘于一处。 他拘完魂魄,忽然想起方才大团子说的事情来,“对了,阿羞,你刚才说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看?” 薛不遗听他一问,便想了起来,兴冲冲地执起他的手,从田望的衣襟中掏出五块玉简,往他手上一放。 田望是正华派弟子之首,身上随身携带的传讯玉简自然也不是普通之物,这几块青色的玉简上泛着充盈的灵气,是秦起从未见过的,比寻常玉简要大上许多,也能多存载几句话。 “正华派与韶环宫不是一道进入秘境,我恐怕要和你分开数日,你每日传讯于我,不要忘了……”薛不遗顿了顿,觉得有些不妥,迅速收敛起神情,绷着脸道:“我并不是担心你,只是怕你修为不高被人欺负时没有帮手,一个人可怜兮兮的……” 秦起怔了一下,没想到薛不遗居然也开始如此细心起来,虽然这别人的东西不问自取谓为盗,他并不想拿,但看眼前人一脸开心的模样,也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便笑着点点头,将东西收下了。 第二更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秦起揣着几块玉简去了韶环宫。 令他惊讶的是,无论是在韶环宫门口,还是上山路上,都并未遇到有意阻拦自己、或者给自己眼色看之人,甚至宫门口两个检查身份的内门弟子还和和气气地塞给自己几瓶丹药,告诉自己宫门大比的情况—— 正华派听说是天灵根弟子田望带人来的,尚未到达议事峰。 祥云派十七名弟子和一位长老已经到了。 他们告诉秦起的这些信息其实可有可无,秦起早已知道,但是还是认真地道了一番谢,毕竟这两个弟子是韶环宫里,头两个对自己表达善意的人。 两个弟子见他如此谦恭,面面相觑了会儿,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其中一个弟子摸着脑袋道:“不用谢不用谢,其实,你和我们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他们也是内门弟子,却与五师弟玄远不是同流之辈,从前也听说过秦起的遭遇,因为杂灵根而从小被送上韶环宫,受人轻侮,有着这样经历的人,若是心性强一点儿的,便会将恨意埋在心底,卧薪尝胆,日后报仇不晚,若是心性弱一点儿的,便浑浑噩噩地度过此生了。 然而秦起却好像两者都不沾,既不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温声憋气,也没有含垢忍辱的苦大仇深,今日听闻他已经是天灵根了,连长老们都因此事而聚集在主峰商讨,再来看他,却和半年前的那人并无太大差别,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弟子嘴笨,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打开了韶环宫大门,道:“路在前面。” 秦起虽然猜不出他到底想说什么,但看见眼前的蜿蜒长路,觉得和之前离开韶环宫时的沉闷心境大有不同,那个时候觉得自己没用极了,受人欺负倒是其次,忍一忍就过了,关键是连性命都保不住,连原主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再加上还背负了五月之约,自然心情低沉无比。 但是现在有了乾坤玉和《修仙诀》的助力,修为已经大大提升,又从系统那里得知了关于回家的一些讯息,前方的路好似开阔了许多。 车到山前必有路。秦起微微一笑,纵身上山。 他身后那两弟子脸色齐齐一变,四目相对,交换了眼里的惊愕之意:“半年前一个连飞行都尚且不太稳的人,如今居然速度不亚于炼气七层的玄远师兄了!” —— 主峰大殿。 悟元长老一脸怒意地站起来:“就因为这个孽畜是天灵根,他伤我弟子的事情就要既往不咎?!我闭关三个月为小五疗伤,却也无法修复他尽碎的丹田,掌门师兄,你可知他天资聪颖,若不是那孽畜,他不出三年便可顺利筑基——!” 清虚真人皱了皱眉,道:“悟元长老,修行之人,最忌性情浮躁,一口一个孽畜实属不应当。小五天资聪颖是不错……” 他斜睨了一眼悟元长老,落地有声道:“但目前看来,秦起的天资更高。” 悟元长老顿时哑口无言,脸都气白了,一日前秦家派人来通知,在这月的灵根测验中,秦起居然被测出了天灵根! 原本掌门真人只操心宫中大事,并不管弟子之间的纷争,但此次涉及到天灵根,那便是全宫中最最重要的头等大事,他竟然亲自出关,力保秦起!一个小角色竟然让师兄弟二人差点翻了脸。 “没有亲眼见到,师弟我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天灵根哪里是那么好骗的,秦家多少年没出过天灵根了,秦起那小子我又不是没有亲眼见过,分明就是杂灵根,法盘灵珠是宫主留下来的,不可能估错,他怎么今朝——” 清虚长老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秦家派人来言,秦起小时候误食冰续草,造成体内灵根紊乱,他十岁时被错测出杂灵根,想来正是此缘由。” 不远处药田峰上,祥云派的天道长老一袭祥云紫袍,立于山巅,他本无意插手韶环宫内部事宜,但是这师兄二人声音委实太大,非得落入他耳内。 听到清虚长老的话,天道长老蹙了蹙眉,他擅长炼丹,对冰续草的功用再了解不过,的确是会造成灵根杂乱的一种□□,身体条件好的话,若干年后这毒化解后便可恢复灵根,且毒性自动解除,身体条件不好的话,只怕活不了多少岁数,且在这有限的岁数里,还要时常受到病痛的折磨。 这冰续草从脉象中、灵根中几乎无从查探,是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毒,但是这毒十分难得,冰续草生长在极寒之地,周围有凶猛鬼兽守护,即使是花上千金求赏,也很难得到。肯使用这样的毒来下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下毒之人实在狠毒。 天道长老对秦家的派系纠结也有所耳闻,出生在这样不寻常的人家的孩子,注定不幸。 只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若这秦起年纪尚且幼小时便种了这样的毒,忍受病痛折磨的心性也实在非常人所能比,如今又解了毒,变回天灵根,也算是福缘至此,命不该绝,他倒是想见上一见。 秦起还在上山的路上,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中毒之人。秦战不愿泄露灵根归元果之事,引来修.真.界的残忍暴虐之士来夺宝,便为他想了这样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秦起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韶环宫的灵药田,想着先回自己的山头,休整一下,明日便参与宗门大比,谁知半路上突然遇到了一抹杀气—— 他此刻已是炼气七层,对于修为低于自己的人出现在自己周围,他很容易就能感觉到。修为高强之人与修为低浅之人发出真气时,周围灵气波动是不同的。修为高深之人,灵气波动犹如石子投入河面,极有韵律地一圈圈荡漾开来,自成一番规律。修为低浅之人,灵气波动则较为杂乱,犹如音律不齐的琴音。 而此刻,出现在他身后的人修为应当低于炼气五层。 十几粒飞蝗石夹带着真气,与空气剧烈摩擦,迅疾从身后飞来。秦起身形一闪,刚要下意识地躲开,但这些天在镇上不停地训练水土双系术法,他也想试一试自己如今的水平,于是迅速回首,浑身真气奔涌。 远处潭水数十颗水珠凌空飘起,飞来抵挡在秦起的面前,以真气碰击真气,将那些凌厉飞来的飞蝗石尽数反击了回去—— 两米多高的药田后头一声闷哼,一个人形闪现出来,身上已经中了七八颗飞蝗石,而空中还有另外六颗正射向他的要害之处。 这人是当日五师弟重伤之后,跑到山头来闹事的那几人之一,秦起一眼就认出了他,担心刚回韶环宫就惹出事端,于是迅速收手。 他对真气的合成与分解有诸多练习,如今虽然不算炉火纯青,但是基本的雕虫小技还是能耍出来让人开开眼的。 于是秦起迅速撤回那水珠中的真气,将其分解为灵气散落在空中,水珠即刻从飞蝗石上掉落。 飞蝗石失去了水珠真气的依托,纷纷在距离那弟子还有半米之处,从空中纷纷掉落在地。 秦起松了口气,远远地见那人怨恨地抬头,眼中神情似乎要把自己千刀万剐。他想起当天五师弟的重伤来,这弟子恐怕与五师弟交好,所以才三番五次地想着寻仇—— 秦起虽然并未下狠手,却并不代表他心中有愧,要是别人先向他动手,他也只能反击了,这弟子只是受了点轻伤,应无大碍,于是秦起并未久留,匆匆离去。 而不远处的灵田峰上,天道长老正颇有兴趣地瞧着他。 过了片刻,待那弟子被其他几个弟子抬走后,天道长老饶有兴趣地绕到灵田里头,捡起地上的那几颗飞蝗石,却蓦然脸色一变。 ——若没有估计错误,刚才那小子才炼气七层,应当是刚刚能够熟练汇聚真气的阶级,又怎么会如此熟练的使用真气分解? 第37章 . 秦起回到自己的山头,一眼便发现了一些不同。 原来他住的地方不过是个破院子,里面一间两室屋子,屋檐下的柱子和墙体都有裂缝不少,冬日不能防寒,夏日不能避暑。 但是现在这屋子明显被整修过了,按照内门弟子的标准宅子,将院门扩大,在里头开辟出了一方池塘,周围假山长廊皆有,一条鹅卵石小路延伸尽头,出现坐北朝南三室三开的大屋子。 不仅如此,院子里还有一名身着蓝衣的仆役拿着大扫帚正在清扫落叶。 那仆役见到他,匆匆放下扫帚,小步跑到他身前,道了声:“秦师兄好。” “你是谁,为何在此?”秦起心中其实也有了答案,根据进宫时那两个弟子的反应,就应当知道,他是天灵根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韶环宫,想来是秦家在其中推波助澜。不过,本身天灵根的灵气吸收方式就和旁人不一样,修为强大的人很容易辨认出不同的灵根,这一点倒是根本瞒不住。 果然,那仆役低声答道:“小人是外门乙组仆役,名唤乙铭,前两天被掌门真人派来在这里当差,等候秦师兄归来。” 秦起迅速捕捉了他话里的重点,掌门真人清虚对宫中小事很少过问,但是出了天灵根是头等的大事,事关韶环宫在五大门派中的名声与威望,他应当对此十分重视,这一点从他收下同为天灵根的大师兄江浪为亲传弟子,并数十年如一日的悉心教导就可以看出来。 所以自己的住处才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甚至还有了专门的仆役来打扫伺候。 虽然自诩名门正派,这些人所作所为却要么是欺负弱小,要么是逢迎变脸,如今受到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折的明显善待,秦起却并无扬眉吐气的感觉,只是觉得无趣得很,等到从韶环宫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立刻离开好了。 不过,这样一来,悟元真人虽然恨透了自己,却因为顾忌掌门真人,而不得不收敛一些。 秦起觉得局势对自己还是非常有利,于是对那仆役道:“你先别扫了,现在天色也晚了,先进食吧。” 身形单薄的仆役听了,愣了愣,低下头匆忙道:“谢谢秦师兄,不过乙铭不饿。” 他那小身板一看就干枯瘦瘪得不行。韶环宫对待内门弟子十分好,对待外门仆役却是十分苛刻的,这些人基本没有修为,在宫中只是个干苦力的,按劳分配,干了一天的活儿,最后也只不过能吃到点儿硬邦邦的干粮,有个干净的住处,饿不死冻不死罢了。 秦起从前干过外门仆役的活儿,将心比心,对此相当了解。 但是他坚持如此,秦起也没有多事,便点了点头,进了屋子去。 秦起在院子周围下了一道神识禁制,若是有人出现在周围,他便立刻可以得知,然后盘腿坐于床上,将乾坤玉拿了出来,将里头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里头还放着两只灵根归元果,但是现在对秦起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他已经变为了天灵根,若是再服用灵根归元果,便是自毁丹田,但这灵根归元果是仙果,暂且先留在乾坤玉中,将来能够派上别的用场也说不定。 田望的魂魄在他和薛不遗分开时,便交到了薛不遗的手上,待到两人重逢时,再将田望的魂魄收回乾坤玉中,因此此刻乾坤玉中只剩下一本真气充盈的《修仙诀》,几□□袋村民给他的食物,以及一只储物袋,里头装着一些灵石、衣物和基础丹药。 那些血虫知晓了薛不遗不在旁边,都发出开心的窸窸窣窣声音,围聚在乾坤玉底端,好似在进行一场狂欢。 过几天前往无灵秘境,恐怕不止是要备上充足的灵气,还得备上一些吃食,自己尚未辟谷,还是凡人之躯,虽然三四天不吃不喝没什么,但万一被困在无灵秘境中一年两年,只怕也会饿死在那里。 秦起想了想,便将乾坤玉中的村民给的几袋玉米青稞和面条等物拿了出来,一共有三□□袋,这些村民十分朴实,赠予之物也十分实在,都是颗粒饱满的玉米与上好的青稞面条。 秦起将院中曾经煮过灵芝的铁锅拿来,再次用真气清洗一遍,这次比半年前要熟练得多,那铁锅片刻后便在他手下冒着黑光了。然后在院中一掌劈下去,一个凹面土坑崛地而起,将锅放了上去,一个简单的土灶就这么做好了。 那院中仆役扫完地,就见秦起四处折腾,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问:“秦师兄,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秦起没有发话,乙铭便缩着脖子静静待在一边。 秦起捏起决,将院中那水潭中的水倾入这铁锅中,空中凭空多出一条水柱,弧线优美,将乙铭都看呆了,他在这韶环宫待了不少年,虽然一直在外门打杂,但是也会偶尔经过试炼峰,见那些内门弟子打坐修炼,抑或是对战练习,他们中不缺乏水系灵根的,却从没见过有哪个内门弟子可以将水系术法使得这样得心运手的。 秦起将水注入铁锅中,原本他想在铁锅下头烧上一把火,但是他选择修行了水土双系术法后,对火元素的感知能力就越来越弱,要想燃起一把火实在很困难,这时候便不由得记挂起擅长用火的大团子来。 于是他尝试着将这些水元素加温—— 自从他不断加强对水土元素的感知练习后,现在已经能熟练地辨认出灵气中的水土两元素,只是这能力也仅限于控制水土真气的力道与方向速度而已,却从未尝试过改变水本身的其他属性。 秦起猛然想到,若是能将水元素加温成沸水,甚至是如同火般灼热,那么他的水系术法又和火系术法有什么区别?!他甚至能用水系术法将人烫成被火灼烧的样子。 同理,若是他使用水系土系法术的速度足够快,快到能够形成一道飓风,那么岂不是能够凭空创造出风元素来? 水火金木土,万物不仅相生相克,还大道归一。 秦起越想越精神,甚至发自内心的喜悦,这修.真大道虽然和他原来的世界知识体系完全不一样,但是有一点绝对是相同的,那便是天道酬勤。只要他努力,总会有所收获。 想到了便尝试着去实践。 他在铁锅上方设下一道禁制,禁制与铁锅形成封闭空间,将里头的水包裹起来,然后尝试着用真气控制压强。 源源不断的真气注入铁锅水中,那些水在旁人眼中不过一锅普通的水,在秦起眼中,却俨然已经是一颗一颗的水元素,无色无味,被铁锅映照成黑色,每一颗圆润的水元素外头包裹着他充盈的真气,逐渐形成了真气水珠,蕴含着真元能量。 乙铭只见秦起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眼神却专注地盯着那锅水,嘴角还微微地翘起来。他只是个普通杂役,并无修为,因而并不知道秦起在做什么,但是见他专心致志的样子,也知道不应该打扰。 秦起不断用真气控制每一颗水元素进行碰撞摩擦,这过程有些艰难,从前他控制真气分解顶多是分成几道细线,但如今却是将真气注入水中,分成万千颗水元素大小,犹如凭空创造出一个蚂蚁王国来,指挥亿万只蚂蚁为他劳作,一只蚂蚁不足为惧,但亿万只却能撼天! 他就这样在庭院中站了两个时辰,一言不发,因为耗费过多真气,且精神力过于集中,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起来。 这样长时间的训练,直到深夜,连默默陪伴他的乙铭都觉得快要受不了,却见秦起仍然全神贯注,眼中甚至隐隐有疯狂欣喜之意,饶是从小在险恶环境中摸爬滚打的乙铭,也不由得觉得他心性异常坚定。 终于,那锅中的水好似被召唤苏醒了一般,冒了个小泡泡,紧接着沸腾一发不可收拾,哗啦啦往外敞着热气,水蒸气被表面的那层禁制给挡住,凝结成无数颗小水珠。 沸腾了! 秦起喉结上下动了动,眼中迸发出惊喜,却并没有松懈下来,而是将禁制撤去,将手放在锅水上方,那奔涌而出的热气几乎要融化一切,绝对在一百摄氏度以上,灼热程度不亚于火了。 秦起手一挥,地上凝起一道土网,比钢铁还要坚不可摧,他将那土网放置于沸水之上,然后拿来一只玉米放在上头,那玉米在水蒸气的冲击之下,很快由脆生生的白色变为嫩黄色—— 竟然在十秒钟之内熟透了! 实践成功,秦起终于松了一口气。 乙铭旁观着,也有些激动,就好似现在成功的是自己一样,但紧接着他便惊讶地看着秦起将一袋子玉米倒出来,然后放在锅水上面煮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难不成秦师兄费这么大功夫,只是为了煮玉米? 秦起对他招招手:“会煮面条吗?” 乙铭现在对秦起已是崇拜不已,慌忙答道:“会,阳春面、牛肉面、蜀中面,都会,我娘从小就教我要多学一门手艺……” 秦起打断他道:“帮我把这些面条和青稞都做熟好吗?” 乙铭觉得自己终于派上了用场,在这韶环宫中,终于有了扫地之外的用处,于是激动地大声道:“好!” 乙铭先煮了些面条,他手艺实在不错,虽然秦起来到这世界后没吃过山珍海味,但是眼前这面条不粗不细,柔软有嚼劲,爽口无比,也不比山珍海味差了。 乙铭原本对秦起有些惧意,担心他和其他内门弟子一样,脾性不好,对下人颐指气使,却没想到他如此好相处,于是便放松了许多,也在地上盘膝而坐,顾不上形象,饿狼扑食,囫囵大吃了起来。 那乾坤玉中的血虫闻到香味立刻躁动了,不停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对三口吃掉一碗面条的乙铭怒目而视,小眼睛瞪得老大。 秦起忍不住觉得好笑,趁着乙铭不注意之际,将一碗面条递进血虫所在的小空间。那些血虫立刻嘤嘤嘤起来,接二连三扑进碗里,差点被咸晕了。 两人又忙了两个时辰,将面条玉米都煮好,秦起趁着乙铭累得睡过去之际,将这些统统放进了乾坤玉中,乾坤玉中时间凝固,即使过了上千年,这面条再次拿出来时,也会和刚放进去时没有两样。 等他忙完这些,舒了口气,回到屋内后,天空已经蒙蒙亮了。 储物袋中的玉简突然亮了亮,发出莹绿色的淡光,秦起将它拿了出来,就听见薛不遗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你在干什么?” 这么大一块玉简,居然只问一句话,实在太奢侈了。 秦起心里谴责他败家,但听见他的声音,又莫名有些开心,于是一扫疲惫,语气轻快地回答道:“修炼了会儿,对了,我住处多了名仆役,名叫乙铭,年纪比我小上一两岁,是掌门真人派到这里来当差的,他做的阳春面十分好吃,我让他做了不少,下次带给你吃。” 薛不遗瞬间警觉起来,酸溜溜地想,他怎么不知道秦起喜欢吃面条?不,他根本不知道秦起喜欢什么。 秦起素来爱多管闲事,若是那仆役瞧起来可怜,他只怕还要关心上三分,更别提那仆役还有一手好手艺,两人分离两三天,那仆役便在他要待上两三天,现在只是知道了名字,一起吃面条,面条又生面条汤,两三天之后说不定秦起连那仆役的生辰八字都知道了。 一想到秦起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名和生辰八字,薛不遗就深深地感觉被比下去了,顿时像是一只维护自己领地的野兽,焦虑而不满,愤怒道:“难吃,不吃。” 秦起:“……”这么大块玉简,第一次说五个字,第二次干脆只说四个字,实在太浪费了。 也不知道又发哪门子脾气。 秦起等了等,没等到薛不遗说第三句话,刚要主动传玉简过去,就听到了薛不遗的第三块玉简,他那头风声呼啸,似乎极其寒冷,还传来凌晨小摊的摆摊声,不远处还隐隐有几声群山里的狼嚎,这场景秦起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原来是韶环宫山脚不远处——上山之前他还在那里转悠过。 薛不遗硬邦邦地发出声音:“汤水浑浊,面条发硬,看起来就如石头难以下咽。” 秦起看了眼桌子上的半碗面条:“……” 他竟然跑到韶环宫山脚下了,只为将神识放到这里来,看一眼面条长什么样子,然后胡乱批评一通。 秦起哭笑不得道:“你幼不幼稚,快些回去……” 薛不遗再度发来一块玉简,这次里头只有一声轻蔑的冷哼。 秦起:“……” 这感觉竟让他想起了以前大学里,有男生在女生宿舍楼下眼巴巴地看着,等着宿管阿姨不慎之际,偷偷与女朋友见上一面。 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不轻,秦起收起了玉简,盘腿坐于床上,开始修炼,等待着第二日的宗门大比到来。 第38章 扬眉 此刻偌大的修道院内,上千名弟子穿着韶环宫练功服,场景壮观无比。 韶环宫光是内门弟子就有上千名,其中各长老的亲传弟子加起来约有四五十名,他们大多是单系地灵根以上的资质,从小便是人中龙凤,在这韶环宫中的地位也比旁人高出一筹。 虽然大家都是内门弟子,都穿的是韶环宫统一衣饰,但还是有所差别的,亲传弟子头冠是上等灵玉所制,衣物上也绣着金丝祥纹,普通内门弟子穿着样式虽然一模一样,却相对来说较为朴素。 韶环宫的等级制度,严格地体现在每一个细小角落。 而现在,秦起出现在主峰修道院内,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原本就是内门弟子,但是一直干着外门仆役的活儿,平日脸朝黄土药田,从头到脚都是灰扑扑的,又因为面黄肌瘦,干瘪单薄,看起来更加没有气质。但是今日突然穿着亲传弟子的衣饰出现在这修道院中,五月不见,剑眉星眸,气质出尘,仅仅是将脸洗干净,就宛若变了一个人,实在叫人惊讶无比。 韶环宫消息好似长了脚,传得十分快,凡是消息不那么堵塞的,都已经知晓秦起是天灵根。 从杂灵根变为天灵根,就犹如鱼跃龙门,一朝得势,也不过如此了。 弟子们纷纷用艳羡的目光看着秦起,但其中更多的是怀疑,他们不知道内情,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何一个杂灵根会突然变成天灵根,而他们其中绝大多数都仅仅是凡灵根的资质,比起那天灵根简直是一个云端一个泥土。 这样的好运道为何不降落在他们身上? 秦起如今精神力比五月前提高不少,目力耳力都提高不少,甚至远远比这修道院内的大部分弟子都要强,因此很轻易地便能听清他们的小声议论,只不过秦起不大在意他们的闲言碎语,筛选了一下这些讯息,得出了两个比较有用的信息。 玄远、赵红涕和其他几名弟子三月前被派去太华山做一件差事,至今未回,可能赶不上宗门大比了。不过这宗门大比无非普通内门弟子争破脑袋想立功显眼,从而被长老看中提拔为亲传弟子的一次机会罢了,玄远早已是亲传弟子,且被清丹长老当做儿子般宠着,赵红涕更是悟元长老的亲生女儿,身份优越,是否参加宗门大比都已不要紧。 第二件事,便是这次带领韶环宫弟子之人,是大师兄江浪,他已经在一月前从玄虚洞出关。 这江浪在原文中可是个不大不小的boss,与原主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算是个重要的男二号,每当原文的作者让他俩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时,下面的读者就狼血沸腾格外激动,恨不得让江浪取代女一号。 但原文毕竟是篇种马文,卖卖腐就算了,怎么可能真的变成*文。 而这江浪的性格也是深不可测,为人较为清冷,秦起看了原文,也很难总结出他的性格,只是知道,他是韶环宫近几百年最骄傲的存在,不仅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水系天灵根,还精通各种药草符箓,筑基时间也比起秦家大哥还要早,对前期的原主来说,是一个艳羡而又不可超越的存在,是一个追寻的目标。 如果说江浪是天生资质,从小便被众星拱月,那么原主便如同一匹黑马,后劲十足。 在原文中两人便是似友似敌,现在剧情改变了,不知道这江浪是否还是男二号。 周围的小声议论逐渐减小,只见远处的淡青色山峰逐渐闪现出几道身影,紧接着眼前一晃,几位长老便从天而降,落于修道院前方主座,他们身后跟着一名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手中持了一柄半人长短的天师长剑,剑面寒锋散发着冷气,冷如如同这人轻轻抬眸。 秦起心道,这人应该就是江浪了。 修道院内的众弟子则面色激动起来,修士讲究心定气和,最忌急功多言,这些普通内门弟子虽然不乏修行多年的,但是因为天生资质不如亲传弟子,终究低人一等,修为道行也不及亲传弟子,自然心性有些浮躁。 江浪多年来一直在玄虚洞闭关修炼,这些弟子中有不少是近年来上山的,只听过大师兄江浪的名字,却未曾见过其人,今日一见,又觉得果真名不虚传,气势冷然骇人,无人能比,于是忍不住与周围的人碎嘴了几句。 有些女弟子更是暗暗较劲,恨不得让自己更加显眼一点。 修道院前方有四位长老,其中三位分别是韶环宫的清虚掌门、悟元长老、清丹长老,而另一位穿着祥云紫衫长袍的,便是祥云派的天道长老,他双目如龙,两鬓半白,却显得精神奕奕,浑身散发出精气如雨,似乎有生气不断源源生发而出,凡俗之人甚至不能直视。 秦起忍不住多看了这位真人几眼,他所见过的人中修为最高的无非就是秦战、韶环宫的这三位长老,以及白马塔中的那个三劫道人,这五人都是元婴中期或是后期,修为在这修.真.界已经算是上上等,很少有人能敌,却都未能如眼前这天道真人一般,给他飘渺脱俗之感,这天道真人虽然头发半白,容颜却未老,看不出年岁,周身气势强盛却并不凌厉。 这样的人物,在原文中应当是有浓墨描写的,然而秦起回忆了一遍原文,却几乎找不到几句有关天道真人的描写—— 难道,剧情又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不可逆滑坡? 秦起偷偷打量天道真人时,却殊不知,天道真人的神识也正落于他身上。 昨日他曾在药田峰见过这小子,观他与另一名弟子发生冲突,用真气凝聚几滴水便能将那弟子的飞蝗石给击退回去,难能可贵的是,这秦起对真气的控制能力远远超出他的年纪心性,甚至修为。 修道本身讲究的就是人与真气融为一体,意随心动,才能达到上乘境界,但是大多数修士却本末倒置,炼真气为剑,急功近利,只贪图高强的实力,而忘记修行的本真! 这秦起小小年纪,却对真气控制程度熟练至此,如果能够坚定心念,在修行大艰大难道路上遵守修行本真,日后的潜力自当无限。 天道真人如今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好苗子,引起了好奇心,自然要多打量几眼。可惜这秦起是韶环宫的弟子,他再缺乏徒弟,也不至于跑到这韶环宫来讨人,那岂不是老脸都丢光了? 正如见到一块可雕琢的璞玉已经归为别人一般,真可谓时运不济,天道真人老脸一皱,微微有些惆怅。 今日秦起本来倍受弟子关注,但是江浪一出现,立刻将眼球吸引了过去,秦起感觉身上承担的白眼少了不少,倒是轻松一大截。 清虚掌门已经开始发话,他修为深厚,声音穿透整个主峰:“宗门大比已经延续上百年,今日尔等前往灵地兽沼修炼,输赢以猎杀妖兽数量与等级论……本次宗门大比意在韶环宫、祥云派、正华派三大派促进交流,同修结好,诸位弟子参与比试中,切记善之本道,需与其他弟子互相帮扶。” 悟元真人站在清虚掌门旁边,眉头紧锁,这秦起目前看来的的确确是天灵根,昨日自己想要为小五讨个说法,反而被掌门真人说教一通,掌门真人十分重视天灵根,已经将秦起纳入庇护之下,不仅传令宫门上下,让他们优待秦起,甚至还专门派了仆役去将秦起的山头整修—— 掌门真人可从未对谁如此上心!除了二十多年前出生的另一个天灵根江浪之外。 可秦起怎么能与江浪相比?!掌门真人此举实在令人气极! 如今想动秦起更加不容易了,若是预先料到秦起会一朝翻身,当日就应当就地将他诛杀! 悟元真人念及小五经脉俱损,丹田已废,如今躺在洞府中如同废人一个,终日意志消沉,心里就对秦起恨得牙痒痒,这血海深重的伤徒之仇,如何能不报?! 清虚掌门察觉到身边的悟元真人情绪波动,忍不住皱了皱眉,道:“悟元,下面由你告知此次宗门大比弟子名单。” 悟元真人暂时忍下这口气,手一挥,道袍猎猎作响,从袖中便滑出几十米的长折子,其上书写着各位弟子的名字,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悟元真人一一念完,却突然话锋一转,眉头挑向清丹长老:“师弟,你可曾记得五月之前,我曾说过要收个徒弟?” 他的声音贯彻修道院,清晰可闻。 秦起心中一咯噔,眼波动了动,抬头看了他一眼。 清丹长老原本并不想搅这趟浑水,他性格本就是得过且过的和事老,奈何五月前他画了个传送阵将秦起送走之事令悟元真人大发雷霆,连带的执法堂对丹药房也诸多苛刻,自己掌管整个丹药房,实权却并不大,也只能对悟元真人诸多忍让。 如今悟元真人这样问,分明是想让他接话。 清丹长老权衡了一下利弊,便道:“正是,师兄当日与秦将军约定,若是秦家儿子秦起能够在宗门大比上胜出,你便……收他为徒。” 清虚掌门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心里对悟元长老甚是不满,这师弟,不就损失了个徒弟嘛,终日在自己这里诸多抱怨,实在听得耳根子烦。 悟元真人皮笑肉不笑,对秦起招了招手道:“秦起,你过来,前几日听闻你解了毒,如今是资质上等的天灵根,若是这次宗门大比胜出,本真人便收你为徒,必定悉心教导,若你不嫌弃,今日便叫上一句师父……” 下面的弟子中有些不知道悟元真人的险意,还以为他真要收秦起为亲传弟子,纷纷羡慕不已,这秦起真是好运道接二连三,先是拥有了天灵根,紧接着还被悟元真人亲口提出要悉心教导,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这老天真不公平! 他们只见到了秦起如今是众人歆羡的天灵根,却不曾知道他在白马塔中九死一生,差点被血虫吸成干尸,陷入过最绝望的陷阱—— 天底下从来就没有这样好的事情,不付出一分一毫,而囊尽一切好运道。 师父二字简直像是嘲讽。 秦起微微蹙眉,悟元真人这话说得好听,若是自己认他为师,日后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折磨自己,当别人都是傻子么?他心里一清二楚,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悟元真人不能对自己做出什么,而旁人又都冷眼旁观,自己的性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上,上不求天,下不求人,那么又有何畏惧? 他朗声道:“悟元真人的好意,晚辈代替家父谢过,只是这一声师父却是万万叫不起的,当日悟元真人和我父亲达成的约定,分明是如若我在宗门大比中胜出,便让清丹长老收我为弟子。就算叫,也应当是叫清丹长老为师父。”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其中也蕴含了不少真气,如同清澈泉水击石,掷地有声。显然,他的修为比起五月前,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下面的弟子来不及细思他话中的含义,就纷纷惊得呆若木鸡,修为低浅之人或许瞧不出秦起现在的修为,但是只要炼气三层以上,便可粗略估计出,他方才说的那一番话中蕴含的真气,应当是已然炼气七层以上了! 从炼气三层到炼气七层!五个月内!这意味着什么?!饶是当年天资非凡的江浪,十五岁筑基——可他是自打一两岁便开始修炼,即使是这样,也花了十五年来从炼气一层达到炼气十层! 但是秦起只用了五个月就突破了四阶!五月前他还是修为低浅的杂灵根,五月之后他竟然已是炼气七层的天灵根,这意味着,在整个韶环宫内门弟子中,除了江浪,或许再也无人是他的对手! 众弟子震惊之余,悟元真人却是暴跳如雷,秦起这小子胆子当真长肥了,五月前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如今竟然当着整个韶环宫的面驳回他的话!自己收他为徒弟,应当是他天大的荣幸,他胆敢不领情! 悟元真人面色铁青,瞪了一眼清丹长老。 清丹长老也没想到这个秦起这么不好对付,五月前自己提出要代替悟元真人收他为徒,不过是看在徒儿玄远的面子上顺带一提,哪里想到他就当着韶环宫上上下下几千人的面上说了出来,这样一来,反倒把悟元真人的怒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祸水东引,真是做得不地道。 清丹长老没说什么,悟元真人却是面色僵硬,想要强行扳回一城,说:“本真人和清丹长老师出同门,你认他为师,与认本真人为师,有何不同?身为弟子,本应该遵从前辈教诲,从无反驳之理!你虽然来自秦家,却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这话本是想提醒秦起庶子的身份,谁知秦起半点不退让,不疾不徐道,“若是事事皆能出尔反尔,那韶环宫则毫无法规可言,悟元长老本是德高望重的长老,司执法一职,执法之人不知法,难道不是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吗?再者晚辈虽然修为低浅,出身一般,但也明白修行乃是艰难之途,若是出尔反尔之人,必定也心性不坚定,又怎能踏入仙途?即使一只脚踏入修仙之途,日后也难有所成就!” 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却句句直戳悟元真人的要害,悟元真人身居高位,却并无半点包容之心,反而处处与一个炼气期的弟子作对,甚至心生杀意,心性如此险恶,即使修为已经元婴后期,日后能不能渡劫成功,还是个劫数! 清虚掌门听了他这话,不仅不怒,反而多看了他几眼。 周围人全被他轻描淡写却力沉千钧的几句话给惊呆了,万万没想到,秦起不仅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性格也好似全然换了一个人,从前的秦起即使受了委屈受了轻侮也只会一言不发,打落了牙和着血水往肚子里咽,更是不善言辞,和今日这个伶牙俐齿几句话将悟元真人气得脸色铁青的人,哪里是同一个人! “你——!”悟元真人气得发抖,秦起当着韶环宫这么多人给自己下面子就算了,居然还敢话里有话的讽刺他,谁给他的雄心豹子胆?自己身为韶环宫的执法长老这么多年,在众弟子中甚至比掌门真人还要有威信,而此刻却被一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给压了一头,日后传出去恐怕是个天大的笑话! 但他偏偏又奈何秦起不得,别提那五月之约是他自己定下的,单单是现在秦起因为天灵根的原因已经受到掌门的庇护,自己在明面上就不能轻易动手! 秦起今日这样摊开来一闹,将事情闹大了,不仅韶环宫中众弟子,就连祥云派的人都知道他悟元真人和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过不去。若是日后秦起有所不慎,这些人第一个就会怀疑到自己头上,若是背上了残害徒弟的坏名声,自己日后在修.真.界又哪里有威信可言? 再加上秦起既然是天灵根,秦家必然对他重新重视,若是对付秦起,只怕是和秦家为敌。想必秦起就是因为这个,现在才有了底气胆敢当众反驳自己。 悟元真人没想到一时之间自己竟然退到了一条死路,脸色绷得铁青,拼命压抑眼中的怒火,沉了口气呵斥道:“以下犯上,如此没有教养——” 他话还没说完,身边之人却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竟然是祥云派的天道真人! 气氛一下子僵硬十分。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天道真人脸上居然露出笑容,对清虚掌门说:“你们这弟子倒是十分有脾性,说话条理清晰,资质也不错,若是你们宫里头人太多,养不起,倒是可以送给我当弟子,刚好我身边还差个记名小童。” 天道真人话里夹棒,一时令韶环宫众人愣住。 第39章 拜师 韶环宫上上下下几千人口,群山无数,地大物博,哪里至于养不起一个小弟子,天道真人此言十分讽刺,好似在嘲笑韶环宫待人苛刻,连一个弟子也极尽打压之能。可站在他旁边的几位韶环宫长老却半点也动怒不得。 祥云派地处极北寒域,距离东疆路途遥远,门派作风素来孤僻低调,从前与其他四大门派也甚少来往,但这并不代表着祥云派是好相处的,恰恰相反,这祥云派占据了极北寒域的地域优势,凭借炼药炼器起家,几乎囊括了整个修.仙.界的法器丹药交易,可谓无声发闷财。其他四大门派要想得罪,还得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 修仙门派表面光鲜玄乎,实则多的是利益纠葛,韶环宫人口众多,阁楼修缮、仆役俸禄,哪一样加起来不是一笔大支出,尽管炼丹房与凡界有着不少的经济来往,却也入不敷出,这也是韶环宫要与秦家维持利益关系的原因之一,秦家富可敌国,成为韶环宫的财力支持再好不过。 比起韶环宫的借东墙补西墙,祥云派则是真正的自食其力,每年产出的丹药灵器无数,几乎垄断北疆各域的财路通道,就连其他四大门派都要看其几分薄面。这天道长老又是祥云派第一长老,说话极有分量,修为也深不可测,哪里能轻易得罪?可偏偏他脾气古怪,不知怎么地就帮这个秦起说起话来。 清虚掌门心里对悟元长老已颇有微词——身为韶环宫执法长老,不仅不宽容大量,反而处处捅娄子,还要叫他来收兜,真叫人头疼。 他笑着对天道长老打圆场:“能被天道真人赏识固然是他的福气,但秦起在韶环宫待了五六年,早已扎根于此,恐怕不愿意轻易离开。再者,当日虎威将军将他托付于本宫,本宫需得好生照顾他,才不负虎威将军一番托付。” 清虚掌门打起太极也不是一般的厉害,他揣着袖子,双眼笑眯眯的,却别有一股威严。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秦起入宫这么些年,虽然算是宫中人,却并未拜师,既然未曾拜师,便没有师徒情分可言,即使转投其他门派,也不会惹来背叛师门的非议—— 天道长老似笑非笑,扭头就冲秦起问了一句:“修行大道最讲师徒缘分,你虽然入了韶环宫,却未曾真正拜师,即使转投我门,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可愿意?” 他本来只对这孩子心生好奇,却并不至于非要将他夺过来做徒弟不可,但今日见他在韶环宫中四面楚歌,面对悟元老头的咄咄逼人,却岿然不动,好似全不畏惧,实在有几分胆量,若是能收为徒弟,也是极大的缘分。 天道长老行事一向肆意妄为,几百年前还曾单身一人独闯极其凶险的迷阵海底,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奇怪。修道院中众人尽数愣住,万万没想到今日一场宗门大比名单宣布,竟然会演变成两派对秦起的争夺。 反观身处漩涡中心的秦起,冷静无比,气度从容。 秦起心里十分奇怪,方才这天道长老提出要收自己为徒就已经十分奇怪了,现在竟然不惜得罪韶环宫——原文中地图尚未完善,对这天道真人的描写不多,仅有几句传闻,传闻中的人物,自然实力非同一般。 秦起不知他是敌是友,是好是坏,但是若能转投祥云派门下,倒是能够受到庇护,彻底和秦家、韶环宫一刀两断。 秦起尚在犹豫,便沉默不语。 悟元长老也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到了这般境地,天道真人堂堂祥云派第一长老,竟然一张口就是要人!可这秦起伤了小五,大仇还没报,怎能轻易让他离开韶环宫?再说这天道真人真是好大的口气,自己方才要收秦起为亲传弟子,他倒好,想要人就算了,居然将人要去了还只让做个记名弟子,这岂不是生生将自己压了一头? 悟元长老接二连三的丢了面子,在众人面前已是挂不住,心中恼怒之极,面上却强忍着不显分毫,声音冷冰冰地道:“秦起这孩子虽然是天灵根,悟性却奇差无比,为人又倔强顽固,不尊师重道,本真人想收他为弟子,只是出于爱才之心,不愿将天灵根埋没了,本真人的一番好意,天道真人却好像误解了什么?” 他方才要收秦起为弟子,却遭到秦起的当面拒绝,这会儿急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已是口不择言了。一旁的清丹长老巴不得置身事外,清虚掌门却连连皱眉,可偏偏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无法拦住悟元真人这暴脾气。 天道真人像是看好戏一般,笑了笑,“悟元真人的意思是,我看中的弟子悟性奇差?是在讽刺我没有眼光吗?既然如此,悟元真人门下弟子定是能人辈出了,不如叫出来与我看中的弟子比试一番。若是我看中的弟子赢了,说明我眼光不错,师父眼光不错,徒弟实力不错,岂不是天赐的师徒缘分,若能如此,便让他跟我祥云派走。” 天道真人脊背挺直,气场不凡,嘴角噙着一丝优雅笑意,瞧起来是一副翩翩谪仙模样,心胸却并不宽广,反倒睚眦必报,他脾性素来古怪,叫众人捉摸不透,今日竟然和悟元真人较起了劲儿,对秦起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悟元真人气急了,原先是对秦起抱着仇意,才处处打压他,如今敌意却是尽数转移到了天道真人身上,这口针锋相对的气,他如何能咽得下?若是咽下了,日后岂不是处处输人一头?!他年纪比天道真人多出一百来岁,修为却不及他,本就输了一筹,若是今日不挽回面子,又如何在众弟子间树立威信?! 清虚掌门见悟元真人满头青筋的模样,脸色也不大好看,天道真人如今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若是韶环宫再忍让,岂不是落下个胆小如鼠的名声,只是若是放任悟元这样胡闹下去,两派关系必将一发不可收拾!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实在让人头疼! 他还未想出对策,悟元真人已冲动地咬牙道:“比就比。”他此刻俨然已经将秦起划为天道真人那边的人,想和他教出来的徒弟比试?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几斤几两! 悟元真人最是护犊子,他门下几个亲传弟子皆是他一手带大,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他便不信,自己教导了多年的徒弟,能输给这个杂灵根的废物?!五月前小五只是一时失手,今日必定要狠狠挫挫秦起的锐气!即使他如今是天灵根,可修炼时间不过五六个月,绝无可能比得上自己悉心教导多年的弟子。 悟元真人眼波一动,便有三个着装统一的门下弟子上前来,其中两个个子稍矮,中间那人个子稍高,三人排列成鬼门阵,周身灵气涌动毫无破绽,竟然是三个炼气六层! 所有人都愣了,连清虚掌门和清丹长老都皱眉看向悟元真人。 这三名弟子都是地灵根,是悟元真人门下资质上佳的弟子,师兄弟三人更是一起修炼多年,将这鬼门阵练得炉火纯青,虽然三人都只有炼气六层,但相互配合却心意相通。 ——饶是已经辟谷下阶的江浪,当年应付起这三人,也要花上不少气力! 韶环宫中弟子对此一清二楚,三人对一人,岂不是以多欺少?这实在是…… 清虚掌门觉得实在丢脸,心中对悟元真人的做法也甚是不悦,但此刻又毫无办法,这天道真人又实在太过于咄咄逼人,若是今日在他面前输了气势,往后韶环宫恐怕就会落下笑柄。 天道真人啼笑皆非,让三名弟子对付一人,这悟元长老实在太过没脸没皮。他饶有趣味地看向秦起,道:“你可愿一比?” 此刻已经是赶鸭子上架,即使不比,也过不去了。秦起原本回到韶环宫,一是想参加此次宗门大比,将原主在无灵秘境中遇见的福缘拿到手,二是想直面悟元真人,与其一味逃避,躲无可躲,不如主动出击,叫悟元真人再也奈何不了他。 今日若是能够拜天道真人为师,岂不是正能够达到第二条目的?再者天道真人气度不凡,是元婴后期的大能,拜他为师,自己的修为也会扶摇直上,机会总是靠自己把握的,有如此机遇,又为何不一试?总不能一直当个缩头乌龟,让人欺负。 秦起迎着众多惊诧的目光上前一步,“我比。” 天道真人挑了挑眉,嘴角似笑非笑。 一直站在众长老身后的江浪闻言,波澜不惊的眼皮子抬了抬。 他的话音一落,下面先是安静一片,即刻众弟子便沸腾起来,亲传弟子心性沉稳,顾忌众长老的教诲,表面安静顺从,实则内心风起云涌。 普通内门弟子则不受那么多约束,当即交头接耳,这三人阵法的厉害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若是秦起一个人和这几人比,简直是自不量力,等会儿头破血流,肯定要闹出笑话!但也有人觉得,秦起既然是天灵根,况且又已经炼气七层,应当是有他的厉害之处的,等会儿出现反转也未可知。 总而言之,这秦起真是突遭横祸,实在太惨! 但是秦起却并不觉得自己惨,要想得到些什么,总是要付出些什么的。他走到那三名弟子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第一次与五师弟比试时,他落得个狼狈不堪的下场,但这一次谁输谁赢,就说不准了。 那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觉得这秦起胆子真大,居然连句求饶的话也不说,就这么上来了,他们三人的鬼门阵可是修炼多年,早已达到心意相通的地步!就连筑基期的人也很难从他们阵法下躲过! 更何况,秦起原先本是杂灵根,在韶环宫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成器,五六年才勉强炼气二层,早就是韶环宫弟子间的笑话了,即使他现在变成了天灵根,还靠着天灵根达到了炼气七层,但实力绝对不如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更别说是他们三人联合了! 简直是自不量力。 个子高的弟子将秦起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撇了撇嘴,问道:“你可需要什么法器?” 秦起没想到他比五师弟善良多了,居然没有一上来就打,还问自己是否需要法器。 秦起回答道:“不需要,临时拿来的法器不趁手。” 众弟子又是一炸,胆子可真大,难道就这样赤手空拳地与鬼门阵对战吗?这三师兄弟乃悟元真人亲自教导,实力非常强,秦起以一敌三,居然连符箓法器全都不要!他疯了吗? 悟元长老和这三师兄弟则把这句话当成了嘲讽,面色更是难看。 气氛紧绷之际,那三师兄弟骤然发难,周围大风起兮,高个子如陀螺一般飞速旋转,忽然消失在秦起的视野里。 另外两人配合无间,紧随其后飞来,手中捏诀,秦起瞬间全身犹如被一张金色大网围住,铺天盖地的梵文咒网从他头上落下来,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张金色大网是无数道混元金符形成,分布在各个死门穴位,将秦起禁锢其中,那两人身形在周围飞速转动,众人眼前好似出现上千个他们,叫人眼花缭乱! 移形换影! 所谓鬼门阵,不过是利用混元金符,准确地布置在各个穴门上,叫人眼中出现上千个敌人的幻影。 秦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早已有应对之策,原文里就曾经描述过这三师兄弟的厉害,原主还曾经与他们对战过,不过输了。只是这样一来,秦起早就知道他们的招数—— 两个矮个子是金系地灵根,高个子是水系地灵根,相互之间配合无间,两人布下阵法迷乱敌人,一人快速攻击。只要破了这金咒网,将那高个子擒拿住,其他两人便不足为惧! 若是旁人,只怕在这眼花缭乱的阵法中早已失去心智。秦起虽然对阵法全然不懂,却并无畏惧,他意念一动,攻击到面门上的一道冰锥便被吸收入乾坤玉中,无人知道他身上藏着乾坤玉,也无人可以看清那道灵气是怎样消失的—— 这咒文金网虽然全无破绽,但被乾坤玉硬生生吸破了一道缺口。乾坤玉毕竟先天仙宝! 只见那幻影倏然破了个洞,秦起猛然拧身,手穿过混元金网,捏住了那高个子的脚踝,紧接着凶狠一扯,手指划破高个子的肌肤,手心血虫将高个子全身血液吸走了四分之一! 秦起眉头一皱,这血虫十分不乖,久未见血,感应到秦起心中的杀意,便偷偷跑了出来,想要将高个子的血吸干,幸好秦起及时将它们逼了回去。 高个子半空摔地,血液喷薄而出,另外两人顿时动作一乱,秦起扯开混元金网,凌空踢在那刚刚爬起来的高个子身上,迅速回身,手中冰锥毕现,却是夹带着灼热之气的冰锥,从混元金网的破绽中划去,将混元金网中心的符箓倏然烧穿。 水系术法竟然能生出火系术法的威能!那混元金网破裂,众人才能看清中间的模样,众弟子不禁大骇—— 混元金网已破,三人瞳孔紧锁,再无招架之力,脸上掉下来的汗水被具化成了长长冰锥,被戳在他们脖颈之处,威胁之意十足。 秦起落地,衣襟微乱,面色不变。 众人俱是大惊,全场安静,几乎没有一个弟子出声。秦起控制水系术法居然到了如此境界,人身上的汗水,人的血液,无一不凝聚着水分,若是皆能为他所用,岂不是,岂不是日后他们自己身上流动的血液也能杀死他们自己?! 这三人联起手来,整个韶环宫弟子中,除了大师兄江浪,绝无人可以打败,但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那三个人已经是秦起的手下败将!场中风势瞬息万变,一炷香还未过,那三人就已经从上风变为下风,最后彻彻底底地受到了秦起的钳制。反观这三人的狼狈,秦起竟然连位置都未曾移动些许! 五月前还不是这样的,五月前秦起还是他们欺负的对象,仅仅一个五师弟,便能让他狼狈无比,而今日居然完全不同往日! 第二次了!悟元长老呲目欲裂,眼睁睁地看着弟子在秦起手下惨败,他暴走而起,秦起感受到他身上凶神恶煞的杀气,眉头一皱,那几道胁迫在三师弟脖子上的冰锥愈发逼近。 悟元长老却被清虚掌门一道真气拦了下来。 清虚掌门和清丹长老旁观这战斗,心里头也是震惊不已,秦起现在的确是天灵根没错,资质的确比这三个徒弟还要好,但是这三人在悟元长老手下历练数年,不提资质,战斗经验也是百里挑一的,两三年前,同为天灵根的江浪还是筑基下阶,与他们对战过,虽然险胜,身上却也负了不少的伤! 而这秦起五月前还是炼气二层的杂灵根,即便进展神速,今日成为了炼气七层的天灵根,也绝无可能在半柱香时间之内,制服三人,还全身而退! 但事实上,他就是胜了,不仅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判断出形势,并且下手极准极快。 ——秦起本就知道这混元金咒的破绽,因此也算是作弊,但如今胜了就是胜了,这些人也奈何不了他。 这简直太过令人惊讶! 最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实战经验丝毫不逊色于这三个弟子。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在这五个月内练就的,那么他的天资得有多高?!绝对不亚于江浪!若是早就发现,悉心培养,现在或许已经成为第二个江浪,又或许,比江浪更甚…… 在气氛凝重之际,天道真人好似丝毫察觉不到韶环宫内部的风起云涌,笑逐颜开道:“方才悟元真人可是应了我的,若是这小子赢了,那……”他未说完,众人却皆知他意。 清虚掌门却是叹息连连,观此一战,秦起的确是资质上佳,难不成真要这么拱手送给祥云派?!只是此刻后悔也来不及了,这天道长老对秦起如此上心,若是为了秦起得罪了他,实在划不来,他身为韶环宫掌门,必须顾全大局。 只是今后如何对秦家交代?秦家需要韶环宫的庇护,韶环宫也需要秦家的支撑,而秦家和祥云派都不能树立仇恨,这样一来,竟是让韶环宫陷入了两难境地! 悟元真人气得发抖,若是真让秦起进了祥云派,那以后如何为小五报仇?!今日这天道长老又如此护着他,难不成要和祥云派结下仇怨?! 他咬牙切齿道:“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名单已定,秦起正在韶环宫名单中,不便变动,待到宗门大比完后,天道真人再上赶着收徒弟也不迟,难不成非要急于这一时?!” 天道真人全然不在乎他的挖苦,笑眯眯地对秦起招了招手:“也罢,你这徒弟我先预订着,宗门大比后,便随祥云派回极北寒域罢。你在这韶环宫中多年,却仙法不会,道行全无体系,想必也没受过正经教导……”他言罢,意有所指地瞥了悟元真人一眼,“你年纪尚小,从前受到不公平待遇,没学好,及时修正还来得及,日后便由我亲自教导你。” 他脾性肆意妄为,毫不讲究情面,这样将悟元真人讽刺一番,悟元真人恨得脸都青了,却拿他丝毫办法也没有,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怒气,一一记在账上。 秦起听了他的话,心中也有所动容,他到目前为止,都是凭借着自己对《修仙诀》的理解,和薛不遗的指点来修行,但这修性之道大艰大难无数,若是能有师父指点一二,自己也不会多走弯路,平白无故浪费光阴。 这世界本就弱肉强食,从前受到轻侮,也怨不得别人,但是他自己必须努力提高实力,改变这逆境。 天道真人脾性虽然古怪,今日却对自己十分好,要是能拜他为师父那就好了,不仅是学得上乘功法,还能脱离韶环宫这苦海。 秦起当即松了冰锥,放开那三人,认认真真地跪在地上磕下三个头。 直到这场大会结束,众弟子还尚在震惊之中,而踏风离去的悟元真人凌空回首,脸色铁青地剜了秦起和天道真人一眼。 —— 宗门大比和原文一样,在后山灵地炼阵,将众弟子传送进去。 韶环宫约有三十几名弟子,由江浪带队,而祥云派有十几名,跟在一名金丹期长老后头,只剩下正华派还未到。 秦起随着韶环宫其他人,跟在江浪后头,本来他在韶环宫就没什么人理,这下子更没人理了,但这一次不是受人欺负,而是被人害怕。 他这离开韶环宫半年,不仅变成了天灵根,武力值修为都大大增加,就连性格好似也与以往不大一样。别的弟子见了他在修道院内将那三人打得落花流水,还哪里敢来招惹他?!再加上他现在可是半个祥云派的人了,还是被天道长老指名要去的,韶环宫弟子也有意与他泾渭分明。 祥云派那名带队的金丹期长老反倒对他多加照顾,经常走到他身边来,告知他一些灵草的属性作用。 这金丹期长老姓金,原本是天道真人身边的炼药小厮,因为资质限制,久久未能突破金丹中阶,但年岁已大,便在祥云派中做了个负责管事的长老,周围祥云派弟子也都是门中亲传弟子,一个个心高气傲,资质也好,对他并无多少尊重。 金长老却也不曾计较,一路上语气平淡地为弟子讲解周围罕见药草,并与江浪共同放出神识,以防周围出现危险。 他偶尔提点秦起两句时,秦起都会尊尊敬敬地听,这其中有些知识他早已知道,原主博览许多书,对药草还是有点了解的,但秦起并不将这一点表露出来,前辈自然都是喜欢乖巧认真的学生的,他何不顺着金长老的心意一点? 如此过了一两日,金长老便对他格外照顾些。 第三日,众人即将到达妖兽尸域,与正华派弟子会合。 秦起跟在众人后头,却有些心神不宁,原文中正是在前往妖兽尸域的路上,遭遇了一股古怪的灵气冲击,被卷到无灵秘境的缝隙中,这之后颇为凶险,若是他此刻提醒这些人,恐怕没人会相信。 以及他这一路处处提防,担心悟元真人会派人在途中对他不利,却并没察觉到什么异常,难道悟元真人这仇不报了?绝无可能。 那么悟元真人派来的人便是在等待时机。 这样内忧外患一焦急,秦起看了看前面阴森森的潮湿路,十分希望早点遇见正华派,与薛不遗会合。 正想时,后头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腥风,秦起十分警觉,最先察觉,他豁然站了起来,前方的江浪和金长老蹙眉回头,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有古怪,众弟子停了下来。 “发生何事?”有人问。 江浪蹙眉,突然神情一变,提着自己身前那弟子的领子,猛然跃起,只见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大滩乌黑腥臭的浓水,紧接着一条夹带着浓烈腥臭的分叉红舌从树上袭来,力沉千钧,旁边若干粗壮树木轰然倒下,竟然是一条遮天蔽日的红纹锡蛇! 那巨蛇几乎有几人合抱那么粗,嘶嘶吐信,瞪着众人,叫人背后一凉。 秦起万万没想到,这显然已经和原文出现了偏差,原文里绝对没有这样一条巨蛇——只见江浪已经飞身上前,与那巨蛇厮杀起来,他是辟谷下阶,缠斗起那蛇也有些艰难。 那蛇尾部不停横扫树木,几十棵树木应声而倒,发出震天响声,挡住众人去路。 江浪与金长老面色沉重,这红纹锡蛇是五级妖兽,相当于筑基期的修士,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出现?! 秦起心沉了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巨蛇应当是从无灵秘境中跑出来的—— 所以原文中的无灵秘境还是会出现,该怎么办! 忽然,他面色陡变,感觉到背后一凉,猛地回头,与另一条巨蛇的金黄竖瞳对上,那巨蛇张口伸舌,夹带着腥气的臭水扫过来,秦起下意识地后弯腰躲过那一击,紧接着一阵妖风刮起来,他真个人像是被卷入了撕裂空间的缝隙似的,浑身迫不得已地被妖风携卷着刮进那巨蛇的口腔里—— 秦起神情猛然一肃,甩出一道冰锥,扎在旁边的树上,堪堪躲过这一劫,但此刻众弟子已经消失不少了,原地一片凌乱,连江浪也不知去向,那巨蛇没吃到到嘴的食物,十分愤怒,紧接着发起第二轮攻击。 秦起刚要躲过,突然感觉身上不大好,脑子一刹那陷入了几秒的混沌,随即体内一阵燥热,这阵灼热源于体内,连血液都沸腾起来,好似要唤醒最原始的意识,秦起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低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衣袍下方鼓起一个角,顿时面红耳赤,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系统:蛟龙血脉已经唤醒百分之七十,宿主已成年,正式开始每月发情一次——】 秦起:“……” 秦起行动稍一缓慢,差点就被那巨蛇卷入口中,妖风还在不停地刮,周围的树木森林遮天蔽日地倒下来,前方巨蛇不断袭击,秦起几乎无路可退。 就在这一刹那,变故陡生! 巨蛇凌空被一条藤绳给斩成两半,紧接着几段蛇身落在地上燃起熊熊大火,烧成灰烬。 秦起往后退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他松了口气,刚回头要说些什么,就见薛不遗脸色通红地盯着自己硬起来的地方。 “……” 第40章 情蛊 天上乌云翻腾,如滚滚浪涛,雷电开始涌动,昭示出变异之象。金长老和江浪都不见踪影,周围弟子自顾不暇,命悬一线,哪里顾得上注意秦起这边。 薛不遗单手揽着秦起,脱下外袍往他身上一披,带着秦起连退几步,逃过几条巨蛇的攻击。 秦起缓解尴尬道:“田望的躯壳呢?” 薛不遗红着脸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具冰凉凉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禁锢,已然开始发青发白。 秦起:“……”太残忍了!他手虚空一抓,便将田望的躯壳收进了乾坤玉里。 天际暗色云层中沉甸甸的,仿佛积压着磅礴力量,周围灵气疯狂涌动,那些巨蛇最先察觉到,匆匆丢下嘴边的食物,仓皇逃窜,灵压很快朝这边涌过来,如同绞碎一切的飓风过境。 “金长老!江师兄!”弟子彻底慌了,开始逃命。 “无灵秘境果然出现了。”薛不遗蹙眉,抓紧了手里的人,连同衣袍将两人一起紧裹,那汹涌澎湃的灵气刮过来时,他和秦起一同被卷进飓风中心,在这样绞肉机一般的灵气漩涡里,无论是人还是灵兽都无法反抗,只能如同一片孤舟,消失在翻天巨浪里。 秦起的头被薛不遗单手按在胸口,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漆黑,只能听见耳畔灵气涌动的声音十分尖锐,好似鬼哭狼嚎,雷电乌云噼里啪啦作响,两人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被不停拍打在周围山峰巨木上。 那些弟子的哭嚎声也逐渐远去。 秦起身体里的*一波接一波,眼睛都开始发红,就好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急需一滴水一样,这和蛟龙血脉唤醒时的僵硬感觉完全不一样,而是来自身体深处,最原始的既痛苦又爽快的疯狂之意。蛟龙血脉的*冲动远远胜过人类的百倍千倍,浑身都在发烫发热。 秦起只能凭借理智,将这一波又一波翻涌*给压制下去。 但他和薛不遗靠得极近,他的脸埋在薛不遗的脖颈处,脸上的肌肤能够清晰地描摹出那人脖颈处的每一道纹理,以及头顶有着那人的气息,心脏也贴得极近,血液好像从自己心脏流了出去,疯狂地叫嚣着亲近身前这人。 秦起内心天人交战之际,耳边一声闷哼将他拉回了理智这头,薛不遗吐出一口鲜血来,也分不出手将嘴角的血抹去。他勉强用灵气包裹两人全身,但在这滔天灵压里,却只能犹如挣扎的蚍蜉。两人被卷刮在灵压飓风里,如同飘渺尘土,被不停狠狠摔在山巅巨岩之上,薛不遗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来抵挡一次又一次的撞击。 山巅巨岩撞在他的背上,穿过他的胸膛,好似撞击在了秦起的心上。 秦起勉强恢复了半点理智,将手掌心的乾坤玉显露出来,扔到自己靴底,周围疯狂奔涌的灵气立刻像是受到磁石吸引一般,涌入他的鞋底,两人脚下便出现一片白雾腾腾,好似有什么将他们托了起来,再不至于在这灵压中胡乱飘摇。 这无灵秘境实在凶残!即便是秦起早有预料,也措手不及,更别提那些毫无防备的其他弟子,只怕在这滔天灵压下毫无招架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从悬崖上掉下来,滚落在一片水潭旁边,方才那飓风灵压已经消失,周围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灵气,应当是已经进入到这无灵秘境中了。 秦起被保护在下面,嘴里吃了一口土。 他体内*尚且未曾平复,只能强忍着,将土吐掉,爬起来检查薛不遗身上伤势,方才被灵压胡乱的拍在岩石上,背上和手臂上都血肉模糊,但好在只是受了外伤。 “没事吧?”秦起哆哆嗦嗦地说,感觉一个不小心就要克制不住冲上去发情。 “没事。”薛不遗想起方才秦起鼓起来的衣袍,想看又不好意思看,只能眼神漂浮地在秦起上半身逡巡一圈,俊脸又是一红,紧了紧自己的衣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装作不经意地将衣袍拉开稍许,期期艾艾道:“你方才……” 他话音还没落,秦起已经一鼓作气地跳进了旁边的水潭,将自己完全沉了进去。 潭水里冒出两个泡泡。 薛不遗脸色一黑:“……”他不会水。 秦起沉进水潭里,让冰冷的潭水淹没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呼出一口气,那种冲动的*这才得到片刻纾解,但是这终究不是办法,难道真的每个月都要发情一次?想想就鬼畜。若是和别人对战时突然硬了岂不是很吓人,有固定发情时间吗? 【系统:每逢月圆之夜。提醒宿主,堵不如疏,憋多了很伤身。】 秦起:“……”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是非常想爬出去将那种马文作者掐死。 秦起沉在潭水里,感觉身上的*消退得差不多了,便睁开眼睛打算起来,却没想到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薛不遗放大扭曲的脸——他正趴在水潭上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鼻尖也有些红。 眼神中的执拗与*叫人心惊。 “你……”秦起话未说完,水就涌进嘴里,他赶紧闭上了嘴巴,吐出两个泡泡来,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浓郁而甜腻,这种味道给他带来了某种不太好的记忆。 秦起心底顿时一咯噔,从水底跃起,就见这潭水周围生长满了一种带刺的白色花,葱葱郁郁,映着幽不见底的潭水,透露出几分诡异来。 这是…… 他猛然想起当日秦长征的话来。 ——你却不知,你在白马塔内所穿衣物,曾日日在情蛊虫水中浸泡,遇上这诱剂,你不发作谁发作呢? 而在白马塔中,薛不遗日日化为原形,待在他的衣袍内…… 难不成现在他的情蛊被诱发了出来? 秦起面色一僵,眼前身形一晃,薛不遗就闪了过来,速度比风还快,将他压在地上,死死环住他的脖子,下身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秦起本来因为血脉唤醒的*都压制下去了,被他这样一蹭,下身又开始有抬头的*。 “……放开!” 秦起拼了老命地挣扎,但薛不遗浑身真气奔涌,竟是硬生生地将他压得不能动弹,两人武力值实在悬殊,他不仅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被撩拨得全身血液再次沸腾。 “放开!”秦起咬牙切齿。 “不要,难受。”薛不遗不剩多少理智,他似乎感觉到身下人的抗拒,委委屈屈地抬起头来,眼中蒙了一层水灵灵的雾气,看得秦起心里一颤。 他完全不知如何纾解,眼神先是凶狠,逐渐变得无措,将秦起压在地上胡乱地蹭,却不得其法,偶然嘴唇不小心蹭到了秦起的脖颈,突然像是吃到了一块糖一样,猛地抱住又吸又咬,还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 秦起感觉到温润柔软的东西在自己脖子处舔了舔,顿时身上一僵,脖颈处的寒毛全部倒立起来,在风中战战兢兢地颤抖,犹如闪电过境般,沿着血液传遍全身,触电的感觉进入心脏,将心脏刺得一麻,一软。 他抬头望向薛不遗的眸子,从中倒映出来的是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以及隐隐发红的,充满*的双眼。 不知是何缘由,秦起突然感觉心怦怦的直跳,可能是心脏爬上了毒。 薛不遗没等他反应,就无师自通地叼住了他的下唇,两片唇瓣相碰时,秦起感觉全身像是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地冒着*的泡泡,忍不住回应了一下。 薛不遗感觉到他的回应,更是全身一抖,凶狠地含住他的舌尖,拼命而又没有章法的亲吻,充斥着摄夺占有的*和热情。 两人下身相碰时,薛不遗动作更甚,眼圈隐隐发红,似乎要疯狂。 秦起被他亲得喘不上气来,眼角不可控制地盈上水汽,他脑子完全懵了,也失去了理智,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将薛不遗压在身下,满脑子都是发情交.配。蛟龙血脉横冲直撞地在身体撒泼,想要找到一个人来繁衍后代,想要找到一个人来纾解*,想要找到一个人更加深入。 他骑在薛不遗身上,双眼疯狂,开始扒起了薛不遗的衣襟,使劲一扯,大片光滑白皙的锁骨便露了出来,令人疯狂的灼热之感不停席卷而来,秦起俯下身便亲了上去,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 薛不遗十分不满意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却又因为被亲得很舒服,而没有拒绝。 秦起亲到他的肩胛骨处,突然嘴里出现了一丝血腥味,他睁开眼,薛不遗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猛然映入眼帘,叫他脑子一咯噔,突然清醒了过来。 薛不遗感觉到他停了下来,差点发怒,猛地一翻身,重新将他压在身下,这次受到了他方才的启发,一下子就将他上半身的衣襟给扯了下来,粗鲁强硬地缠上去。 薛不遗胡乱霸道地在他身上亲吻,双眼泛红,隐隐发狂,却好似并未完全被情蛊掌控理智,他一边亲,一边注视着秦起,眼中雾气茫茫,好似一片深情。 在他这样的注视下,秦起居然忘记了反抗,只觉得要被这热情灼热化了,心都化作了春水,他听到薛不遗凑到自己耳边痴痴呢喃…… 秦起用仅剩的理智去听。 听到的却是:“我们就待在这里好了,看到别人瞧你一下,我都想全给杀光了。” 秦起瞬间吓精神了,下身一软。 第41章 算是表白么 本身蛟龙血脉发情时间有限,从之前折腾到现在,半个时辰已过,秦起体内沸腾的灼热逐渐消退,理智也回来了大半,他叛变的身体逐渐被自己掌控,彻底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艹。 原主这样经常不受控制的发情,又定时定点的消退,真的不会阳.痿吗? 但显然情蛊没那么容易恢复,薛不遗十分煎熬地在他身上乱拱,却因为不得其法,而更加难受,周围不受控制地升起一片真气大火,将两人笼罩其中。 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又一下。 秦起猛然察觉到周围有异动,那是种古怪的叫声,乾坤玉中的血虫也焦躁不安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神智清晰回来,陡然一惊,这可是在无灵秘境中,时刻会遇上七八级的妖兽,凶险万分! 而薛不遗虽然完全失去了理智,但发自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动作还是一顿。 必须得尽快转移地方。 秦起抓起身上的薛不遗,将外袍披在他身上,带着他飞向一处偏僻的山洞。 两人刚在山洞落地,薛不遗又猛地将他扑倒在地上,眼圈发红,秦起后背撞上岩石,勉强御起真气,才没有撞伤。他的下巴被薛不遗扣着,强硬地转过来,然后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秦起被亲得七晕八素的,完全无法挣脱,这情蛊的厉害他之前也见识过了,竟然能提前将体内的蛟龙血脉唤醒,弄得接下来的剧情大变。若是不帮阿羞解决,只怕会对他身体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更重要的是,瞧他都半个时辰了,也没有疲软的现象,只怕现在不解决,他还要抱着自己拱上一整天。 秦起脸色变来变去,最后认命地闭上眼睛,一不做二不休,手伸进了薛不遗的衣袍内,伸进他的里裤内。 薛不遗趴在他身上,猛然一颤。 秦起脸色红成了大番茄。 拉灯。 秦起蹲在山洞内的积水旁边清洗自己的手,内心不停翻涌起诡异的感觉,他头也没扭,就知道身后那人在盯着自己,被盯得头皮发麻,这样已经持续一个时辰了。 “你先把衣袍穿上。”秦起道。 然后薛不遗就裸着身子站起来了,他走到秦起面前,手里拎着那件红色长袍,耳根比衣服更红,难为情道:“脏了,你先处理一下。” 秦起匆匆看了他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从白皙的胸膛到修长的双腿,他发现他看到哪里,哪里就绯红成一片,简直像是染了色一样。秦起惊讶地抬头,看向薛不遗的脸,只见他慌忙错开自己的视线,脸上立马炸成了天边一朵红晕。 但就算是再害羞,他也一动不动,任凭秦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要是放在以前,薛不遗还是只小团子的时候,就尚且知道羞耻了,不肯让他碰也不肯让他看,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没脸没皮了? 秦起掩饰性地咳嗽两声,“先从乾坤玉里找件衣服穿上,你不是讨厌别人看你……吗?” 薛不遗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不讨厌。” 秦起提醒他道:“你第一次变回原身的时候,我抱了你,你还说要杀了我。” 薛不遗脸色更加通红,“再废话本座就杀了你。” “……” 秦起蹲下来将衣袍放在水里漂了漂,然后拧干,薛不遗指尖旋上一团火,不足片刻便将那衣袍给烘干了。 薛不遗穿上衣袍在秦起身边坐下来。 秦起摸摸他背上的伤口,问:“疼吗?”他的愈合能力可谓飞速,两个时辰里头,之前血肉模糊的地方已经差不多只剩下几条红色的痂。秦起本就是随便摸摸,毕竟他还是有些心疼的,但没想到他指尖到达的地方,薛不遗的肌肤僵硬一片。 他们两人原本融洽的气氛完全被刚才那该死的情蛊给改变了,现在做什么都尴尬。 秦起猛地缩回了手,却被薛不遗一把抓住。 他红着脸凑过来,狠狠地在秦起脸上啄了一口,说:“现在不疼了。” 秦起像触电一样把头缩了回去,心跳速度蹭蹭往上。 薛不遗耳根发红,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目光片刻也不肯转移。 被秦起召唤出来之时,他的杀意无比浓烈,不仅是因为前世的缘故,还是因为被迫召唤的耻辱。却因为契约的缘故,无法对他下手,后来见他在韶环宫中孤苦无依,处处被人轻侮,又忍不住帮了他两回。 若是早知后来会心动至此,当日便不应该救他。 在白马塔中,他是第一次尝试被人保护的滋味,第一次有人宁愿血尽至死也不愿意伤他分毫,没有背叛他,而是拼死保护他,教他读诗写字,给他定做衣袍,见他杀人,不畏惧,知他是妖,不嫌弃。 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放过?薛不遗将他划入被自己占有的领域内,决心将他牢牢绑在身边。但时至今日,肌肤相亲之后,他又觉得这远远不够,即使是放在身边也觉得遥远,身体内部涌起疯狂的念头,想要将他融入骨血,用锁链绑在一起,寸步不离。 好似漂浮多年的浮草一下子找到了根,他恍然惊觉,这应当是世间情爱。 他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想要得到的,便不顾一切地夺过来,哪里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 只要是他的,就算死,就算化为灰烬,也逃不出他手掌心。 秦起见薛不遗亲了自己一下之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目光深入骨髓,似乎要穿透自己的肌肤,直达心底。 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秦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是薛不遗还是棵草、还是只小团子的时候,秦起一直将他当做宠物来养,虽然这宠物的确有些凶残,但他怀着为人父母的新奇感,在小团子身上寄予了深厚的感情。 直到后来,小团子一朝变成了大团子,秦起有些失望,但好在两人还是足够亲昵。但是不知不觉中,秦起发现,主导权不知不觉从自己这里转移到了薛不遗那里,比如上次借用田望的躯壳一事,又比如方才被卷入无灵秘境时,薛不遗一直用身躯护着自己。 而现在,薛不遗情蛊已经解开,方才亲自己的那一下,也不能再用情蛊来解释,或许他是误解了什么。 秦起试着解释道:“亲吻呢,是两情相悦的人才会做的事情,通常是一男一女,日后要三拜天地,才能成亲……” 薛不遗打断他的话,目光灼灼道:“要怎样才能成亲?” 秦起以为他对此很好奇,便道:“两人感情水到渠成,无父母兄弟阻拦即可。” 自己无父无母,秦起虽然有个棘手的父亲秦战,但是修为只在元婴前期,自己只要恢复六成修为,便可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即使现在只有三四成修为,他也未必奈何得了自己,薛不遗掂量了一下秦战的分量,觉得眼前之路又开阔了些,便双眼亮晶晶地问:“如何才能感情水到渠成?” 秦起以为他在向自己讨教恋爱招数,便道:“牵手、约会……一起吃饭、放风筝、看电视,不,看妖兽什么的……” 其实秦起自己根本没谈过恋爱,因此可以支的招也十分有限。 薛不遗却听得十分认真,就差没竖起耳朵了。 秦起又安慰道:“你日后遇上了心爱的雌草,便知道怎么做了,那时候我再教你也来得及。” ——雌草。 谁料薛不遗听见这句话,勃然变色,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秦起。 秦起心中一咯噔,饶是他再迟钝,也知道薛不遗心中所思所想的是什么了。 薛不遗阴沉着脸的时候,是十分可怕的,整个山洞黑漆漆的,唯有积水反射出半点白光,映照在他脸上,让他脸上明明灭灭的怒火一清二楚。 山洞外狂风大作,凄苦哭号。 薛不遗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周身真气涌动教人不敢直视。 这一瞬间,秦起感觉到了一丝恐惧感,那种时不时冒出来的、背后一凉的感觉此刻好像具体化,如同一只阴冷潮湿的手,从他的脚底往上爬,一直爬到他的后脖颈处。 这一次,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薛不遗的杀气。 而且体会到了当时田望脸上那种扭曲的惊惧感。 薛不遗来历不明,修为强大,要说秦起心里对他半点防范全无,那一定是假的,但是由于相处了这么久,秦起早已习惯相信他、信赖他,甚至挂念他。 但是这一刻,那杀气又不似作伪。 秦起忍不住往后屁股挪了一下。 他这一退,叫薛不遗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蹙了蹙眉,杀气却尽数收敛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跟画皮似的变了变。 薛不遗走到秦起面前,蹲下来,见他没有再退,脸色这才好起来。 他头一伸,嘴唇舔上秦起的嘴角。 秦起又是一缩。 薛不遗的头僵硬在原位置,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秦起,眼里的执拗与占有欲令人心惊,却并未像方才那样令人害怕,而是眼圈泛红,双眼湿漉漉的,好像被遗弃在雨夜里的小狗,就差没呜呜叫两声了。 秦起仿佛从他眼中看出了满满控诉—— 你伤害了我。 你要对我负责。 你没有良心。 你要照顾我。 我受伤了你还这样对我。 你恩将仇报。 秦起心肠一软,头皮一硬,就把脸凑上去,沾了沾他的嘴唇,谁知这一主动,薛不遗好像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一样,开心地抱着他的头,在他唇上又亲又咬。 秦起被吻得七晕八素的,还挺舒服,不知为何,也不想拒绝。 薛不遗这下子开心了,脸色恢复正常,耳根又红了起来。 “再亲一下。”他说着,又快速地舔了舔秦起的脖颈。 秦起身体一僵,觉得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便把人推开,转移话题道:“此处是无灵秘境,危险重重,韶环宫和祥云派的弟子都走散了,我们得去找找他们。再者听闻无灵秘境中会出现先天灵宝,不知是什么福缘,我们快点去。” 薛不遗冷哼一声:“他们就算是死了也与本座无关。” 秦起幽幽道:“那正华派呢,你夺了别人田望的躯壳,若是因此让他带领的弟子全死光了,只怕田望做鬼也不放过你。” 薛不遗本来对谁的性命都不在乎,但想起那日自己夺走田望的躯壳时,秦起那惊悚的目光,心头不由得一堵,于是道:“罢了,那便救他一救。” 秦起整理好衣襟,从乾坤玉中取了些青色灵气珠出来,以防不测。 他回头看了蹲在原地的薛不遗一眼:“说走怎么还不走,起来。” 薛不遗歪歪头,对他伸出手,红着脸道:“牵手。” 秦起:“……”他万万没想到,薛不遗竟然把刚才自己传授他的招数用到自己身上了,自己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薛不遗见他无动于衷,冷着声音道:“拒绝是徒劳的,你不要再尝试了。” 秦起目瞪口呆:“……你这是人说的话么?” 薛不遗固执地瞪着他,委屈道:“反正在你眼里,本座只是一株草罢了。”他一边说,手臂上的伤口一边崩裂开来,殷红的血从手腕处滴下来。 “……”怎么能使用苦肉计呢!秦起只好走回去,牵住他的手。 好说歹说,两人手牵手从山洞中出去,发觉外头已是大乱之象。 第42章 .1 韶环宫和祥云派众弟子乃是在妖兽尸域入口遇见蛇潮,然后被灵气飓风刮进这无灵秘境里头的,当时那几条红纹巨蛇,便是从无灵秘境里逃窜出来的。 此时此刻,随着他们一同进入这无灵秘境的,还有妖兽尸域的一些低级妖兽,俨然已经成为了无灵秘境中高级妖兽的盘中餐。 秦起和薛不遗目之所及之处,妖兽遍地,尸骸遍地。但幸好大多是走兽,会飞的没几只。 “无灵秘境也分大乘小乘之境,小乘无灵秘境不可能有如此之多的妖兽,而此地妖兽大部分在五六级以上,即使是极寒北境,几千年来也没出现过几次这样的境况,今日倒是被我们碰上了。”说起无灵秘境的凶险,薛不遗语气中反而隐隐有种兴奋之意,“那些正派弟子恐怕要死伤大半了。” 死人还这么兴奋? “……我也是正派弟子。”秦起忍不住提醒道。 薛不遗不以为意道:“有我在,你不会死。” 秦起一怔。 再往那山下看去,妖兽尸域的那些二三级妖兽在这里就如同刚蹒跚学步的小童一样,一两口就被五六级高等妖兽给吞了下去,场面十分血腥。 被那汹涌的灵气飓风卷进来的时候,秦起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些担忧了,“你本来可以不同我一道前来的。” 薛不遗迅速黑了脸:“你都对本座做了那事,现在还说这样的话!” 秦起像是犯了错的犯人,简直无地自容,委顿道:“……我那是迫不得已的,你中的情蛊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帮你……解决。” 这事儿就不能翻篇么?!啊?!出了山洞还提起来,幸好没人听见,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就像不小心帮别人打了一炮,那人还赖上了自己了。 当然,奇怪的是,这种被赖上的感觉,并不怎么差。 薛不遗冷冷道:“换了别人,你也会迫不得已那样做?” 秦起小声道:“这倒不是,我不那么随便的,也要看对象的。” 薛不遗冷哼一声,握着他手掌的力度更加大了些。 秦起以为他不信,又道:“比如说方才发毒的是田望,我会直接将他扔进水潭里,让他对着妖兽发情,绝不会碰他一下。” 薛不遗心里听得十分舒服,嘴上却阴阴地威胁道:“你若敢碰他,便剁了你的手。” 秦起:“……”什么破草啊,真不好伺候。 秦起来这里其实还有一层目的,当日找到灵根归元果后,顺藤摸瓜地发现了先天灵宝乾坤玉,然后就得到了系统有关回家的提示。 所以他想,若是按照原文剧情,到无灵秘境里找到原主的那份福缘,说不定又会得到系统的提示,离回家的路便又近了一步。 不管怎样,都必须一试。 而薛不遗修为远远比他高强,若是随他一同进入无灵秘境,一定会是很大的助力。虽然他并没有利用薛不遗的意思,但不可置否,他也曾往这方面想过。 薛不遗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他却也不知道薛不遗原来也另有目的。 盘古招魂旗原先是韶环宫的圣物,薛不遗在韶环宫休养生息两百年,一面修炼等待身体复原,一面是伺机而动,取走这盘古招魂旗。 可是这盘古招魂旗被韶环宫几位长老守了起来,即使是他如今恢复了两成修为,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盘古招魂旗拿到手。 这无灵秘境突然降落在韶环宫附近的妖兽尸域里,绝对不是偶然,无灵秘境一出,便有上等灵器会出现,极有可能与盘古招魂幡有关。 薛不遗便是为此而来。 只是这一层目的,他也不能同秦起讲。 两人可谓各怀鬼胎,冲着同一个目标去了。 前方浓雾一片,两人朝之前与众弟子走失的地方飞去。 前两日为通过测魂石,薛不遗才借用田望的躯壳,现在无灵秘境中的正华派弟子修为低浅,他使用障眼法化作田望的模样,也不会有人认出来。 只是秦起时不时冲着他的脸看,这就叫他心情不怎么好了。 “不准盯着他的脸看。”薛不遗眼神像冰刀子一样。 “哦。”秦起扭过头去,他只是觉得,初见田望之时,看皮相的确是个翩翩公子,但是这皮下的骨头变成薛不遗后,这田望的皮相又多出几分说不清的魅力来,分明是同一张脸,气质却截然不同,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怪不得人家常说,画皮难画骨。 见秦起的视线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停留,薛不遗又憋得难受,干脆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施了个法术,精致的脸便露了出来:“现在可以看了。” 他红着脸盯着秦起,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快点看我快点看我的样子。 秦起:“……”心突然就被狠狠地捶了一下,薛不遗这样瞪大眼睛瞧着他的时候,他猛然发现,他连田望长什么样子都给忘了。 秦起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不正常的幻想给甩了出去,道,“若是遇上了正华派的弟子,他们见田望消失了,必然要问起来的,何必徒添麻烦?等会儿我们进入无灵秘境深处,还需要他们一份助力。” 薛不遗心里也清楚,但就是见不得秦起盯着别人的脸看。 过了会儿,他蹙着眉认真道:“秦起,这是不是就叫做,恭喜郎君又有她,侬今洗手不理家,吃醋?” 秦起:“……” 薛不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又有点不甘心地问:“那么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吃醋?” 秦起:“……” 他简直被萌得心头一颤,心里面滋生的细细密密的情感好像一下子放大了来,忍不住凑上去亲了薛不遗一口。 反正被逼迫着亲了那么多次,也不在乎这一次了。 薛不遗被亲得一愣,脸色骤然红炸,“咻”地一下变回了一棵含羞草,缩合着叶子掉下来,秦起一时不慎,差点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你——” 含羞草又猛然变了回来,变成了满脸通红的薛不遗,抱起秦起往前冲。 无灵秘境中央有一片密不透风的森林,从外面看去,黑逡逡的十分可怖,但反倒是这样的地方,出没的妖兽数量反而大大减少。 江浪身边还跟着七八个韶环宫的弟子,五六个正华派的弟子,三四个祥云派的弟子,而祥云派的金长老已经失去踪迹,其他消失的弟子共有四十来个。 而他身后的弟子也皆是衣衫褴褛,或多或少受了伤。 江浪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丹药,扔给身后的一名青衣弟子,道:“七师弟,帮他们包扎一下,万万不可再流血了,这里血腥味极容易引来妖兽。” 他们十四个人躲避那红纹巨蛇时,被灵气飓风卷至此地,周围粗壮树木互相盘错,完全看不清道路。江浪拿出斗罗盘,尝试着辨认方向,却发现这里连一丝灵气都没有,一切法器在这里都成了废铜烂铁。 那么,这里应当是…… “无灵秘境,妖兽大多在五六级以上,相当于筑基期以上的修士,这个地方没有一丝灵气,妖兽凭借天地妖气而活,千百年来吸收纯粹妖气,比外界妖兽更加凶肆,修炼速度极快,若是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跟紧我,在天黑之前找到出路。” 江浪神情凝重。 众人也皆心惊无比,这无灵秘境他们虽从未见过,却也常在各秘籍书卷中听闻。 秘境分为三大类,一类乃祖师人工开凿,方便后代子辈前往修炼,妖兽尸域便是这一类秘境。第二类乃先天形成,根据地形变化而流动,变幻莫测,如同一个巨大迷阵,经常容易让人丢失其中。第三类便是无灵秘境这样的诡异之地,千百年来,极少出现,一旦出现,则无人能逃。 找不到出口,又如何能出得去?难不成只能等到三大门派众长老发现不对劲,前来援救?但到了那时,只怕他们早已成为妖兽口下尸骸。 众人灰头土脸,都沉默着不敢说话,担心败坏了士气,引来江浪师兄的责骂。其他两派的带领人物金长老与田望都不知踪影,唯有这韶环宫的江浪是他们现在可以仰仗的。 韶环宫七师弟正在替正华派的一名女弟子包扎,那名女弟子方才小腿部位被红纹巨蛇咬伤,形成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十分恐怖,好在那巨蛇没有毒性,否则她现在已经性命难保。 旁边有弟子安慰她:“田柔儿师姐,你且忍着些,田望师兄必定正在寻我们,等他来了就好了。” 田柔儿心情沉重地点点头,低声道:“不知道田望师兄是否安然无恙,方才情形太过混乱,我亦未能发现他是何时失踪的。” 他们这头正神情惶惶,那头薛不遗和秦起就已经发现了他们。 这失灵秘境和白马塔秘境一样,有天然沼气阻隔,神识较难放开,但比起白马塔的迷阵,这里还是要好得多,因此薛不遗隔了几百米远,就望见这里有一干人等。 “这无灵秘境太过凶险,神识也不能起到太大作用,你把这个拿着。”秦起从乾坤玉里头拿了一只小小的血虫出来,那血虫头部金黄,触角呈三道弯形状,十分容易辨认。 “血虫之间心意相通,血虫又与我心意相通,如果我们走丢了,你问一问它,便知道我在哪里。” 薛不遗将血虫接过去,那血虫见了他,想起某些不愉快的回忆,瑟缩着在秦起手掌上往后退。 薛不遗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后头,那血虫一不小心,就被绊了一跤,躺在秦起手上两眼望苍天,万念俱灰、泗涕横流。 “别欺负它。”秦起瞪了薛不遗一眼,然后又用手指拱了拱黄金血虫的屁股,对它说:“你跟着他,替我好好保护他。” 薛不遗拧眉:“本座需要你保护?”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起揪着衣领落到了地上。 “谁?!”周围草木一动,江浪警觉地站了起来,手中太师剑横扫,一股真气凌空而来,被薛不遗轻松地化解。 秦起和薛不遗露出面来。 江浪收了手中长剑,蹙眉道:“是你?”他明显对秦起有印象,是宗门大比上把悟元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那弟子。 薛不遗脸色一黑,转头问秦起:“这人是谁,他如何认识你?” 他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向他扑了过来。 “师兄!”田柔儿惊喜地叫道。 第43章 新章 与此同时,秦起脑子里头清晰的出现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女主出现,开始累计好感度,嘀嘀嘀,女主叶莺儿对你的好感度为-10,请及时挽救,否则累计达到-100时将出现不可逆后果。】 这田柔儿居然就是女主叶莺儿! 在原文中,女主原本是和原主匹配的先天凤蛟血脉,而后流落穷苦人家,被正华派收做徒弟,后来改名叫田柔儿。她原本喜欢自己的师兄田望,之后在白马塔中与原主共患难,发觉自己真正的心意,这才移情别恋。 正因为如此,田望后来成为了原主的仇家之一,当然也是被原主踩在脚下的份儿。 ——又是一场两男争一女的狗血戏码。 秦起万万没想到,那日被自己改变的剧情,以另一种方式圆了回来。 那日他在白马塔山洞中,本应该选择左边那条道路,如此就可以遇见女主,两人经过腐蚀河水后,才得到灵根归元果,在这个九死一生的过程中,培养了感情。 但是,秦起要小命不要美人,直接选择了中间那条岔道—— 与女主的初遇就那么被他给折腾没了。 所以今日,应当是他和女主的第一次相见,女主叶莺儿——此刻还是田柔儿——并不认识他,而且仍然对师兄田望有着一种近乎仰慕与崇拜的喜欢。 见田柔儿跛着脚扑了过来,薛不遗眉头一皱,秦起心里一咯噔,电光火石之间,他赶在薛不遗前头出了手。 田柔儿还没冲过来,面前就陡然竖起一道两人高的厚厚土墙,地上凭空出现一道半寸宽的沟壑,将她硬生生拦截在这一头。她表情微微变了一下,小声叫出了声:“土系天灵根?” 她身后的正华派弟子俱是面色一变,和当日被借了身体的田望所思所想一模一样,五大门派的资源力量上百年来一直维持均衡,修.真.界这几百年来才能够维持表面的和平,但若是哪个门派凭空多出一个天灵根来,那便意味着五大门派的局势即将变化。 韶环宫与祥云派弟子早已见过秦起,因此倒没有过于惊讶。 土墙这头,薛不遗双眼亮晶晶,他以为方才秦起的举动是出自于吃醋。 秦起翻了个白眼,只能装死,他总不能说担心薛不遗杀伤力太大,人家女主还没冲过来就被他给杀了那可怎么办?只怕剧情要彻底崩坏了。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待会儿去寻那神火罩,还需要女主田柔儿的助力。 田柔儿方才见到田望时激动万分,如今被这土墙一拦,心中好似一盆凉水从头泼下来。但她既然能在正华派顺风顺水的长大,自然会审时度势,有上好的眼力劲儿,这人跟在田师兄的身边,又是个天灵根,应当对自己这边一行人有所助力,不可轻易得罪。 于是她停在土墙那边,柔声道:“师兄,我派十七名弟子,如今只剩下你我在内七人,其余十名弟子不见踪影,若是未曾被卷进这无灵秘境,应当是无恙的,但若是已经被卷入这无灵秘境,只怕凶险未卜,是否要前去找他们,还请师兄定夺。” 薛不遗手一扬,用周围藤条将土墙划开,漠然道:“不必找他们了,无灵秘境凶险万分,不能多待,尽早寻找出口为妙。” 田柔儿与众正华派弟子的脸色都变了一变,虽然心里知道在这无灵秘境中,他们自己都是自身难保,想要去寻找其他弟子根本就是妇人之仁,但是这样毫不留情的话被田望师兄以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还是叫人心里难以接受。 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江浪忽然道:“听闻正华派首席弟子田望擅长用剑?”他意味不明地看着薛不遗,“剑离人手,绝非意外,你的剑呢?” “与你何关?”薛不遗面若冰霜地抬眼看向他。他的声线冷下来的时候,如同混沌之中冰雪浇灌下来,叫人五脏六腑涌上寒气。 江浪却丝毫不退让。 两人冷冷对视,一瞬间周围的气氛好似发出诡异令人发怵的摩擦声。 江浪这一提醒,正华派的弟子这才意识到“田望”手中没有剑。 田望使剑,两指宽古铜长剑,名为凌云剑,他素日在正华派山巅舞起剑来,如同行云流水,写意风流,就连挑水经过的外门仆役和小厮都要驻足多看一会儿,正华派中也有不少女弟子一天之中偶然经过试剑锋好几十遍,只为一睹他的风采。 但薛不遗却从未使过剑,连握剑方式都十分别扭。 他当日之所以寻了田望的躯壳上山,一是正华派弟子都听令于田望,不会轻易怀疑,二是田望与他同样是火系天灵根,用火之人,普通招式大多相近。 但田望那剑在他手里只不过破铜烂铁一堆,拿在手里毫无用处,便收进了秦起的乾坤玉里。 秦起没想到这江浪居然这么多事,但想来也是有缘故的,江浪和田望本身是修.真.界的两位有名的后起之秀,同为近几百年的天灵根,且韶环宫和正华派有心拿他们比较,两人一旦见面,必定会有所嫌隙。 他蹙起眉头,刚要解围,就听见一声怪叫—— 黑林上方居然盘旋着一只红纹食鸟,手足翅翼长达三四米,覆盖在地上的阴影如同诡异的符文,叫人心里发怵,这无灵秘境中竟然出现了擅长飞行的妖兽!那红纹食鸟秦起曾经在玉简里看到过,是六级妖兽,吸食妖气而成,出没于极寒北境,通常栖息于嶙峋的山石之间。 如今出现在这隐蔽的黑林上方,必定是发现他们的踪迹了。那一声叫声,应当是在招呼同伴! 薛不遗与江浪两人的对峙被这一声怪叫打破,众弟子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起来,方才遇见田望的惊喜被冲淡,如今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影是死亡,是面对无灵秘境的恐惧。 林子里突然有两道剑气冲上天,一道火热红色,一道冰寒青色—— 那红纹食鸟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叫声,在刹那之间,已被万道夹杂着灼热火气的剑光给刺中,它在空中停顿一秒,绝望地闭上眼睛,俯冲着掉下来,如同一把利箭,直直地射向江浪的方向,却在即将触及江浪之时,陡然被火热剑气划成上千道碎片。 血腥味夹杂着碎肉片嚣张地落在江浪面前。 江浪冷着脸收起剑气,知道自己输了。面前这“田望”虽然只用了筑基期的修为,但对真气的控制却炉火纯青,真实实力深不可测。难不成正华派有什么不为韶环宫知晓的修行秘法? 薛不遗冷眼瞥了他一眼,真是自不量力。他虽不擅长使剑,但若是用剑,倒也不难,他轻抬手指,那妖兽尸体便变成了烂肉一堆,地上带着尸沼气的黑色枯叶如云海翻涌,瞬间将地上的血迹与空气中的血腥味给掩埋至完全消失不见。 众弟子皆触目心惊。田柔儿从未见过田望师兄这样冰冷残暴的一面,他放出剑气时,那巨山压顶般的威压甚至让旁边几个修为低浅的弟子不堪重负地弯下了腰,如此劣气,不仅体现在他的剑气里,甚至体现在他整个人的气势里。 她拧紧了眉头,这两日,师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起见薛不遗似乎比江浪棋高一着,心里不知怎么地油然生出自豪感,就好像自己捡了个不为人知的珠玉宝贝一样,他转移话题道:“这里不能久待了,到了晚上,无灵秘境又会刮起飓风,我们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寻路罗盘等法宝在这个地方也派不上用场,要寻找出路还得从长计议,要想活命,谁去探路,谁来殿后,谁负责扫除妖兽都待商议。再待下去就有危险了,走吧。“ 田柔儿对秦起印象不好,见他说话,心里就不开心,况且田望师兄这么久还站在他身边,好似完全忽略了自己。她道:“师兄,你觉得呢?” 薛不遗旁若无人地盯着秦起的脸看,好像要把那里盯出一个洞,“他说得极是。” 秦起面色一红:“……” “哪里……”秦起见女主妹子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挥挥手,手指却被薛不遗一把捉住。 这下动作太大,饶是江浪都难免好奇心地多看了他俩一眼。 断袖之情,龙阳之好也不少见,但是如果他没记错,这位“田望”,是和正华派的一名女弟子田柔儿有定亲的。 田柔儿都快哭出来了。 秦起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将原主的一个又一个的桃花运给变成了狗屎运,要是日后穿了回去,说不定要被颁发一个最佳性冷淡奖项。 薛不遗道:“你等方才从妖兽尸域卷进来,那处是无灵秘境的龙头,才会出现飓风异象,这整个无灵秘境中贯穿一条风脉,找到脉尾,便是出口,此处黑林参天,妖兽却并不多,便是脉眼之一,再往前走,应当会找到另一个脉眼。” 薛不遗难得多解释了两句,话却只说了一半,聚风藏气的地方,叫做宝眼,要么万分凶险,要么会出现灵宝。越是凶险的秘境,越是会出现先天灵宝,其中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便是秘境龙脉中的几处脉眼,当然,这些地方通常也会是九死一生的上古凶境。 ——这些人既然跟了进来,便生死有命,他从来就没有过救人的心思。 三大派弟子顺着他说的,往周围看了看,却并不能看出什么不同,不由得自惭形秽,且对这位正华派的“田望”师兄多了几分敬佩。 薛不遗执了秦起的手,漠然道:“先走一步。” 田柔儿见他从始至终没有理会过自己,不由得眼圈一红。 其他弟子则表情各异,纷纷看向江浪和“田望”,动摇不定,不知是跟从谁走。 秦起飞出好几步,见田柔儿还没跟上来,不由得心急,这女主不跟上来,待会儿要如何开启秘境,拿到先天灵宝?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薛不遗一眼,豁出去道:“田……田柔儿师妹,你师兄让你快过来!” 田柔儿心头一喜,连带着对秦起也顺眼了许多,御起真气飞了上去。 秦起一扭头,就对上薛不遗冷得要杀人的目光。 第44章 变故 江浪曾经在古书记载中看见过,无灵秘境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会根据地形形成不同的风脉,东疆这一带多得是黑逡逡的山谷,只怕那些妖兽也都是些皮糙肉厚的家伙,十分难以对付。 他自己是水系天灵根辟谷下阶,对付起这些妖兽,水系就比火系弱了那么点,他认为,这也是方才他输给仅仅筑基中期的田望的原因。 三派弟子只剩下二十来人,其中他与田望的修为最高,顾全大局,也应该将过往小节暂且放下。 韶环宫七师弟走到江浪旁边,小心翼翼地问:“师兄,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正华派弟子已经跟着薛不遗和田柔儿离开,祥云派的弟子和韶环宫的弟子拿不定主意,还在原地等着江浪做决定。 江浪望向前面一行人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道:“跟上去。” 天色渐晚,无灵秘境里头下起大雪来,一行人行至乱石坡上,从上往下望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山谷,四周狂风大作,风声尖锐,且夹杂着血腥味。 薛不遗每行一步,都尽量绕开那些七八级的妖兽,他将黑林子里的那只红纹食鸟身上的腐朽气融进真气里,脚印踏在地上,留下的印子带着湿漉漉的腐朽妖气,这样一来,那些比红纹食鸟阶级低的妖兽就不敢轻易上前来,便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江浪手执太师剑,跟在后面打尾,虽然嘴上不说,却不得不佩服这田望还是有嚣张的资本,若是那胆怯之人,此刻进了无灵秘境里,都会和中间的弟子一样,怯懦瑟缩不敢行事。 “拿了灵宝,你想去何处?” 秦起定了定神,这才听见薛不遗在自己耳边问。 他看着深不可测的悬崖,也怔忪了一下,他自打穿越过来之后,便一直为活命挣扎,开始是不得已,像棵浮萍一样到处被踢,后来是为了不被别人欺负,必须努力提升修为。虽然他作为男人不能哭不能嚎,面上丁点儿也没表现出来,但内心还是有些苍茫和不知所措的,他想穿回去,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甚至连个奔头都没有。 直到乾坤玉出现时,系统给了提示—— 秦起便想,乾坤玉是来自原文之外的宝物,这是否意味着,顺着原文剧情得到原主其他的金手指,若是发现其他原文之外的猫腻的话,会得到更多的提示? 原文里头,原主在无灵秘境中发现了神火罩。这一次,他会发现什么? “还没想好。”秦起摇摇头,给了薛不遗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会上祥云派拜师……” 薛不遗突然道:“你会放风筝吗?” 秦起愣了一下,侧头往身边人看去,但只能看见黑暗中薛不遗期待的眸子,与被狂风卷起的发丝。 他的手被薛不遗包裹在手心里,十指相扣放进衣袖下。 秦起动了动手指,没能挣脱开,也就算了。 其实薛不遗脾气非常差,还未变回原形时,就每日恶语相向,融合魂魄变回原形后,更是控制欲强得惊人,动不动冷脸,无理无度,目中无人,就算把他当宠物养,偶尔闹一闹是挠痒痒,谁还能受得了整日被抓出血痕?更何况他不是那种浑身带刺、碰也碰不得的仙人掌,他是真正不顾忌人命因果、冰冷残暴的含羞草。正因为看透他外强中干,终日张牙舞爪,内里却羞涩得不堪一击的本质,秦起才一直忍着让着宠着。否则脾气再好,谁愿意去搭理一个不在乎的人? 薛不遗中了情蛊,在山洞中,秦起才知道了他所思所想,可心里却没什么触动,似乎两人关系和往日并无两样。薛不遗的姿态是威胁的、高高在上的,他的目的也并不是索求自己的感情,而是如同野兽习性一般,固执地想要在自己身上打下不可磨灭的圈属印记。这还是占有欲。 亲吻是两情相悦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但他们两情不相悦,正如同薛不遗对他的占有欲一样,他对薛不遗的感情可能更加复杂,好似走过同一段路的伴侣,不舍、占有、怜悯、亲情、依赖,可能各种感情都交织了。但秦起心里很清楚,若是他对薛不遗真的动了心的话,情蛊发作那日,薛不遗的话就应该如同一枚重磅炸弹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才对,但是没有,他自始至终足够的冷静镇定,以至于他毫不慌乱地就给出了回应。 想牵手、想亲吻,都顺着他来好了,总归……总归也是要离开的,现在都顺着他也无妨。秦起就好像知道了谜底一样,不惊不慌地陪着薛不遗走完过场。 但是此刻薛不遗满含期待地问他,会放风筝吗,却叫他一时怔忪。 秦起拍掉落在眼睫毛上的大雪,一时间也不知道看向哪里,便含糊地应了声。 薛不遗抓着他的手又紧了紧,道:“从无灵秘境里头出去,你若是想去祥云派,也不错,那里地处极寒北境,经常有大风大雪,你所说的风筝,应当是能够飞起来的,若是不能够飞起来。”他顿了顿,捏了道决,秦起面前的大雪降落下来的速度立刻慢了点,在空中洋洋洒洒好似组成了一只飞动的鸟,“本座也能叫它飞起来。” 秦起看着眼前的雪鸟,沉默不语。 一行人艰难地在悬崖边走,提心吊胆地警惕着时刻可能会出现的妖兽,还不敢轻易动用真气,害怕灵根因失去灵气而枯竭,唯有薛不遗有这份闲心思,用火系法术将雪鸟烧得通亮,一点点变成水滴落下来。 薛不遗又道:“你上次所说的看妖兽,今日在无灵秘境中也算见过了,那只红纹食鸟模样太丑,叫声难听,极寒北境有一种名为寒凤凰的妖兽,八级妖丹,翅色殷红,十分好看,下次捉来与你看看。” 秦起忍着难受,打断他道:“我不会放风筝。” “这都不会,笨死了。”薛不遗瞥了他一眼,撇嘴道:“那便去学。” 秦起:“……” 田柔儿在后头看见两人似乎在嘀咕什么,早就忍不住了,可是此处悬崖凶险,风声大作,根本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她愤恨地瞪了一眼秦起,咬咬牙刚要加快步子,就听见后面弟子一声惊叫。 这声惊叫令众人都停了下来。 秦起回头一看,发现后面的弟子身影似乎少了一人,江浪神情冷峻,纵身在悬崖上双脚一点,凌空抽出太师剑,剑身沿着悬崖化作阻力,发出嗤嗤响声,他转了一圈回来,蹙眉道:“九师弟不见了。” 为了避开那些妖兽,他们才从这聚风藏气的谷口走,但怎么会凭空少了一个人? 江浪高声道:“还劳烦田道友助我,此地太暗,什么都看不清。” 薛不遗不耐烦地停了下来,扔出一道火球,迅速将众人上方照亮,他修为颇高,火系法术炉火纯青,不同于一般修士,那火光逆着鹅毛大雪,燃燃发亮,几乎照亮了半个山谷,将众人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古怪的妖风立刻朝火光奔涌而来,呼啸着想要熄灭火光。 秦起和江浪同时注意到那消失的九师弟之前站立的脚下,出现了一团黑色的雪块,说是黑色,也并不妥当,他们经过的地方都覆盖着鹅毛大雪,被他们二十几人的脚印给踏实了,但这突兀出现的雪块却是一团椭圆形的,似乎还在动,外头包裹着一层雪,里头却是黑色的不明物。 江浪持剑指向那团黑雪,只见那雪里若隐若现地伸出一只黑色爪子,爪子上还盘绕着黑褐色、手指粗细的蜈蚣状东西。 这东西被埋藏在雪里,似乎在冬眠,却又缓缓地,缓缓地动了一下。 薛不遗漠然道:“黑爪细蛟,八级。” 江浪神情一凛,抬头看他一眼,眉头蹙得更加深,迅速对众人道:“走!不要停。” 秦起一怔,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何物,他脑子里还有相关的记忆,这种黑爪细蛟经常出没于极寒之地,身上鳞片尾角皆是上好的药材宝物,但八级妖兽相当于一个金丹期修士,在场所有人,除了薛不遗,只怕根本抗不过它尾巴一扫,最关键的是,这黑爪细蛟极其护崽,有幼蛟出现之地,必然有母蛟守护—— 方才他们一行人走上的那悬崖便是黑爪细蛟的母体,他们修为低浅看不出来便罢了,薛不遗绝不会看不出来。他竟是故意将这些人带上来的。 就在这一刹那,山地之间陡然发出轰鸣,上头的积雪岩石不停往下落,一瞬间秦起还以为雪崩了。 众弟子纷纷发出惊呼声。 薛不遗快速揽住他的腰,带着他往上一飞,踏着风向,移到对面悬崖。 “你故意……”秦起话没说完,他心情复杂地看了薛不遗一眼。 薛不遗淡然道:“要前往前方龙眼,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当他们不跟上来,留在方才的黑林里,又能活得了几天?” 那黑爪细蛟母体只要一出现,饶是元婴期的修士也多少会受伤,不见血不死人是不可能的,薛不遗竟是用那些人做了诱饵,转移母体的视线。 秦起心里知道,妇人之仁不是好事,便咬咬牙,没有去管那些弟子。 薛不遗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又生气了,钩钩他的手指头,眨眼道:“或者,多抄一份《道德经》?” 秦起哭笑不得,道:“还是抄往生咒吧!” 上面的雪和岩石还在不停地坍塌下来,偌大体积的岩石此刻如同细砂一样,从山体上滚落下来,只见那处悬崖轰然断裂,众弟子修为不够,纷纷跳到一边的山壁上,攀住那石壁,江浪手里提了两个差点掉下悬崖的弟子的领子,跃上山壁。 但紧接着,那山壁忽然动了起来,犹如从混沌中破开的一道利箭,那山壁前方昂起一颗黑蛟头颅,无数根细须犹如密密麻麻的利箭,将山壁上——不,是母蛟脊背上——将弟子一一肋着脖子提起来。 田灵儿脚下站立不稳,差点被卷入悬崖深渊,她惊呼一声,几道冰锥朝那母蛟身上掷去,试图扎进母蛟皮肤里,让自己站稳,这一举动却激怒了母蛟,猩红双眼一瞪,直接将她甩了下去。 不好!女主要死了就没戏了。 秦起神情一紧,瞄准了两道飓风交叉相顶,可以借此托力的那个位置,纵身一跃,就要去救她。 “为何救她?”薛不遗面若冰霜,一道夹杂着灼热火气的藤条凌空而来,勾住了秦起的后领,让他动弹不得。 第45章 .1 秦起也知道薛不遗的脾气,可是这会儿没时间去安抚他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田柔儿从蛟龙母体身上掉了下去,心里急得不行,一使劲儿就想要挣脱开薛不遗的藤条,那藤条力道却十分霸道,缠在他胸口死死勒着,将他五脏六腑都快勒出血来。 秦起越是挣扎,薛不遗面色越是难看,他对秦起很了解,不是重要的人,秦起绝对不会露出这样急切的神情。他阴寒的目光往悬崖下头瞟了一眼,田柔儿利用冰锥贴在山壁上,被猎猎妖风吹得摇摇欲坠,仰着苍白的脸往上看。 秦起神情紧张地勾头往下看。 薛不遗顿时怒从中来,右手捏诀。 那田柔儿赖以支撑的冰锥就应声而断,在狂风大作中两声清脆的折断声和女人惊呼声十分突兀,田柔儿如同断线的风筝,立刻被狂风卷入山谷之中,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里。 秦起身体一僵,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杀了她做什么?”这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整个人都懵了,感觉好像是第一天认识薛不遗一般,他以为薛不遗脾气不好,时常小心安抚就行了,却万万没想到,有些事情他根本无法掌控,就像现在,薛不遗一旦发起疯,他根本没办法反抗—— 薛不遗的脸色已经降至冰点,暴怒道:“为何不能杀?你为何救她?你既然要救她,我便要杀她!”他的声音里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秦起被他的逻辑弄得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心里头突突地跳,只觉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不论是脱轨的剧情,还是薛不遗的感情。 他在寒风中被吹得头晕眼花,咬了咬牙才理智一些,阿羞吃软不吃硬,现在绝对不可以激怒他,秦起顺着薛不遗的心意道:“我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才第一次见面,可你也不能随便杀人,更何况田望是她师兄,绝不可能见死不救。” 薛不遗脸色阴晴不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疑,秦起必定有什么目的瞒着自己,这种感觉由来已久,秦起虽然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对他百依百顺,但薛不遗还觉得不够,总觉得哪里欠缺了一大块,空荡荡的让人难受。两情相悦难道就是这种感觉?为什么看那些相恋的普通凡人,即使互相不说话,也有一道无形的甜蜜脐带维系着,而他和秦起之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薛不遗以前从来不屑猜测他人想法,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把一个人这样放在心上,如今他已经远远不止是想要把秦起牢牢绑在身边了,他还渴求更多。 此刻他对秦起的心意捉摸不透,只觉得像是捏住了一把心,却不知道从何下口一般,他胸口翻涌着暴躁的邪气,却忍了又忍,将自己的暴戾忍了下来。 他阴冷的目光在秦起脸上扫了一会儿,看得秦起后脊背一阵阵发凉,却还是硬着头皮直视他的目光。 山风呼啸,大雪密盖,薛不遗冷冷注视秦起脸庞半晌,忽然从山巅纵身一跃,秦起眼前一花,便不见他踪影,过了会儿后,薛不遗提着田柔儿上来了,山谷之中似乎有迷障,田柔儿在他手底下如同一团软泥,已经晕了过去。 他仍然是一脸阴翳,秦起也不敢伸手去接晕过去的田柔儿了,站到一边离得远远的,但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那母蛟上损失了四名弟子,其中两名来自韶环宫,剩下两名分别来自正华派和祥云派,江浪没能保住他们,脸色也不是很好,带着剩下的弟子过来,经过薛不遗时,冷冷道:“正华派之人,跑得倒是挺快。” 薛不遗心情正差,懒得与他计较,将手中田柔儿一扔,其他正华派的弟子慌忙七手八脚地接住。 秦起看了江浪一眼,心想江浪应该是没有怀疑他们是被故意引到这黑母蛟上的,毕竟江浪自己都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黑母蛟的,他自然不会认为比自己修为还要低一些的田望,会提前预知到这黑母蛟的出现。 秦起还是忍不住替薛不遗分析起情势,他心中稍稍安心,道:“走吧。” 薛不遗眼睛跟钉在秦起身上似的,动也不动。 眼瞧着那黑母蛟丢失了目标,正在悬崖那头发着疯,江浪也不敢多留,带着其他弟子率先走在前面。 两个人被丢在了后面。 田柔儿方才又被薛不遗救了起来,薛不遗平日想要得到什么,无论是强行霸道,还是软硬皆施,都能够在秦起身上得到,这还是他第一次妥协,秦起心中微诧,不由得为自己刚才说了重话而后悔。 “走吧。”他又轻轻说了一遍。 眼瞧着那头黑母蛟将山壁拍断了层,岩石轰隆轰隆砸过来,薛不遗依然纹丝不动,偏着头好像在生闷气,就等着人来安慰。 秦起拉着他的袖子,给他顺毛:“你别这么小气嘛,刚才是我话说重了,田柔儿毕竟是一条人命嘛,你以后跟我在一起,手上不能随随便便沾血了。” 薛不遗冷哼一声,张开手臂。 “……”秦起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钻进去刚要抱一抱他,就听耳边道,“等等。”薛不遗迅速暗搓搓地变回了自己的身体,然后鼓着腮帮子张开手臂,冷漠地昂着头不看秦起。 秦起抱了抱他,刚要放开,就被薛不遗一把摁进怀里。秦起屏住了呼吸,听见耳边传来的扑通扑通心跳声,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又可恨又可爱,居然能够让他无限程度的容忍,这要是换了玄远之类的别人,他早一脚踹开了。这样一对比,秦起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对薛不遗的感情有点不正常,不禁吓了一跳。 薛不遗放开秦起,变回原来的样子,仍然拉着他的手,边走边凶巴巴道:“下次不准吼本座。” 秦起无奈道:“好。” 薛不遗瞟了他一眼,面有不愉,“也不准看别人,看一眼杀一个,那个叫浪江的,你还未曾解释你与他何关系。” “……是江浪。” 薛不遗面色一沉,“连别人的名字都记得如此清楚?” “……去你大爷。” 一行人找了处山洞稍作休息,这无灵秘境无穷大,根本走不到头,方才遇上那黑蛟,这些逃出生天的弟子都消耗了大量真气,就连江浪,在这无灵秘境中待久了,脸色也隐隐呈现出青灰之状。 丹田内存储的真气只出不进,没有任何补给,灵根没了灵气的滋养,就如同缺水一样,逐渐呈现干枯之状。 更何况这些人中,除了江浪是辟谷下阶,其他人都尚未辟谷,他们修行之人三四天不进食都没太大问题,但那是在修炼打坐的前提条件下,修炼时灵根会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将体内的浊气排出体外,等同于辟谷,这才不用吃饭。他们在这无灵秘境中呆了这么久,耗费了大量体力,此刻只觉得前胸贴后背,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此刻秦起从乾坤玉中拿出一只储物袋,又从储物袋中拿出香喷喷的青稞饼和热气腾腾的玉米,那玉米色泽饱满,颗粒圆润,热气中还散发着清香,简直叫人口水都流下来了。 “饿吗?”秦起将玉米饼递给薛不遗,薛不遗皱了下眉,他早已达到不需进食的境界,几乎从未吃过这些东西,但既然是秦起亲手做的……薛不遗想起在韶环宫中,初被秦起召唤出来时,见他费尽心思炼制一口锅出来,只为熬一点灵芝汤喝的情景,那时他满心想杀了秦起,哪里想得到会有今朝之景。 薛不遗接了过去。 旁边的弟子经过今日的鏖战,早已衣衫褴褛,半点没有名门正派的风骨,此刻东倒西歪地靠在山洞石壁上,眼巴巴地看着秦起从储物袋中掏出东西,只觉得食指大动,眼珠子都要被香气吸过去了。他们中也有些带了干粮,但是掏出来硬邦邦的,早就没了味道,在这无灵秘境中沾染了血腥气,叫人胃口全无。 但秦起是韶环宫的人,其他两派与他素不相识,也不好意思去搭讪要一口,而韶环宫的内门弟子素来对秦起冷眼以待,此刻更是拉不下脸去求他。 田柔儿仍然晕厥着,正华派的如今还剩下四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师兄田望和那秦起挨在一起,肩并着肩,脚碰着脚,面色嫌弃地看着秦起递给他的东西,半点儿也没记起他们。 这四名弟子欲哭无泪,摊上这么个大师兄,半点儿不为自家弟子着想,他们只盼着田柔儿快些醒过来,替他们骂醒田望大师兄。 直到秦起主动问了一句:“诸位道友,我这里有些粮食……”那日他为了锻炼水土双系术法,寻找将水元素煮沸的方法,让韶环宫上的仆人乙铭做了不少面条玉米,放进乾坤玉里后,再拿出来,如同刚出锅的一样,还敞着热气。反正食物众多,他一人也无法吃完,还不如分给这些弟子们。 他话还没说完,几个祥云派和正华派的弟子就自来熟地过来搭话了,其中一人嘿嘿笑道,“秦道友准备真是充分,不愧是韶环宫的弟子,资质与心性俱是上佳。” “这面条手艺不错,不软不硬,比起山脚下那家酒肆里的手艺,也不逞相让了,唔,这玉米饼子也不错。” 薛不遗面色不善地盯着这些人,看他们吃秦起的围在秦起身边,恨不得一巴掌给他们糊墙上去,但方才秦起还因为田柔儿的事情与他闹了矛盾,这才不过几柱香的时间,不想再起争执,他便冷着脸忍了。 正华派的几个弟子都是有些怕这位大师兄的,他以往在正华派里是比较平易近人的,但这次出来一遭,不知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对他们冷着脸,对田柔儿师妹也没有好脸色。其中一名弟子大着胆子对“田望”道:“师兄,你尚未辟谷,也应该有些饿着了,你怎么不吃?” 薛不遗终于忍无可忍,一拂袖将他掀飞到山洞对面去了。 第45章 .1.2 一行人吃了点东西,氛围总算活络了些,刚进这无灵秘境时,众弟子先是遭遇灵气飓风,祥云派的金长老与一半的弟子消失不见,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了,方才又遇上八级的黑蛟妖兽,将他们中的四个人生吞了去。 他们这些弟子平时在各大门派已经算是资质上等了,都是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何曾遇到过这么大的危险,这些人被挫了锐气,又对未知的前方感到惶恐,也都不由得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祥云派的弟子已经和秦起互通姓名,互道家常了都。他们不同于韶环宫的弟子,没见过秦起曾经杂灵根的落魄时期,只以为他出身东疆有名的虎威城秦家,拥有天灵根的天资,还这般平易近人,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心性沉稳之人,更何况当日他们派的天道真人指名想收秦起为徒,日后几人说不定就是师兄弟了,这会儿先攀着关系,日后也多一条路。 其实这修.真.界和职场没什么区别,无非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罢了,不过倒是更加公平一些,毕竟这个地方,一切以实力为尊,所以当初即使原主是出自于东疆有名的秦家,也不受人待见,毕竟放眼修.真.界,没有几个杂灵根是有出息的。 秦起观察着薛不遗的脸色,十分灵活地与这些人保持距离,简直是敌进我退,敌来我往,还要在言语之间时不时透露出几分他与身边的“田望”交好的讯息,以及身边的“田望”实在是人中龙凤,气质如玉,还不能夸“田望”的面相,只能夸他的内在气质——一炷香下来,秦起简直累成狗。 当一株含羞草成妖了之后,绝对是史上最难伺候花草,没有之一。 江浪闭眸休息片刻,起身对秦起道:“随我前去探路,其他人暂且留在此地,一炷香的时间我便回来。” 这队人里头,除了江浪和“田望”,实力最高的便是炼气八层的秦起,更何况秦起又是韶环宫的弟子,理所当然地应该听从江浪的使唤。 秦起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却被薛不遗拉到了身后。 “我与他同去。”薛不遗一站起来,整个暗沉沉的山洞就好似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片的光,更加昏暗了,他逆着光冷冷瞥了江浪一眼,语气不温不火:“你留下。” 两人每逢对上,氛围总好似剑拔弩张,韶环宫与正华派的弟子都紧张地看了两人一眼,但不同于薛不遗的肆意狂妄,江浪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他蹙了下眉,又靠着墙坐了下来,闭上眼睛,“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薛不遗冷嗤一声,拉着秦起离开了山洞。 秦起离开了山洞,韶环宫的弟子就躁动起来了,眼瞅着对面的敞着热气的粮食,觉得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你说他哪里来的这些食物,还热气腾腾的,储物袋能装下吗?” “八成是有什么类似于乾坤袋的宝贝,若不是得到了什么上好的法器,怎么会修炼速度如此之快,五月前可还是炼气二层,就算变成了天灵根,也不至于半年进阶了六层吧。” “呵,有上好的法器又如何,你如今又打不过他,难不成还能抢过来不成?” 江浪睁开眼睛,对这些闲言碎语的来源冷冷一瞥,那些弟子再也不敢废话了,他们这位大师兄性情冷淡,平素最讨厌修道之人不安守本心了,若是他们再说下去,只怕要被这位毫不留情的大师兄给揪住领子丢出去。 江浪也并不是不通人性,他自己已经辟谷,不知饥饿,却知道韶环宫这些尚未辟谷的弟子饿了,却又拉不下脸面找秦起讨要一口,如今秦起出了山洞,这些弟子才活络起来。 “不知祥云派与正华派道友,手中粮食可否与我派弟子分享一二?” 江浪冷淡的声音一响起,韶环宫各弟子差点就感激涕零了,其他两派弟子方才遭遇黑蛟时,还仰仗江浪救了他们,也吐不出半个“不”字,于是便大大方方的与韶环宫弟子分享了。 唯有那日在秦起回韶环宫时还用飞蝗石攻击他的弟子缩到了一边,心中可谓滋味百般。 秦起伤了五师弟,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为炼气八层的天灵根,自己这些同门弟子就好似忘记了仇恨,居然还要去吃嗟来之食!五师弟可还在炼药庐里躺着呢!丹田全废,筋脉俱断,悟元师叔闭关研究了四五个月,也没能想出救他一命的法子,只怕这一辈子,五师弟都要成为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了,那样对于心高气傲的五师弟来说,和做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叫他去死呢! “刘青七师弟,你不饿吗?那里面条手艺可好了,我从未吃过……” 刘青七恶狠狠地瞪了找自己搭话的弟子一眼,那弟子翻了个白眼便走开了。 山洞外头鹅毛大雪仍然夹卷着腥风刮着,山谷之中时不时升起巨大的沼气流,将谷底的一些枯枝烂叶、凶兽尸骸卷上来,漂浮在半空中,形成一幅诡异而又宏大的景象。 “随行弟子一二十人,他为何偏偏要叫你同去?你回韶环宫那一天,都发生什么了?”薛不遗语气平平,眉眼间却透露着不悦。 经历过田柔儿的事情,秦起意识到薛不遗的醋意相当可怕,于是能够解释的事情,他都不愿意惹来一丁点儿误会。 “哪里发生什么了,你不是还用玉简与我联系了,那晚不过吃了一碗面条,第二日便参与了韶环宫的宗门大比……”秦起有点郁闷,感觉自己召唤出了一个疑夫症晚期患者,而且还实力凶残,容不得人半点反抗。 “不过吃了一碗面条。”薛不遗酸溜溜地重复道。要不是那晚他用神识看到,那奴仆实在长相平凡,没有勾引人的本领,否则他真是忍不住立刻冲上山。 秦起力证清白道:“我连那奴仆乙铭的长相都不记得了。” 薛不遗脸上表情多云转雨夹雪:“却还记得他的姓名?” 秦起悔恨至极,脸都皱起来了:“……”真是越说越错! 薛不遗却突然轻笑一声,抬眼望向漫天大雪,秦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扭头看他,眼中看到的是田望的脸,出现在脑海里的却仿佛是薛不遗时而怒意滔天,时而害羞脸红的侧颜。 他与薛不遗相处日久,除了那日情蛊发作,倒是从来没有心跳如鹿的感觉,只是薛不遗的每一个表情,拧眉抑或是蹙眉,却都镌刻在他脑子里。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分明没有用心牢记,但不知不觉之中,点点滴滴就已经渗入骨髓。 秦起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感情,但在脑海里细思了一下女主田柔儿、原主的后宫赵红涕、秦夏涵的脸,发现没有哪一张容貌能够比得上薛不遗的,不仅仅是容貌——赵红涕心比天高,性格高傲,秦夏涵又满腹算计,不知道在想什么,田柔儿是原种马文里最有智慧的女性,却也比不过薛不遗。就好像拥有过一个能与你并肩站立、身处险境却能不离不弃浴血奋战的人,这人虽然脾性阴晴不定,时不时耍脾气,逼着人委曲求全,却叫人难以舍弃,而那些需要你保护的、温柔的、人畜无害的,再也入不了眼。 秦起浑浑噩噩地盯着薛不遗看了许久。 薛不遗突然道:“你证明一下,我便相信你。” 秦起一头雾水,问:“证明什么?” 薛不遗脸飞快地红了,映着漫天大雪显得格外明显,他负着手站在秦起面前,将秦起保护在他的身体与山壁之间,自个儿却摇摇欲坠地站在悬崖边上。他眼神飘忽了一会儿,眼中似蒙了一层雾气,鼻尖也红,过了会儿,闭上眼睛,把一张大红脸凑过来,不太好意思地小声说:“亲我一下,便相信你忠贞不二。” 秦起:“……”忠贞不二这四个字使他如遭雷击。 薛不遗见秦起半天不动,有些不耐,主动凑过来叼住秦起的嘴唇,羞涩地舔了一下,还用周身充盈的真气压住秦起,叫他动弹不得分毫,好像亲到了蜜糖一样,他脸色都变得柔和些许,过了会儿,松开秦起,双手抵住石壁,额头在秦起额头上碰了碰,一脸感动道:“好了,本座相信你了。” “……相信你个头!”秦起嘴唇被吻得直哆嗦。 薛不遗委屈道:“你只主动亲过我一回,若是两情相悦,难道不是应当时时刻刻想着对方吗?”他眼神执着地盯着秦起,耳根红通通的,“一天不亲,便相思成疾。” 秦起咬牙道:“从昨日到现在已经亲过三回了,还不够?” “不够。”薛不遗迅速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一下,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四回了。” 秦起:“……” 薛不遗突然道,“此次若是我能在这无灵秘境中拿到盘古招魂幡,聚齐魂魄,恢复修为,日后便能完完全全护着你,天大地大,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想去极寒北域,我便随你一道,可好?” “盘古招魂幡?” “是韶环宫的一件圣物,我之前用神识探知,却发现日前不久从韶环宫中消失,韶环宫守卫森严,必不可能是人为,而此次无灵秘境又出现在东疆附近,盘古招魂幡极有可能落入这无灵秘境中。” 秦起没想到薛不遗竟然就这样将目的和盘托出,他从未问过薛不遗的身世,也没有问过他的目的,也未曾问过他一身修为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损。一方面是因为薛不遗本身敏感多疑,他不便多问,二是两人结成契约,薛不遗不可能对他不利,三是两人结伴而行,感情深厚,若是问了,反倒容易滋生裂痕。 秦起原先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迟早要回到从前的地方的,因此叮嘱自己不要和这里的人深交,也不要多管闲事,但是薛不遗无疑是个变数,秦起察觉到他的感情之后,好似陷入了一个极其矛盾的境地,进退两难。他仿佛被置身于一个天平上,一端是回家,一端是薛不遗,他无论选择哪一端,另一端都会给他带来颠覆性的毁灭,所以秦起一直不愿意细思,能逃避片刻便是片刻。还没有到做决定的时候,秦起只能如履薄冰,能挨一天是一天。 薛不遗如今将此行的目的告诉他,选择信任他,无疑是又横行霸道地在他那端的天平上再加一把砝码。 秦起简直觉得脑仁儿疼,他看着薛不遗,想要看看什么时候这人在他心里头居然就可以同“回家”二字抗衡了。 薛不遗被他这样盯着,觉得好似吃了一块饴糖一般,心中甜极了,他有股邪门的冲动,想要将眼前这人关起来,藏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秦起看不见任何人,也听不见任何人说话,那样的话,眼睛只能看着他一人,耳朵听着他一人,心里也只能想着他一人,不会同别人一起吃面条,也不会对他大吼大叫要去救别人。 “看我做什么?”秦起眼波动了动,眼睛也一眨不眨地回视薛不遗。 “难看。”薛不遗又笑了一下,他总是板着脸,此刻弯一弯嘴角简直像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样,“所以想看看到底有多难看。” “……”秦起呼吸不知为何有些紧促,“那还看做什么?” 薛不遗突然磕磕绊绊地念了句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秦起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狠狠拧了一下,又酸又涨的,心跳特别快,血液也涌上了脑门儿,那感觉就像当日血脉发情一样,但是此刻明明还不到月圆,为何会有这种感觉。